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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
“嗨,你是里基吗?”
“我是里克,别叫那么亲热。”他说。
“里克。是的,对不起。我是菲利·卡内拉,《迈阿密先驱报》的记者。我在做一个关于吉米·斯皮尔斯的专题故事,听说你和他一块儿长大。”
“是的,”韦斯把鼻子贴着玻璃,凝视着他。“我认识吉米。你想知道些什么?”菲利心想自己可能看起来有点可疑。
“我能进来吗?”
里克推开门,卡内拉从他身边走过,进入房间。他这个城里人以前从没在拖车房里待过,这里比他想像的要好、要大。左边的厨房只有一些小橱柜,但台面干净整洁。客厅灰扑扑的,沙发旁边的茶几上什么也没有,除了木制的杯垫上放了一罐啤酒。从门缝里他看到一张整理过的床,床头板上放着两只枕头。他想,里克有老婆,或者有女朋友。
“那么你想知道什么?”韦斯慢慢朝他望去。
“就提一些简短的问题。”菲利说。经过韦斯的同意,他从厨房桌子那儿拿了一把椅子。
“好的。”
“他高中时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什么样的人?”
菲利点点头,拿起口袋大小,黑色塑料皮的笔记本开始记录,这是刚才从肩上挎的皮公文包里取出的。他记下韦斯喝的啤酒的牌子,他家电视机的大小,画下他右边眉毛处疤痕的形状。
“他在大学运动员里面算好的。”韦斯说。他取来啤酒,从桌子相邻的一边拉出一把椅子。“他不像其他一些运动员那样在每个人面前都自命不凡。”
“你对他有多了解?”
“你想知道些什么?”
“正如我说的:吉米·斯皮尔斯的故事。”
“镇里比我了解吉米的人多的是,你怎么不问他们?”
他又一次找不到好答案。“我已经问过了。”
“如果你问过他们了,就用不着问我了,对吧。”
卡内拉合上笔记本。“对不起,有人告诉我你认识吉米。我想我犯了个错误。”他想尽量表现得冷淡,于是把笔记本放在桌上,没有防备。菲利刚把“错误”说出口,发现自己真的犯了个错误。
韦斯探过身,抢过本子,回到椅子上把本子保护起来。
“嘿!”菲利站起来,想抓住里克的肩膀。但这个草坪养护工闪开了。里克快速翻阅着笔记本,卡内拉努力想着他能从自己的本子中看出什么。
他们面对面,菲利在厨房,里克在客厅,但两人相隔不足一个人的距离。卡内拉无助地看着里克,他正斜眼看着菲利在餐厅和小学里的谈话记录以及其他案子的潦草笔记。里克不会看出任何名堂的。菲利知道他找不到任何关于吉米·斯皮尔斯、西北大学橄榄球队或迈阿密海豚队的文字。
他翻到一页停下,用手指着一处地方,那不是他标记的地点就是他的观点。“你和法官是一伙的,是不是?”
法官?菲利想。也许这不完全是浪费时间。“谁是法官?”他问。
“别他妈的和我说瞎话,”里克咆哮着说。这句话是卡内拉经常用来打断谈话的套话,现在韦斯却用这句话把他镇住了。
“我没有和你说瞎话,”菲利说,“把笔记本还给我。”
里克把笔记本放到背后,“我知道法官想干什么!”他的言语中流露出紧张和害怕,但他笑了,带着他那位意大利祖母离世时作最后忏悔的轻松。
“何不告诉我?”卡内拉问。
“你在骗我。”里克·韦斯看了侦探一眼,又看着笔记本,笔记本离他的脸很近。“你和福勒克勾结在一起。你们打算干什么?关心我?勒索我?把我弄死?”
“我不认识叫福勒克的人,”菲利真诚地说。“我也不认识任何法官。但也许我们可以相互帮助。”
“狗屁。”
卡内拉受够了,他颇感尴尬,开始想要离开。他站在韦斯和门之间,即便以他现在这把年纪,要想跑出去也是件轻而易举的事,但他不想失去笔记本。“前几天有一个男的来找你,”他迅速说,“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你们在餐馆见面。”
里克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听见你刚才说过你不认识那个法官。”
“他不是法官,”菲利说,“他是医生。”
“怎么回事?”
