《猫的摇篮 作者:[美] 库特·冯尼古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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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的摇篮 作者:[美] 库特·冯尼古特-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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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该作何种表情才不失体统。
  恐惧是他们的风格。我则怀疑自杀是否就是他们的风格?但是他们的高贵风度把他们杀死了。因为他们脚下月牙形的城堡不可阻挡地从我们这儿移开了,就象一艘远洋货轮离开码头一样。于是航海的形象似乎也出现在将要出海的明顿夫妇的脑中,因为他们无力但却亲切地向我们挥手告别。
  他们手挽着手。
  他们面向大海。
  他们走了,他们以灾难性的速度急奔而下,无影无踪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巨大的“啊——轰”
 
  那参差不齐的塌坍的边缘离我卷缩的脚趾只有几英寸了。我的温馨的大海吞没了一切。尘埃的大幕缓缓地从大海中升起。苍茫的大海乃是一切跌落下去的人和物的唯一遗迹。 那座宫殿向着大海的雄伟的面具向着北方脱落了:“只剩下麻疯病患者阴森的微笑,歪斜不齐的牙齿,蓬乱丛生的毛发。那些毛发乃是碎裂的木头。这时我脚下的一间大屋子敞开了。那间屋子的地板出乎意外地伸了出来,好象一个跳台。
  霎时,我梦想着跳到那个台子上,再象天鹅一样惊险地跃起,抱紧双臂插进血一股温暖的永恒之中,而不溅起一簇浪花。一只水鸟的叫声把我从梦幻中惊醒。它好象在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它问道;“普一提一菲特?”。我们都拾起头来仰望那只鸟,然后又面面相觑。我们从深渊前面向后退着,心中充满恐惧。我刚从一块一直撑着我的铺地的大石头上跳了下来,这块石头就松动了。它在那个跳台的上面摇摇晃晃,不比一架跷跷板更稳固。那石头“轰”的一声塌了下来,落到那个跳台上,砸出了一道斜槽。下面屋子里剩下的家具摆设滑到斜槽底下去了。一架带轮子的木琴最光滑了出来,又一张床头小桌和一盏跳跃着的喷灯争先恐后地滑了出来。一些椅子也你追我赶地跑着。在下面那间屋子里一个看不见的地方,一件一直不愿移动的东西也开始移动了。那东西顺着斜槽蠕动着,终于露出了金色的船头。那是已故的“爸爸”睡觉的床。它滑到了斜槽的尽头,船头上下摆动着,倾斜着掉了下来。
  “爸爸”给抛了出来,四分五裂了。
  我闭上了眼睛。
  随着一阵象是把一扇大如苍穹的门缓缓关上的声音,天空的大门轻轻地关上了。隆隆声响震耳欲聋。
  我睁眼一看,整个大海是一片“九号冰”。
  潮湿的绿色大地布满蓝白两色的珠宝。
  天昏地暗,太阳巴拉西西变成了一个焦黄色的球,又小又难看。
  小肉虫在天空飞舞。那些小虫是龙卷风。

第一百一十七章 避难
 
  我仰望着那只乌方才飞过的天空,一只巨大的肉虫在我的头顶上万张开紫色的嘴,象蜜蜂一样嗡嗡地叫着。它一摇一摆,用令人作呕的肠壁蠕动来做呼吸。
  人们各自离散了。我的破碎的大墙消失了,梯阶向着陆地那一面倒下去。
  只有H·洛·克罗斯比和他的黑兹尔大声叫着:“是美国人!美国人!”好象龙卷风还会对它的牺牲品所属的“格兰法龙”感兴趣似的。
  我看不见克罗斯比夫妇了,因为他们是从另一个阶梯下去的。他们的喊叫声和其他人的喘息声都是通过城堡的过道急促地传到我耳朵里的。而我的唯一伴侣就是我的天仙般的蒙娜,她不声不响地跟着我。
  正当我一筹莫展的时候,她从我身边悄悄地走开.开了“爸爸”的接待室的门。接待室的墙和屋顶都没有了。但是石头地板还在,地板中央是那个地下密室的盖子。在布满肉虫的天空之下,在那想吞食找的龙卷风的大嘴发出的紫色的闪光之中,我掀开了那个盖子。
  地下室的通道里有铁梯。我从里面把盖子关上。我们下了铁梯。
  在梯子下面我们发现了国家机密。蒙扎诺“爸爸”在这里建筑了一个舒适的防空洞。它设有通风口,还有一个用固定自行车驱动的电风扇。在一面墙上的凹处有一箱水。这水又甜,又解渴,没有被“九号冰”污染过。洞内还有设有化学设备的盥洗室,一个短波收音机和一本西尔斯·罗马克的图书目录;’还许多盒装食品、酒以及蜡烛;还有二十年来所出的《地理周刊》的合订本。
  还有一套《博克侬的书》。
  还有两张双人床。
  我点起蜡烛。我打开一个坎贝尔厂的鸡杂浓汤罐头,放在一只斯特恩诺出品的火油炉上烧热了。接着,我倒了两杯维尔京群岛产的甜酒。
  蒙娜坐在一张床上,我坐在另一张床上。 我对她说:“我马上就要说一些古往今来男人们对女人们讲过无数次的话,但是我相信现在说这番话比以往任何时候更有分量。”
  “哦?” 我摊开双手说,“你听着。”

