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即调查巴斯利姆上校的继子的身份。布里斯比不相信能在同盟国生死统计档案中找到一个在朱布尔发现的流浪儿的材料,但如果老头子要他大海捞针,他就得大海捞针,没有借口可言。不管是死是活,巴斯利姆始终是他的上司。于是他写了一封快信,并告诉值日官去提取索比的指纹,并在晨操列队前完成指纹的编码加密,随信寄走。办完这些事后他才上床睡觉。
布里斯比看着对方手里那封自己写的快信,问道:“怎么还没发走?”
“摄影室正在对指纹编码,舰长。不过通讯室把这封信交给了我,说要收取费用,因为这是舰外事务。”
“好吧,那就付费吧。这种日常小事难道非得找我才行吗?”财务官断定老家伙没睡好觉。“还有个坏消息,舰长。”
“行了,说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支付这笔费用。恐怕我们找不出哪个项目能拨出这笔款子,即使我们为它想出一个合适的名目也不行。”
“我不管它什么,随便编个项目,把这件事了结就行。用个一般性的名称,随便拣一个吧。”
“那就叫‘行政杂费’……可是不行,舰长。为一个平民调查身份是不能归为船内费用的。哦,要是我能把这笔账胡乱做一做,你就可以弄到调查结果了。但是——”
“我要的就是这个:调查结果。”
“是的,长官。但是,这笔账目最终一定会转到总会计室那里,稽核机轮子一转就会弹出一张打了红钩的卡片,在我付清这笔费用之前,我的工资就会被停发。责任让我担着,所以他们才会要我们这些人去学习法律和财会制度。”
“你这些话真让我失望。好了,如果你胆子这么小,不敢签字,那么我来付款。告诉我,这笔费用一共多少数额?我签上自己的名字和头衔,好不好?”
“好的,长官。但是,舰长……”
“别说了,付钱。前一晚已经够我受的了。”
“是,长官。法律要求我提醒您。当然,您也可以不接受我的提醒。”
“那当然。”布里斯比冷笑一声。
“舰长,你有没有想过这种身份调查需要花多少钱?”
“不可能很多。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总要提这种令人头痛的问题。只需要找一个办事员,从头开始好好查一查档案。说不定他们根本不收费,只不过帮个小忙而已。”
“我真希望自己能同意您的话,长官。可问题是你的调查是没有底的。既然你不完全肯定要查的人是哪一个星球的,所以,第一步就要到第谷市去查活人或者死人的档案。要不,是不是只查活人档案?”
听了这话,布里斯比琢磨起来。巴斯利姆认为这个年轻人出生在文明世界,嗯,这孩子的家人很可能会以为他已经死了。“不。”
“太糟糕了,死人档案是活人档案的两倍,这样的话,他们就必须到第谷市去查。即使用机器查阅档案,也要花上好长一段时间——有二百多亿个条目要查呢。万一查不出结果来呢?大档案馆的资料也不会很齐全,有些星球的政府不呈送档案材料。所以,你还要到各个星球的生死统计局去进行逐个查询。这样一来,费用就会急剧上升,特别是您选择了多维空间路线,一组指纹的精确编码相当于一本厚书的内容。当然,要是您每次选择一个星球,通过邮政方式把调查结果寄回来。”
“不。”
“嗯……舰长,我觉得应当停止这次调查。这种调查可能产生上千笔费用,不管您是否负担得起。”
“上千笔费用?太荒唐了!”