卡内拉这个职业撒谎家在说出实情前犹豫了一下。“这是我来这里想要知道的。”
韦斯挑衅地向前迈了两步,他的右手像鞭子一样打在桌子上,迅速抓住卡内拉的包,一把抓了过来。菲利现在决定诚恳对待这位暴怒的草坪养护工,没有阻止他,希望这样能赢得他的信赖。
但是不知什么缘故,他忘了包里的枪。
“这是什么?”里克拿出38口径手枪,当着他的面把枪握在手中,用又长又瘦的手将枪管对着天花板。菲利从韦斯自信的握枪方式看出他以前使过枪。“他妈的,一个记者带着这种玩意儿是干什么用的?”
菲利咒骂出声。他太蠢了,以前当警察时他决不会犯这种错误。
他身后的门开了。“里基!”一个女人尖声叫喊起来。
“把门关上,佩格!”韦斯吼道。
她快速关上两扇玻璃门以及后面的木门。一个药店的塑料袋在她的手腕上晃动,袋里的一罐剃须乳打在门框上。“里基,发生什么事了?”
“闭嘴,佩格!我正想着呢!”他把手放到头部,枪口时不时朝上。
“这个男的是谁?”佩格问。她紧张得眼里流出泪来。“这枪是从哪儿来的?”
里克听到这第一个问题,身子不由得抽了一下。他拿出卡内拉的钱包,用手枪把手把钱包打开。
“我是菲利·卡内拉,”他告诉他们,“我是从芝加哥来的私家侦探。”
韦斯点头,把他的驾照拿给已站在他身旁的佩格看。“好吧。福勒克法官,医生,管他是什么,他为什么雇你?”
“他不叫福勒克。他是戴维斯·穆尔医生。他没雇我,是他妻子雇的我。”
“雇你干什么?”
“调查他是不是有婚外情。”现在有韦斯太太在,菲利希望能够通过商谈找到解决办法。他想要杯水,他的嗓子快冒烟了。
“婚外情?”佩格暗自嘀咕。“里基,把枪放下!”
他置若罔闻。“那个女的不是他老婆?”
“不是。”
“放下枪,里基!”
“她是谁?”
“一个同事,很可能就是他的情妇。我不知道,这就是为什么我来这里,我想找到答案。”
“你觉得她和这事儿有关吗?”韦斯问,“那个情妇?”
“把枪放下,宝贝儿!”
“和什么事?”枪口时不时对准他的脸,卡内拉仍在收集他手里案子的信息。
“他是个疯子,”里克说,“我敢打赌你一定知道。”菲利心想,心理医生会说里克·韦斯这样的人是在投射情绪心理学术语,将不愉快的情绪投射给某人,以为某人也存在与自己同样的情绪。——在星期四下午挥舞着手枪,还自鸣得意地称另一个人是疯子。
“你在说什么?”
“吉米·斯皮尔斯,”里基说,“福勒克会杀了他。”
“什么?”
“别在我面前撒谎。”
“里基!把枪给我!”
“我没撒谎,”菲利说,“你在说些什么?”
“我在说你的雇主,福勒克,他想杀死吉米。”
卡内拉几乎笑出声来。“杀死吉米·斯皮尔斯?疯了吧。”
“是他亲口告诉我的。”这是句谎话,但里基觉得自己有资格撒这个谎,因为枪在他手里。
“你瞧,我从没见过戴维斯·穆尔,但我很肯定他决不会去杀一个二流的橄榄球运动员——”
“放下枪,里基!”
