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周日,罗北早早起来,吃了早饭。看着窗外明媚的白天,似乎心里摆脱掉了那种恐惧。他插上了电源,放入光盘,慢慢戴上了头盔。
自己出现在一条空无一人的街市中。漆黑的天空,隐约闪烁的路灯,一股旋风吹来,满地的报纸乱飞。商店大门敞开,车子横七竖八,好像这里曾经遭过一场大浩劫,所有的人都神秘失踪了。
罗北看见自己顺着街道往前走,能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恐惧感,犹如沼泽里的水,慢慢地涌了过来,不由自主地心乱跳,大口喘息着。街道尽头是个大广场,广场大屏幕播放着节目,但无人观看,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呕吐的血腥。周围的一切令人感觉到不寒而栗的死亡气息。突然,街市的各个角落里爬出许多的丧尸,这些丧尸面容扭曲,眼睛凹陷牙齿外露,五官几乎都走了形状,摇摇晃晃地朝着罗北聚集。
这套“恐怖系统”是无法控制里面人物的,罗北只能跟随这个主人公进行冒险。作为一个玩家,他根本不需考虑是否真的有丧尸、这个人的记忆是如何提取出来的,只要觉得爽就行。
罗北开始了惊险的逃亡。他知道被这丧尸咬上一口,自己就会变成和他们一样的怪物。举目四望,街道上黑压压的全是丧尸,越来越多,它们发出“呃呃”骇人的声音,慢慢地走来。情急之中,看到有辆卡车在不远处,他快速跑到跟前,一拳砸碎了车窗,打开车门,赶紧钻了进去。这时,一只腐烂的手已经抓住了车把手。罗北飞出一腿,正踹在丧尸的胸前,那丧尸打了滚,也就这么一瞬间,他关上了车门。
丧尸越聚越多,逐渐把车给包围了,腐烂的血腥气息在空中弥漫。罗北刚想发动汽车,突然发现根本就没有车钥匙。他“靠”了一声,低头扯出电线,准备手动打火。这时,丧尸们已经爬到了车上,整个卡车犹如一个大海中的孤岛。一个丧尸已经把头伸了进来,腐烂的大嘴就要咬到罗北的脖子上了。
罗北顺手抄起驾驶台上一个铁板手,对着丧尸的脑袋就是重重一击。丧尸怪叫一声,整个给打了出去。他紧张地喉结上下窜动,他真是佩服提供这套记忆的主人。要是自己面临这种处境,估计早就晕菜,任人荼毒了。
罗北快速打上火,发动了卡车。随着一阵轰鸣,车头射出强烈的灯光,所能看到的,都是恐怖的丧尸。卡车犹如猛虎进入羊群,所到之处都是鲜血四溅,车轮下“嘎吱嘎吱”乱响,车头撞击身体发出“怦怦”的声音。
天愈来愈黑了,下起了蒙蒙小雨。周围的气氛更显阴森。卡车剧烈摇晃着,碾压着一切东西,丧尸、汽车,所到之处一片血腥。这时,车棚上传来“嘎嘎”的怪声。罗北一个急刹车,猛然甩出去了三个丧尸。罗北心脏几乎要跳出去了,他歇斯底里地喊着:“压死你们。”这一瞬间,一种极暴力极血腥的痛快之感从潜意识中快速膨胀。游戏中的人物和罗北想的一样,丝毫不犹豫,开着车就压了过去,随着一阵颠簸,罗北兴奋地脸部涨红。
车突然停了,发动不起来。罗北踹开车门,拿着扳手就跳了下来。街道上如同经过了一场浩劫,到处是尸体,有些还有活动能力的丧尸,正在地上挣扎,往前爬着。鲜血犹如小河一般。
主人公看都没多看一眼,转身往十字路口跑去。刚到路口,就听见一声怪吼。声音十分骇人,震得所有建筑都颤了几颤。罗北紧张到了极点,顺着声音去看,只见从远处飞奔来一个庞然大物,好像一堵墙一般,全身表面被恶心腐烂的表皮包裹着,正挥舞着身前四五米长的黑色触手在席卷一个丧尸,血红色的獠牙一闪,丧尸就落入这个怪物的口中。
