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里子和国友对望一眼。
“大概是那笔钱的来源目标,杀了这个女人吧。”
“可能性很大。对方把信封交给她,说‘点算一下’。当死者开了信封,准备点算内容之际,来人绕到她背后,把绳子捆在她的脖子上……”
“原来如此。”
“在那张矮饭桌底下。”
“啊?”
“在桌脚附近,掉了一张小小的褐色物体。也许是撕开信封时掉下的信封碎片。”
国友弯下身去。
“看来就是这样了。喂,塑胶袋和小钳子!”
国友用钳子拾起那张小碎片,慎重地放进袋子里。
“我知道死者干哪一行了。”
“哪一行?”
夕里子把一根靠墙放的木棒拿起来转动几下,卷住的布就摊开了,上面写着大大的字“占卜·;手相”。
“她是占卜师呀。”
在国友详细查看室内环境期间,夕里子离远而立,不干扰他——“哎,国友。”
“什么事?”
“你看这便条纸。”
陈旧的黑色电话机旁,有一叠从某间银行拿回来的便条纸,旁边放着笔。
“上面有写过什么的痕迹。”夕里子从旁边凝视白色的便条纸。“上面一张写过什么,被拿掉了。下面那张留下一些字迹。”
“能读得出来吗?”
“事后检查的话……是不是N?还有……好像是8。还是18?”
“叫鉴定的人检查好了。”
夕里子看看手表。
“我先去N音乐厅啦。”
“嗯,就这样办。我也尽可能去一趟。几点开始?”
“六点。大除夕要花很长时间演奏,所以开演也提早。不过,因入场人数很多,演奏途中也能进去。”
夕里子正要离开房间之际,回头说:“国友。”
“什么事?”
“那张字条……说不定是写说N音乐厅,18时哦。”
夕里子抵达N音乐厅时,村井刚好在大堂,他了见夕里子就马上叫她进去。
“可以吗?我进去。”
“你们是‘关系户’呀。”村井说,“现在还在彩排。悄悄进去听也没关系。”
“哗,那种场面难得一见。”夕里子禁不住拍手。
这时,音乐厅的重门开启,走出来的,居然是绫子和珠美。
“你们在干什么?”夕里子哑然。
“夕里子姐姐现在才来?”珠美一副理所当然的语调。“彩排呀,相当有趣。”
“嗯,我觉得人类好伟大。”绫子夸张地陈述感想。
“什么嘛,两个都死不要脸。”
“你敢说我们?你还不是早来了?”
“国友要办案,我不能一直陪着他嘛。”
虽然借口合情合理,毕竟能够看到彩排情况,心情不禁雀跃,也不能说她们的不是。
“嗨,夕里子也来啦?”
从大堂走过来的是山根令那。
令那看起来判若两人,叫夕里子吓了一跳。大概回了家的关系吧,衣着光鲜了。不但如此,因为未来似乎一片光明,就这样令令那脱胎换骨,夕里子深深感动。
“恭二先生已经来了吗?”
“嗯——起初他很不安,我也是。但当恭二向大家致意时,大家也向他还礼了。总算松一口气。”
“好极了。”
夕里子猜想,一定是村井事前向其他演出者交代过了。
“嗯,担心是多余的,这叫做船到桥头自然直吧。”令那开朗地说。
“我们期待恭二先生的演奏。”
“其实,他自己也好兴奋!那些因安部先生休演而失望的客人,听了他的演奏,一定会有惊喜!”
夕里子也走进音乐大厅里。
“钢琴的位置,放这里行吗?”音乐厅的负责人问。
“请敲一敲琴键看看。”恭二坐在观众席的正中央——他想听听声音的响法。
“稍微移向前一点好吗?”
令那来到恭二身边。
“怎么了?”
“嗯。有些音阶听得不清楚。”
“但这是试音罢了,多少总会……”
“我知道。不过,有时只要加一点点功夫,音乐就完全改变过来了。”恭二站起来,“可以再往前挪出一点吗?”
他往舞台的通道走去。
“太前的话,钢琴会从台上掉下去哦。”负责人笑说。
“不需要太前——对,再挪两三厘米就够。”恭二站在舞台前面,向负责人招手。
“两三厘米……就这样吗?”
“可以了。我来敲几个音符看看——令那,你在那边听我的。”恭二回头喊。
“知道。”
“不同的音阶,听众是否会听得出来,你仔细听一听。可以吧?”
“嗯。”
夕里子慢步走到大堂边的通道上。
听见恭二对令那所说的话时,觉得所谓的专家也不易当……
似乎传来嘎吱嗄吱木板破裂的声音——夕里子发现,舞台上的钢琴正慢慢地往观众席倾倒下来。
“恭二先生,危险!”夕里子喊。
恭二就站在舞台下面。他往舞台方向一看,见到庞大的钢琴正在滑下。
恭二情急之下,飞身越过第一排的座位。令那发出短促的叫声。
千钧一发间,钢琴掉落在刚才恭二所站的地方。
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支撑钢琴盖的短棒折断了,盖子关上。
一瞬间,谁也动弹不得。
“什么事!”村井喊着冲进来。
“恭二!”令那奔上前。“——恭二!”
“我没事!”恭二从第二排的前面空隙间坐起身来。“吓了一跳!”
“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别担心。”
恭二抱紧向他冲过来的令那。
“干吗不装上屏风?”村井脸色大变。“万一被钢琴压下就死定了!”音乐厅的负责人苍白着脸,支吾着说:“本来装上的……”
“那为什么会掉下来?”