“——我也认为你不想伤害任何人。”
“你是个骗子,”里基说。“他派你来干掉我,这样他就可以为所欲为,杀掉吉米,世上再也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也不会有人去报社、警局揭发他了。”
“我没有骗你,里基。”
“里基,放下枪,”佩格说,“放下枪,我们谈谈。”
“我不想伤害谁,”里基说,“我不想。”但他没有放下枪,枪口摇摇晃晃对着菲利的胸口。
佩格在颤抖,因绝望和害怕而浑身发热,卡内拉可以感觉到从她身上传来的热气。他感到事态已发展到无法预测的地步,不管里克·韦斯知道戴维斯·穆尔什么事,他都感到绝望。待在这儿不再安全,他做了个决定。
逃走。
当里克看见卡内拉转身,他的大脑每分钟多转了很多圈,脑内的转速计飞速转动。他需要知道更多。如果他逃走后告诉穆尔自己已经发觉了他要杀吉米·斯皮尔斯的计划,穆尔还会派其他人来干掉他。他不得不阻止卡内拉,但佩格已经不在门口了,一旦这个男的逃出去,钻进车里,他能怎么办?只有追出去把他抓住。这不挺简单的吗?很可能有人会从路上看见他们打架,特别是在佩格尖叫了那么长一声之后。即便没被人看见,里基接下来该怎么办?把卡内拉拖回屋子?把他绑起来?他不是绑匪。他连只狗都照顾不好,怎么看管一个人质?但是他必须阻止卡内拉。
他的大脑转得太快,现在已经发烫——满脑子都是自卫的念头——大脑还没有得到里基明确的允许,但知道只有一条路可走。
里基没有真的瞄准便扣下扳机。佩格和记者同时尖叫了一声。菲利·卡内拉的头向他倒过来,玻璃门和他开枪那只手的手背上沾上了小块儿血迹,菲利的身体在抽搐,他的肩转向枪,然后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像一棵树向前倒下,他的头把铝门撞弯,脚还在拖车里,身子倚在微开的门上。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佩格哭起来。
里基慢慢把枪放到臀部附近,让枪掉在地板上,发出空洞无力的响声,仿佛野餐时塑料杯落下发出的声响。他做事极快,他本不想开枪打死卡内拉,但他很快接受了现实,已经开始想着怎么处理了。他将销毁尸体,打扫拖车,他要对戴维斯做点什么,在他看来,当人们发现卡内拉失踪后,只有戴维斯能把这个死人和他联系上。
首先,他要使佩格平静下来。佩格会帮他擦掉血迹,用为客人准备的廉价床单把尸体包裹起来,反正是佩格用在沃尔玛的员工折扣买下的。他会一个人处理掉尸体。佩格知道的细节越少越好。他不会找朋友来帮忙。电视上演的,人们经常就是这么被抓的。叫一个人帮忙,这人又叫另一个人帮忙,这个人一被抓住就对警方坦白从宽。他才不会那么笨呢。
他想自己还需要一把锋利的锯子。
第七卷 贾斯汀八岁 第一章
“因为荒唐,这就是原因,古怪就是原因。”
玛莎经常看的是贾斯汀读书而不是电视。她坐在沙发上,贾斯汀坐在对面的大红椅子上,贾斯汀的椅子和她的沙发角度都刚好对着电视机,她有时喝咖啡,有时喝热巧克力,今晚,她妈妈来了,就喝一杯烟熏长相思白葡萄酒(长相思葡萄是白葡萄的一个品种。PouillyFume是长相思葡萄在法国卢瓦河地区的老家。Fume原本是法语“烟熏”的意思,由于PouillyFume这里独特的土壤,让生长在这里的长相思葡萄酿出酒来带有一种独特的烟熏香气,因而得名。这种烟熏味道完全来自土壤,如果是其他地方要酿成带有烟熏味的长相思,几乎无一例外地要依靠橡木桶的作用)。
“这不古怪,妈妈。”玛莎低声说,其实没这个必要。当贾斯汀沉浸于他的书中,像现在这样真的陶醉其中时,说话声是以一种催眠状态安静地进入他的大脑。假使她用特里携情人搬到新墨西哥州时留下的古董来复枪开火,向天花板开火,贾斯汀也不会被吓到。贾斯汀的双眼眯得太紧,玛莎去年两次带他去医院检查,看是否需要配戴眼镜。
“他应该读《哈里·波特》,或者《哈代男孩》,甚至可以读读南茜·德鲁。”玛莎的妈妈说,“那个心理医生把他的小脑袋里装满了思想。他还太小了,不该有那么多思想,加上他自己已经有的,他接触了太多的思想!”
“妈你真好笑。”
“关键问题是,我认为这对他没有帮助。他应该去运动,去打棒球、橄榄球、曲棍球。他不知道如何融入社会,不知道怎么人际交往,也不知道怎么和其他孩子相处。”
“其他孩子比不上他,他们让他乏味,这是他不和他们玩的原因。”
“玛莎你简直是在胡说!你知道你爸爸会怎么评价这一切吗?”
“他会说,玛莎你简直是一派胡言。”
“对,一派胡言。他不需要和别的小孩一比高下,他应该享受乐趣,他的小脑袋瓜还没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