罗北的瞳孔骤然紧缩,他已经认出这是什么了——这是一只受到病毒感染的大象,因病毒感染整个体积足足变异扭曲增大了一倍,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主人公转身就跑,变异大象朝天嘶吼,恐怖的气息滚滚而来,随着“咚咚”的震颤,大象追了过来。罗北的心几乎要从腔子里跳出来了,他随着主人公拼命往前跑,能听见自己不住地喘息声。眼前出现一个幽深的黑巷,除此已无路可走,身后的大象已经近在咫尺,强烈的血腥气让人血脉喷张。
他只能跑进这条黑巷,黑暗中突然伸出一只血手,一把抓住自己的头发,罗北惨叫着挥舞铁板手。借着月光他这才看见,巷子里挤满了丧尸,有蹲着的有站着的,全都凶狠地看着自己。离最近的丧尸已经扑到他的身上,张开大嘴,它没有下巴,鲜血滴成了一条线。罗北随着主人公迸发出了求生的力量和对血腥本能的召唤。他一下一下用铁板手用力砸着那丧尸的头。
这时,随着地震一般的隆隆声,变异大象已经赶到,庞大的身躯猛然一撞,巷子两旁的房子摇摇欲坠。它再次冲刺撞击,“哗啦啦”巨响,房子整个给撞塌。大象愣是挤了进来,奔跑间践踏了无数的丧尸,如一个重型卡车瞬间就来到罗北的近前。罗北大叫一声:“我不玩了!”迅速摘掉头盔。
眼前还是自己那破烂狭窄的房间,凌乱的床铺、杂乱的写字台,外面阳光直射,看看表,已经中午十二点了。居然不知不觉消磨了一上午。回想起刚才的一幕一幕,还阵阵后怕,浑身发毛。背后都是汗水,早把衣服湿透。
不过确实刺激,罗北现在很矛盾,他既渴望那践踏尸体看鲜血横流的快感,又对极度危险的环境有种本能的抵触。这种强烈矛盾的感情在交叉折磨着他,似乎唤醒了埋藏在自己最心底的一种yu望,至于是什么,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拉开窗帘,打开窗户,看见外面车水马龙,真好像做了一场噩梦一般。
第43章 恐怖系统 下
咒怨
此后过了一个月,罗北已经把《生化危机》通关数遍。千百次之后再经历丧尸过街的情景,他再也没有恐惧感,甚至感到麻木。
应该去买一张新碟,来一次新的体验。这晚,他来到那家游戏店。年轻的店员一看见他就笑道:“朋友,好久不见了。玩得还开心?”
罗北冷漠地点点头,咳嗽一声:“你……还有新的碟吗?要特恐怖,能吓死人的那种。”
店员用手指点点他,脸上诡异一笑,从柜台下面拿出一张碟来,上面写着《咒怨》,低声说:“这张碟特吓人,据说在日本上市时曾吓死过人。是绝对限制级,你要小心哦。”
罗北摆摆手:“多少钱?”
店员伸出四个手指,低声说出一个数字。
罗北吓了一跳,这是自己一年的薪水。“怎么这么贵?”
店员一耸肩:“朋友,没办法。进价就贵。实话跟你说吧,这张碟可是绝版了,大陆可就这一张。”
罗北一时踌躇,下不了决心到底买不买。这时,有人拍自己的肩,身后站着一个极端猥琐的男人。他穿着厚厚的风衣,戴着鸭舌帽,满脸麻子,十分骇人。那男人神秘地一笑,露出一口的黄牙:“你缺钱吗?你想买这张碟吗?”
罗北警惕地看看他:“你什么意思?”
男人用手指敲敲自己的头:“我可以给你钱。”
罗北等着他的下文。
男人笑笑:“但是你要出卖自己的记忆!”
记忆?!
男人拉着他七转八拐来到一个暗深的黑巷子。巷子尽头是一个秘密的小屋。开锁之后,神秘男人领着他走进屋子。刚一走进,罗北就大吃一惊,原来这屋里暗藏乾坤。面积很大,非常杂乱,七零八落放着许多计算机,屏幕开着,闪烁不停。屋子中间是一个怪模怪样的头盔,上面插满了电极、电线。男人笑着说:“你出卖自己的记忆,我就给你钱。”
罗北咽了下口水:“我没有那么多刺激的经历。”
男人说道:“你可能不知道需要别人记忆的客户有很多。他们渴望各种各样的记忆,有的客户就喜欢平平淡淡的生活。当然了,你出卖的记忆越多,时间越长,内容越精彩,我付你的钱就会越多。”
罗北眼睛发直:“有什么后遗症吗?”