夕里子拍拍村井肩膀,说:“村井先生,别把事情闹大了。”
“夕里子……”
“万一其他演出者知道了,就会谣传是那个‘诅咒’的关系。大家好不容易才淡忘了。”村井骇然。
“明白了——谢谢你,夕里子。”
“哪里。普通的意外罢了。可是——钢琴摔坏了,多可惜。”
“赶快把它拖上去,收拾干净!”村井发出指示,“预备另外一台史丹威,立刻找人调音。”
夕里子往恭二及紧抓住他手臂的令那身边走过去。
“幸好你迅速闪开了!”
“嗯——多谢你。要不是你喊一声……”
“别提了。”令那打断他的话,“已经过去的事,不要再提。”
夕里子察觉,令那的表情里,那抹“怯惧”的神色又回来了。
这当然是不寻常的事。那么沉重的大钢琴,为何会无缘无故摔下来呢?
“怎么了?”绫子走进音乐大堂,看看那架从舞台掉下来的钢琴,说:“是不是夕里子把它踢下来了?”
第八章
虽然无法消减诅咒,却可使它转移哦。
诅咒只能转移到你所爱的人身上。
把你的东西跟那人的贴身之物交换。把自己的血渗透在对方交给你的东西里。一边把自己的血滴上去,一边诵唱:“诅咒啊,离我而去吧!”
……
那名女占卜师所说的话,在令那的脑海中不停地盘桓。对。深野须美子老师的诅咒并没有消失。
老师的诅咒使钢琴倒下,杀死恭二——必须没法守护恭二才行。
好不容易得到双亲的宽恕,肚子里的孩子也应平安幸福地来到人间……
然而老师的诅咒企图干扰我们的幸福——必须做点什么……
“你没事吧?”不知何时,恭二站在眼前。
“嗯……”她蓦地抬起脸孔。“已经开场了?”
“不,还有五分钟左右。”
恭二和令那并肩坐在大堂的沙发上。
普通的音乐会,都在开演前的三十分钟开场,今天是“大除夕演奏会”,盛装而来的客人很多,故在一小时前就要开场了。
“幸好赶得及钢琴的调音工作。”恭二说,“我不再在意钢琴的位置了。”
“恭二……”
“别担心。意外罢了。”
“嗯,我知道。只是担心。”
“当一切都顺利时,总会遭受意外的。所谓好事多磨呀。”
“嗯……”
“对了,你看怎样?合身吗?”
由于事出突然,恭二穿的礼服是昨天在百货公司匆匆忙忙修改的。
“很合身。你穿得很好看。”
“是?好像有点难为情。”
“活动自如吗?手可以提起来吗?”
“可以。有点宽松的关系。”
“裤子前面——”
“啊?”
“没问题。拉链拉上了。”令那嫣然一笑。
“好家伙。”恭二也笑了,“你在观众席上听吗?”
“可以留在后台吗?”
“哪儿都行,今天的演出者很多就是了。”
“是呀——那我问问村井先生,请他帮我找个位子好了。”
“我去拜托他一下。”
两人去到大堂的入口附近,找到站在“接待处”桌子旁边的村井。
“嗯,当然有留下令那小姐的位子——拿着这张票好了。”
“不好意思。”
“不过嘛,直到现在……”村井皱起眉头,“木下绫芽小姐还没到。”
“啊?”
“她的演出是在后半场——”说到一半,“嗨,说曹操,曹操就到。”
木下绫芽一身皮裘大衣打扮走进来。
“抱歉!临出门时小家伙不太舒服。”她用响亮的声音说。“我马上预备。事先都练习好了。”
“请多多指教。”
村井面带微笑,事实上内心捏了一把冷汗。
“辛苦了。”站在附近的夕里子走过来,目送女高音歌手的背影。“那位小姐家中有小孩?”
“不是的。她说的‘小家伙’,乃是家里养的约克夏梗狗。”
“原来是狗啊!”夕里子禁不住笑了。
“啊,八城先生。”村井见到悠然走过来的八城卓郎,小小声对夕里子说。
“他是绫芽小姐的资助人,还有,他也是今晚音乐会的主要赞助人。”
“辛苦大家了。”八城卓郎说。
“你好……跟绫芽小姐一起吗?”
“唔——快开场了吧。”
“是的,已经排长龙了……”
“有没有白纸?”八城说。
“有的有的。”
“那么,替我贴出去。上面写‘通告:伴奏琴师更换’。”
“您说什么?”村井不由得反问。
“绫芽的伴奏,不是委托了独奏的钢琴师吗?让我换人。”
“可是……”
“由她伴奏。”八城回过头去,“绫芽指定要她。行吧?”
村井说不出话来。
夕里子也惊讶地望着她——沉默地远远而站的棚田忍。
“知道她的名字吧?”
“是的。”
“那么,赶快贴出去吧。”
说毕,八城回到阿忍所在之处,搂着她的肩膀迈步走开了。
“不可能。”夕里子说。
“不会错了。阿忍小姐已成为八城先生的其中一个‘她’。”村井叹息,“没有人能抵抗八城先生——喂,紧急通知!”
恰好五时正,正面的门大开,宾客的身影立刻掩盖了整个大堂……
为了听音乐,以及单纯地因着“难得做好的礼服要争取机会穿”的理由而来的客人鱼贯进场。
这样的大除夕音乐演奏会,洋装、和服竞相争艳,使得音乐大堂空前地五彩缤纷。
不过,即使那些只知道萧邦的“别离曲”和“小狗华尔兹”的客人,都知道这是一场“了不起的演奏”,否则就称不上“大除夕演奏会”了。
“这场休息之后就到他了。”山根定一看着节目表说。
“拭目以待吧。”治子叹息,“我出去伸伸腰。”
令那和双亲并肩坐在招待席上。当然是村井的特别安排。
从未想过,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