第一百一十八章 铁处女与地下密室
 
  《博克侬的书》第六卷专论痛苦,特别是人施于人的折磨。博克依警告我们:“假如我被处以钩刑,我将期待富有人性的处决。”
  接下来他又谈到拉肢刑架和砍脚刑具,还有铁处女、“维格里亚”和地下密室。
  “在任何情况下都要有许多人哭嚎,’
  唯独地下密室让你在弥留之际思考。”
  在蒙娜的和我的洞穴中便是如此。至少我们可以思想。我想到的一件事就是地下密室里的物质享受丝毫也不能减轻地下密室本身给人带来的痛苦。
  在我们地下室度过的第一个昼夜、龙卷风每小时几次把密室门吹得格格作响。每逢此时,我们洞中的压力都要骤然下降,耳朵嗡嗡发响,头也阵阵发昏。
  至于那架收音机,只是“劈劈啪啪”地响,发出“嘶嘶”的静电干扰。从短波的这一端一直调到那一端,我听不到一句话,也听不到任何电报信号。假如什么地方还有生命存在的话,那它也没有播音。
  直至今天,生命也还是没有播音。
  我是这样想的:龙卷风把“九号冰”的蓝白两色的毒霜吹遍各地,把地面上所有的人,所有的物都撒得粉碎。任何还活着的东西都要渴死或者饿死,要不就是气死或者冷漠而死。
  我只好去读《博克依的书》;我还不太熟悉这些书,不敢说在哪些篇章里会有给人精神安慰的内容。我很快的翻到第一卷书扉页上的警句:
  “不要当傻瓜!立刻合上这本书!这里只有‘浮玛’。”
  “浮玛”,当然就是谎话的意思。
  然后,我又读到下面这些话:“最初,上帝创造了地球,他在无边的寂寞中看了它一眼。
  “上帝说:‘让我们用泥土制做些生命吧!这样,那些泥土使可看到我们的作为。’于是上帝创造了许多现在活着的生物,其中一种就是人。只有泥人能说话。泥人坐起来后,上帝就俯身靠近他,向四周看了看就说起话来。人把眼睛眨眨、彬彬有礼地问上帝。‘这一切的目的何在呀?’
  “上帝反问:‘难道每一件事情都得有目的吗?’”
  “人回答说:‘那当然了。’”
  “‘那么就叫你自己为这一切想出一个目的来吧!’上帝说完了就走了。”
  我想这都是些废话。
  “当然都是废话!”博克依写道。
  我向我天仙似的蒙娜转过身去,以求能得到一些令人安慰的、更深刻的秘密。
  当我通过隔着两张床的空间呆望她的时候,我能够想象出在她那美妙的眼睛背后潜藏着象夏娃一样古老的秘密。
  我不想描写随后发生的那一段肮脏的性行为的插曲。只消说我是令人厌恶的,而且也受到憎恶就够了。
  这个姑娘对繁殖不感兴趣——她深恶痛绝。
  在扭打结束之前,她和我自己使我完全相信,通过发明一种奇异的、哼哼卿卿的、汗流浃背的行当,便能使人类繁衍。
  我咬牙切齿地回到自己的床上,想到她确实一点也不知道作爱是怎么回事。但是过了一会儿,她有礼貌地对我说;“现在要小孩是很可悲的,你说是吗?”
  “是的,”我阴郁地说。
  “好,那就是生产小孩的办法,可能你过去还不知道呢!”