男人一字一顿:“出卖的记忆,就会在你脑子里删掉。”
……
半小时以后,罗北跌跌撞撞进了那家游戏店。“老板,把《咒怨》给我。”
……
午夜。
罗北毫无困意,他插上电源,点开机器,插入光盘,深吸一口气戴上了头盔。
眼前先是雪花,逐渐清晰起来。自己正站在一个日式的别墅前,玄关的大门开着,在不怎么宽广的庭院,散落满地的日常生活用品。有着灯罩的台灯,椅子跟桌子,破碎的花瓶与碗盘、摔得稀烂的水槽、盖子破掉的冷藏保鲜盒、碎裂的盆栽跟栽培箱。罗北走进庭院,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压抑。突然他看见在不远处的窗户前,有个奇怪的东西上下摆动着,走近了这才看清楚,是一双惨白的手。一个小男孩惨白的脸出现在窗户栏后,他留着阿福头,眼神茫然,直直地越过罗北空洞地看着远方。孩子身后的房间十分昏暗,即使现在是白天,阳光也很难照射进去,隐约可见屋子里一片杂乱。
罗北跟着主人公走进房间,一股无人居住的臭味袭来,真是难以忍受。他推开屋门,眼前一片狼藉,地上堆满了破碎的垃圾,什么撕碎的纸、丢弃的杯子……在沙发上坐着的正是那个男孩子。
这里发生了什么?强烈的恐惧感蔓延全身,让罗北头皮发炸,离开这里……这里有不祥的东西……
主人公没有选择离开,只是屋子里转了两圈,突然他听见一声猫叫:“喵——”。只见那个男孩张着大嘴,从他的喉咙里传来凄惨的猫叫。这叫声盈盈不绝,似乎在屋子里产生了回音,让人不由自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罗北走出屋子,挨个房间查看,四处狼藉,好像这里发生了一场抢劫。臭味愈来愈浓,让人无法忍受。他拉开走廊尽头的房间门,这里是卫生间,十分狭小。不足五平米的空间让人呼吸困难。这里的窗户拉得紧紧的,毛色玻璃如一堵厚墙隔断了世界。他看见水槽里有一张破碎的照片,顺手捞起,上面仅有一个穿着白色西装女人的半身像,头部被香烟烫了个洞,边缘焦化,十分诡异神秘。
这里没有生化危机的惊险和刺激,但那种无法描述的压抑感和恐惧感几乎把罗北给折磨疯了。他真想摘下头盔,但强烈的好奇心又驱使他想看看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快速地脚步声,“咚咚……”由近到远,踩着楼梯消失在二楼。随即又是重重地“砰”的一声,正发生在罗北的头顶。他惊恐地看着头上的天棚,好像有什么重物落在上面。很长时间后,突然响起“嘶嘶”的怪声音,强烈地折磨着他的神经。
罗北犹豫片刻,还是拉开了门,来到走廊。他屏息凝神,蹑手蹑脚地爬上二楼,声音是从楼梯旁的房门另一端传出来的。一丝灯光从屋里泄出来,手还没碰到把手,大门就自动打开。屋里只点亮了一盏台灯,昏黄的灯光下,可以看到四周的墙壁上贴满了蜡笔画的黑猫。这些猫呈各种形态,有跑有跳有嘶喊,但所有猫眼无一不放出光芒,笔法刚劲有力,力透纸背,呈现出一种非现实主义的魔幻色彩,说不出的恐怖气氛。
桌子上摊开了一本日记,上面凌乱地写满了日本字,以及一些看似幼稚的插图。罗北正暗自疑惑呢,就听见有人打嗝的声音:“呃……呃……”,声音诡异莫名,是从身旁的柜子里发出的。主人公带着罗北来到柜子前,慢慢伸出手,去拉动柜门。
突然一只苍白的手出现在视野里,罗北看见那个小男孩正站在身边。他赤裸着身体,浑身上下一片惨白,犹如得了白血病一般。灯光愈发黯淡,两个人的影子都拉得极长,在墙上变异扭曲。罗北身子一直颤着,强烈的恐惧感几乎使他崩溃,但同时又让他感觉到一种被虐待的快感。精神正在这强烈的双重刺激下扭曲,压抑许久的隐性人格在这一瞬间极度膨胀。
罗北一下拉开柜门,里面黑漆漆得空无一物。声音是从头顶天棚上传来的,他探头进去,黑暗瞬间包裹了他,如同一层厚厚的油脂。
终于坚持不住,罗北摘下了头盔。眼前的真实世界依旧一片黑暗,他突然有种恐惧的想法,自己是不是还在那个恐怖的环境里?现实世界和虚拟世界的门坍塌了,两者混淆在了一起。
等稳定一下心神,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来,点亮了灯。已经是下半夜两点了。眼前仍是自己那破落的小屋。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转身的时候,突然看见不远处的角落里站着一个男孩,脸部惨白,正张着大嘴,发出阵阵凄惨的猫叫:“喵——”
“啊!”罗北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