“如果我的想法是对的——肯定是对的,上千笔费用还只是个开始。到那时,您的麻烦可就大了。”
布里斯比喝道:“财务官,你是为我办事的,不是告诫我不能干这个不能干那个的。”
“是,长官。”
“所以你要告诉我怎样才能去做我想做的事。所以你要去翻一翻账本,找出一种名目来,既合法,又可以报销费用。”
“明白,明白,长官。”
布里斯比没有立即开始工作。他很生气。这些繁文褥节!过几天他们就会把这件事搅得一团糟,永远也不会开始调查。他相信,巴斯利姆是带着一种松了口气的舒坦心情进入X部队的。那个部队的领导们可没有这些拖拉费时的繁琐手续,只要他们中的一个觉得有必要花钱,他会立即行动起来,不管是花小钱也好,花大钱也罢,他都可以放手去干。他们办事是先挑选办事人员,然后对他们给予充分信任,不需要打报告,也不需要报表,什么都不要,只要去做需要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布里斯比拿起船上季度燃料和管理报告,又把它放下,接着又拿来一份报表,开始填写有关巴斯利姆报告的后续说明,呈交外事局:那个呈送报告、目前身份无法判定的信使,迄今仍在签字人监管之下。签字人认为,如果得到批准,可以审慎地与信使讨论报告内容,也许还可以获得更多的相关情报。
这份表格布里斯比决定不交给密码组。他打开保险箱,自己对它编码加密,刚编译完毕,就听见财务官敲门了。布里斯比抬头一看,说:“看样子你已经想出了那笔费用的名目了。”
“也许吧,舰长。我跟副舰长商量过了。”
“说吧。”
“我知道那个小伙子还在船上。”
“你不是想说他的生活费要由我开支吧?”
“不是,舰长,我会迅速解决好他的给养问题。您可以一直把他养在船上,这个我不会去管它。不过,这些账目进了账簿以后,问题就来了。您希望把他留多久?一定不止一天两天吧?否则您也不会想为他作身份调查了。”
指挥官皱了皱眉头,说:“可能会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首先,我必须查清楚他是谁、他是什么地方的人。其次,要是我们弄清了情况,我想让他搭我们的船回去,不记录在日志上。如果做不到,嗯,我就会把他交给另一艘能做到的船。事情太复杂了,解释不清楚。财务官,他留在船上是很有必要的。”
“好吧,那为什么不让他入伍呢?”
“啊?”
“这样做可以解决所有问题。”
布里斯比又皱了一下眉头。“我知道,我可以合法地让他参军……以后再调换一下部队。这样一来,也就可以给你一个经费支出的名目了。但是……打个比方,如果他是希瓦Ⅲ的人,现在参了军,服役期限还没到,我们总不能让他开小差回家吧。再说,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愿意入伍。”
“这您可以问问他。他多大年纪了?”
“我不能肯定他是否知道自己的年龄。他过去是个流浪儿。”
“那就更好了。现在您可以让他上船当兵,以后当您搞清楚他该去什么地方时,您就会发现他的年龄搞错了……必须纠正。给他发些工资,打发他回到自己的星球上去就是了。”
布里斯比眨了眨眼睛,说:“财务官,你们这些当出纳的都这么狡猾吗?”
“只有好出纳才是这样。您不喜欢这么做,长官?”
“我喜欢。好吧,这件事我需要考虑一下,暂时把那封信放一放,等以后再发出去。”
出纳员一本正经地说:“哦,不用了,长官,我们再也不会寄那封信了。”
“为什么呢?”
“因为没有必要了。我们可以先让他人伍补个空缺,再把档案送往人事局。人事部门会去进行一般性的审核,包括姓名和出生星球。既然我们是在这里收他进来的,我想,出生星球就写赫卡特吧。当他们发现这个地方没有他的档案材料时,我们早已远走高飞了。随后,他们就会将那份档案移交给安全局,安全局会立即通知我们,不允许这个小伙子做机密工作。只能是这个结果,因为这个可怜、清白的公民可能从来没有登记注册。但是安全局不可能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把这件事放过去,他们不敢冒那个风险,于是他们就会进行你所需要的调查,先到第谷去查,然后再到其他各个地方核实。安全第一嘛。这徉一来,他们就能确定他的身份了。除非他犯了杀人罪,要受进一步追查,否则这便是一次既平平常常、又兴师动众的大调查。结果呢,也许他们仍旧确认不了他的身份,只得替他登记注册,或者限他24小时内滚蛋。一般来说,他们会选择把这件事彻底忘掉——也可能吩咐船上哪个人盯着他点儿,看他有没有什么可疑举动。这么做有一个大好处,那就是这项调查工作的费用将由安全局承担。”
“财务官,你认为在这艘船上有我不知道的安全局人员吗?”
