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想进化成为生命的原因之二。
仅这两条已够了。
吸血鬼所经历的“死”并非完全死亡,唯有利用生命的最后一缕气息才能保持所有细胞的完整。死人不能成为吸血鬼,便是因为它的细胞已完全毁坏。
我的实验便是使一个细胞已死的人“复活”,成为吸血鬼。
只要我能成功,向生命进化的计划便完成了第一步。
她是我用透视未来的能力搜寻到的绝佳的实验品。
我静静地站在床边,轻轻抬腕,然后用另一只手的指甲在动脉处慢慢划过,暗红的血液立时浸了出来,随即聚为一滴,自腕部滴下,落在她损坏的皮肉上。
她的骨胳早被我归位,剩下的唯一事情就是恢复血肉。
血液一滴接一滴地滴下,被血覆盖的部分在她惊异的目光中奇迹般迅速地恢复了平时的正常状态,皮肤缎子般光滑。
我故意让她看着我完成这一切,旨在使她相信我的能力。
当所有都恢复正常后,我把腕部的伤口凑到她的唇边,血液流入她的嘴中。初时她还一脸的厌恶,但片刻之后已开始用力吮吸我的血,眼中闪出渴望和贪婪的光芒。
我感觉着自己的力量随着血液一点一点流入她的体内,与她的身体结合在一起,她原有的、已凝固的血迅速地被我的血液包围、消解。
然后是心脏,是肺,是脾,是肝,直到脑,直到每一部分。
一股惊喜混杂着嫉妒、愤怒的情绪在以中升起。
她是幸运的,能够选择;她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这是她选择的。若我当初也有选择的机会,我发誓决不选择这条路。
为什么她有选择而我没有?
“这世界本就没有什么是公平的,”我对自己一笑,“只有靠自己来改变它。”
她忽地停止吮吸,发出一声原始的兽性低吼,猛地一翻滚落下床,痛苦地吼叫着拼命挤压地板,十指“吱吱”地用力而缓慢地划过冰冷坚硬的地面。
我立在一边,看着手上的伤口在意志控制下迅速愈合后,目光转向她,心中竟有一丝紧张。
这是我第一次在死人身上作实验,第一次将死人变成吸血鬼。这是从没有吸血鬼能办到的,我热切地渴望能成功。
只要她能过这一关,这将使吸血鬼的世界掀开新的一页。
吼声持续了半刻钟,终止息下来。我看着她赤裸的背部上的血块逐渐消失,长长地松了口气,狂喜淹没了我。
终于成功了!虽然我一直坚信能成功,但到了真的成功的一刻,还是不由自主地生出解决问题后的轻松感觉。
随着轻松来的是阵阵疲乏。我为了这实验花了太多心血,先费尽全力透视了未来,然后失去大量血液这吸血鬼最宝贵的东西,虚脱的感觉升起在心中。
我像泄了气的皮球般颓然走到冰箱前,拉开门取出一个密封的瓶子,然后坐到了沙发上,小心翼翼地拧开瓶盖,迅速吸了一大口瓶中的液体,再小心翼翼地拧上盖子,闭上双目捧着瓶子惬意地靠在沙发背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能量随着入体的液体产生,我再次生出新生的感觉,就像以前一样。
我不能一口将它喝尽,要在人体以外寻找有活力的血液而不被人发觉是很难的事情,我必须珍惜到手的每一滴,慢慢享用。
两只手忽抓住我的膝盖,我一睁眼,便看到她正爬在我身前,眼中射出渴望的光,怯怯地看着我低低地道:“我……我要……”
我漠然看了她一眼,拧开了盖子,将瓶口送到她脸前。她一下扑上来,死命地双手抓着瓶子大口大口地吸了起来,吸得如此之猛,以致鲜红的血顺着她的脸流了许多出来,弄得地上身上到处都是。
我松开了手,没有喝止她。毕竟她刚成为吸血鬼,经验还不足,这可以慢慢培养。
直到瓶中的血液喝尽,她还意犹未尽,扔掉瓶子想去舔地上的血。我猛地坐起来,一抓掐住她的喉咙厉声道:“你想变成冻尸是不是!”手臂一挥,她已被我扔到三米外的床上,像只受惊的小猫惊恐地缩成一团望着我。
我站起来,立时吓得她往床内侧缩了缩。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冷冷道:“记住!不准吸死血,那对于吸血鬼正如砒霜对于人类,会把你的血液冻结。”
她惊恐地望着我,不敢答话。