第一百一十九章 蒙娜感谢我
 
  博克依告诉我们:“今天我要做保加利亚的教育部长、明 天我就是特洛伊的海伦。”他的意思很清楚:每一个人都应当做他或她是的那种人。在地下密室里,在《博克依的书》的帮助下,我主要想到的就是这个。
  博克依邀请我和他一起唱:

  “我们干着,漫不经心地干着,
  漫不经心地干着,漫不经心地干着,
  我们泥人该干的,泥人该干的,,
  泥人该干的,泥人该干的,
  泥人在干着,泥人在干着,
  泥人在干着,泥人在干着,
  直到我们爆裂了,身体爆裂了,
  身体爆裂了,身体爆裂了。”

  我为这首小诗编了一个曲子。我一面蹬着那辆自行车转动 风扇,好给我们带来新鲜空气,一面低声吹着口哨。
  我向蒙娜大声说。“人类吸进氧气,呼出二氧化碳。”
  “什么?”
  “科学”
  “噢!”
  “人类用了很长时间才懂得人生秘密之一是:一些动物吸进去的也就是一些动物呼出来的,反之亦然。”
  “我原来不知道。”
  “你现在知道了。”
  “谢谢你。”
  “不要客气。”
  我蹬着脚踏车,空气慢慢变得甜美丽清新了,这时,我从自行车上下来,爬上了铁梯,看看气候是不是和上面一样。我一天这样做了好几次。第四天,我从盖子上的小缝中看到天气似乎已经有一点稳定了。
  所谓稳定不过是风暴的稳定,因为龙卷风还和以前一样多。但是它们的嘴不再狼吞虎咽了,也不再咀嚼大地了。那些面向四面八方的嘴谨慎地退到半英里之高的空中。它们之间高度之差越来越小,因此山洛伦佐很有可能被一片透明的防龙卷风的保护层隔离起来。又过了三天,我们确定龙卷风确乎象是真的静止了。我们从水箱里取出水未,把饭盒都装满了才走了上去。
  空气又干又热,万籁俱静。
  我曾经听说有人提出过一种看法,说是就温带来说,应当有六个而不是四个季节:夏季、封冻季、冬季、解冻季和春季。当我在我们的出口边直起腰来,并且又看、又听、又闻的时候,我想起了这件事。
  没有什么气味,也没有什么动静。我每走一步都要在蓝白两色的霜上弄出一阵沙哑的声响,而每一阵响声又都引起很大的回音。封冻季节到了,茫茫大地,一片蓝白。
  从此以后将永远是冬天。
  我帮助我的蒙娜钻出了我们的密洞。我警告她,不要用手碰到那蓝白色的霜,手也不要碰到嘴上。我告诉她:“死神从来没有现在这样雷厉风行。你只要用手摸摸地,再摸摸嘴唇,你就完了。”
  她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一个很坏的母亲。”
  “什么?”
  “母亲——大地呀!她不再是一个好母亲了。”
  “喂!喂?”我对着城堡的废墟大喊。那可怕的风已把大石堆吹成峡谷了。蒙娜和我有意无意地寻找了一下幸存的人,我们之所以有意无意,是因为我们感觉不到还有生命存在。连一只只啃东西的、嗅觉灵敏的老鼠都没有幸免于难。
  宫殿大门的拱门是唯一还没有被破坏的人造之物。蒙娜和我走到它的前面。门座上有用白漆写的博克依的小调。字迹清楚,是新写上的。它证明有人在风灾之后还活着。
  那支小调是:

  “有一天,有一天,这疯狂的世界要完蛋,
  上帝要把他借给我们的东西索还。
  而假如在那一天你想要把上帝责难,
  你尽管去骂他,而他只会微笑,把头点。”

第一百二十章 致有关人士
 
  我想起一个宣传为儿童编写的《知识丛书》的广告。在那广告上画着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他们信赖地仰望着他们的父亲。其中一个问;“爹,天怎么是蓝的?”可以想象,答案能在《知识丛书》中找到。
  在蒙娜和我从城堡出来,沿着宫殿前的大路向前走时,如果有一个爹爹在身旁的话,我也要紧紧地拉住他的手问他许多问题;“爹!为什么所有的树都断了?爹!为什么所有的鸟都死了?爹!是什么把天弄得那么难受,有那么多虫子?爹!是什么把大海弄得那么硬,那么静?”我想到要是还有什么人活着的话,我比任何人都更有资格回答这些问题。假如有人对这些问题感兴趣的话,我是可以告他们出了什么事,在哪里出的,怎样出的。那么,是怎么回事呢?我不知道死人都到哪里去了?
  蒙娜和我从我们的地下密室出来,冒险走了一英里多略,没有看到一个死人。我对于活人的兴趣连对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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