“舰长,您看呢?”
“呣……我不知道——不过如果我是安全局局长的话,我会安插人马的。真讨厌,不管我在航行日志上怎么写,让一个平民百姓搭船的事肯定会被汇报上去。”
“这种事很常见,长官。”
“给我滚出去!这件事我亲自管,非把那小伙子弄进部队不可。”布里斯比叭地按下一个开关,说,“埃迪!”他没找索比来,而是要外科医生直接去替索比作体检。在查明身体状况之前就叫他人伍未免太仓促了。午饭前,少校军医斯坦克和医疗主任克里希纳穆尔蒂前来向布里斯比报告情况。
“怎么样?”
“身体没有问题,舰长。心理方面,我请心理学家自己向你汇报。”
“那好。顺便问一句,他多大了?”
“小伙子自己也不知道。”
“是的,是的。”布里斯比不耐烦地说,“可你认为他有多大了?”
斯坦博士耸了耸肩,说:“他的基因图谱是什么样子?他的生态环境如何?有没有畸变?星球引力是大还是小?星球的代谢指数是多少?这些我们全都不知道。从身体外表看,从10岁到30岁都有可能。假设没有重大的畸变,再假设他的故乡星球生态环境与地球相同,我可以说出一个大概年龄来,但这只是没有明确数据、没有得到证实的一种假设——不小于14岁,也不会大于22岁。”
“18岁怎么样?”
“正是我要说的。”
“好吧,就这样填表,刚好达到法定年龄,可以应征入伍。”
“他身上还有一个刺花,”克里希纳穆尔蒂博士说,“可能是一个奴隶的印记。”
“该死!”布里斯比上校心想,还好给X部队发了一份补充说明,“是不是出生日期?”
“只是奴隶解放日期,加上一个萨尔贡日期,符合他的经历。是办事人员的印记,不是出生日期。”
“太糟了。好吧,现在他的身体情况已经算是清楚了。我要把他叫来。”
“上校。”
“啊?什么事,克里希纳穆尔蒂?”
“我不能推荐他入伍。”
“什么?他不是和你一样健康吗?”
“没错,可他是个危险人物。”
“为什么呢?”
“今天上午,在他处于浅催眠状态下我跟他谈了话。上校,你养过狗吗?”
“没有,我的家乡狗不多。”
“狗是非常有用的实验动物,它们和人的性格有许多相同之处。就拿一只小狗来说,如果你骂它、踢它,虐待它,它就会恢复野性;要是你把它当成小弟弟,宠爱它,跟它说话,让它和你一起睡,同时又好好训练它,那么它就会是一只快乐听话的家庭宠物。倘若你从人家扔掉的小狗中捡一只来,每逢双日时好好地善待它、宠它,每逢单日时就去打它、踢它,那么你就会把这只狗弄得神志昏乱,结果,它两头都沾不上边:既不会像野狗一样生存,也不懂怎样做一个好宠物。没过多久,它就不愿意吃东西,也不愿意睡觉,它不能控制自己的官能,只会狂吠和颤抖了。”
“嗯……你们心理学家经常研究这样的事情吗?”
“我从来不研究这样的事情,只是在文学作品里看到过这些情况。那个孩子可以说跟我刚才说的情况一样,从小时候开始到昨天为止,他遭受过一系列痛苦而又难忘的经历。他现在的状况很混乱,精神很抑郁,像那只狗一样,随时可能狂吠咬人。不应该再让他产生压力,这样他才能得到心理上的治疗。”
“呸!”
心理学家耸耸肩。布里斯比又说:“对不起,博士。可我对这件事有些了解,当然,我也完全尊重你的学识。在过去几年里,这个男孩一直生活在良好的环境中。几年以前,他一直得到理查德·巴斯利姆上校的照顾。你听说过巴斯利姆上校吗?”
“久闻他的大名。”
“我可以用我的船来打赌,巴斯利姆上校是绝对不会毁掉一个孩子的。好吧,就算小伙子曾经有过一段艰难岁月,但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