我心中一软,转身走向门口,拉开门停住动作背向她道:“在这儿等着,我一会儿回来。”然后闪身出门。
为了她,今次我只好破回例杀生了。
我用长长的指甲在刚抓来的鸡脖子上划破一个口子,然后把鸡扔到她面前。
她怯怯地看了我一眼,就抓起扑腾着的鸡,猛咬在血口上,用力地吸了起来,像刚出生的婴儿吸奶一样用力。
我坐到床边,怜爱地轻抚着她的长发,温柔地道:“吸血只能在生物心脏停止前完成,否则血液一旦凝固变成死血会产生一种对吸血鬼致命的物质。像刚才那种保存在保鲜瓶中的血,不能在空气中暴露过久,那样血细胞会死去而使血液变成死血,吸了同样致命。还有很多规矩,不用担心,我会教你的。”
她只顾着吸血,没有答话。
天色由明转暗,夜晚降临了。
她笔直地站在屋中央,像一朵白莲,洁白美丽,浑身肌肤光滑而娇嫩,散发出一种迷人的光晕,没有一丝瑕疵。
吸血鬼的皮肤本身有着一种对血的亲和力,可以将任何附在其上的血液吸收入内,是以她的身体上的血会自动消失无迹。
我站在角落里,满意地欣赏着她。
她骄傲地挺立着,可是头却微微垂着,从今往后永不能再生长的过肩秀发散披在肩头,神态迷人。除了肤色更白外,现在的她和以前没有任何区别——当然,不包括她的牙齿。
这无疑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我相信要是有人——不管男女——在我的角度去欣赏她,就绝不会不被她吸引住。
这一点完全符合我设想的实验结果,让我很满意。
更让我满意的是她拥有类人的情绪,比如说羞涩,就像现在在我的目光下,她的脸颊上有两朵小小的红云。
这是其它任何吸血鬼所无法比拟的。
我是吸血鬼中的进化者,可以模拟人类的情绪;她比我更进步,本身便拥有部分人类的情绪,虽然她的血和我、和其它吸血鬼还一样冷。
她比我更利于隐藏,尤其是她身上没有那每一个吸血鬼都必有的齿痕,永无法磨灭的齿痕,因为她未被吸过血。
最重要的一点:她身上没有吸血鬼独特的气味。
事实上她身上根本没有任何气味——包括人的。
而这,则是由我一手创造的。
我是值得为自己骄傲的、最伟大的吸血鬼!
是的!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不在乎她深藏在心底的、对我对所有吸血鬼的杀机和恨意。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改造这丑陋不公的世界,为了给地球乃至宇宙间所有的生命一个美丽公平的世界!
人类已对这空间做了太多不该做的事,我的使命,便是制止并完善他们。
进化是我改造世界的第一步。当我完成时,一切才正式开始。
我慢慢走到她面前,轻轻伸出手去触摸她纤细的脖子。不料手与颈甫一相触,她竟触电般浑身一震,脸色更红润了三分,雪白的肌肤上竟泛起一层薄薄的粉红色!
我一怔,随即被欣喜若狂的感觉填满空荡的躯体。
天哪!她竟有这种人类化的反应!
这已远远超出我原先的设想,是我只能梦想的美妙结果。
时间对于吸血鬼来说毫无意义,所以我本准备用很长的时间来达到这一步,想不到竟在第一次实验便完成了!
她的眼神有些迷醉,散发着渴求被爱的光芒。
从人的角度来看,她只是一个刚十八岁的高中生,正属那我曾经历过的、对爱情与肉欲同等朦胧、渴望的青春时期,这样的反应对她来说,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事。
我的目光随着手指由肩膀滑过,一直向下滑,沿着她的臂,然后突然定住--我看到了一样东西,在她的臂弯,左臂。
“谁叫你在这儿长痣!”我厉声叫喊着,反手一个巴掌扇在她的左颊上。力是如此之大,以至于她竟被我一掌打得横飞出去,“蓬”地撞在墙上,又摔落下来跌在地上。一股血痕出现在她嘴角,随即消失。
她惊骇地缩起身子,像只受惊吓的小鸟般瑟瑟发抖,紧紧靠在墙角偷望着我,不敢说话。
一股刺痛由心底散出,我痛苦得闭上了眼,双拳握紧,十片指甲全部插入了手掌,整个身体因为激动而颤抖着。
怎会这样?她为什么像她一样长了那么一颗痣?
蓦地我狂吼一声,体内所有能量不受抑制地澎湃起来,倾刻之间,我有着任何人甚或任何吸血鬼都无法比拟的速度的身体已移至床前。再吼一声后,我双手伸出抓在床沿,用力一举将它举了起来,疯狂地往扔出。一声玻璃爆裂的声音响过,木床已砸碎了电灯,落到另一边墙下,撞在冰箱上,后者发出“咝咝”的电流声的同时摔倒在地上。
然后一切归入黑暗与沉寂。
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
爱的感觉是痛苦的,虽然那爱已过了千年,但却依然刺伤刺痛着我的心,就像成为吸血鬼前的那样。
吸血鬼不会有肉体上的痛苦,可是心灵却会。
因为爱是出于精神。
永远不会变质的精神。
永远不会变质的爱。
异声从身后传来。她走过来了。
我没动。她从身后将我环抱住,柔软的手轻抚着我的心口。
我倏地转身,反将她抱住,很紧。她颤抖着,将我抱得更紧。
51 吸血散传(3)
她从前是个心地很善良的女孩,现在还是,纵使成了吸血鬼——虽然是不同寻常的吸血鬼。
她恨我,恨所有的吸血鬼,可是看到我的痛苦,还是忍不住想安慰我,像平常安慰别人那样安慰我。
我知道,没有拒绝。但我不是人,是吸血鬼,安慰人的方法不能安慰我。我教了她如何安慰我。
我紧抱着她,头放在她的发上,站了整整一夜。
她的头靠在我的胸口,快天亮时她像其它吸血鬼在棺材里睡一样在我怀里睡着了。
充实的感觉在我心中荡漾着,令我想起了曾经的生活。
一点感动冲上我的眼睛,我突然感到眼中有些湿润。
然后一滴很久未经验过的液体滚落出眼眶,顺着脸颊滑了下去,浸入我的唇角,冷冷的,咸咸的。
我太寂寞了!
千百年的寂寞,足可将任何东西变得空虚!
漫长的生命,又怎及得上瞬间真爱爆发出的光华夺目?
当房门“吱”地被推开一条缝时,我才由回忆中醒过神来。
一只手从门缝里伸了进来,放下一个保鲜瓶,然后手收了回去。
我轻轻摇醒她,她茫然睁眼,抬头看了看我,忽脸上一红,慌慌张张地退后一步,手足无措地站着,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出口,红着脸垂下了头,就像一个真正的女孩一样。
我满意地一笑,因为她在害羞。我当然知道她害羞的原因,但一时间却也无法:她的衣服早在脱时已扯烂,我睡觉又从不盖被子,房内简直没一片多余的布可帮她遮住身体。
一边想着怎样为她遮羞,我边拾起昨晚扔在地上的空保鲜瓶走到门边递了出去。一只手接了过去,然后一个人影离开。
若没有这人,那我每日的食物便只有靠自己去弄了。
我拿起地上的保鲜瓶,拧开盖子吸了一口,感觉着又腥又咸的血液顺着食道进入体内,惬意地呼出一口气。
然后我一口气将瓶子喝空了一半。
冰箱已坏,没了它在这样的天气里血液很容易变质,只好一次将它解决。
我将剩下的递给了她,微微一笑道:“等着,我一会儿回来。”
她捧着瓶子红着脸点了点头。
就在我迈出屋子的时候,身后已传来她的吸食声。
唉!她太年轻了,对血液的抵抗力实在太弱,必须好好警诫她一下,否则定会引起严重的后果。
当我回到屋子的时候,我手里已被为她买的衣物占满,而她手里则只剩下一个空瓶。
衣物由内衣内裤到外衣长裙全是依她昨日所穿的买的。她拿着衣服挡在身前,却不穿,只红着脸偷瞧着我。
我知她的意思,温和地一笑站到了门外,留她一个在里面穿衣。
除了她外,我从没对谁这么迁就过。
或许是因为我太寂寞了,太想有谁陪伴,而她恰是这人选。
她就像我的女儿,由我“生”出来的女儿,流着我的血。
我和她比她的父母与她还要亲。
等了半天,她还未出来,我推开门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