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探在这里,为我们出力……真是意外。探长先生,请允许我向您介绍博特莱先生,
让松—德—赛伊中学修辞班学生。”加尼玛尔有点窘迫。伊齐多尔向他深施一礼,
就像对待一位尊敬的同事。
然后他转向菲耶尔先生:
“预审法官先生,您大概得知我的情况了吧?”“对!首先,德·圣韦朗小姐
以为在凹道上见到您的时候,您确实在韦尔·勒·罗兹。我相信我们将查明样子像
您的那个人的身分。其次,您确是修辞班学生伊齐多尔·博特莱,而且是个勤奋好
学行为模范的优秀生。您父亲住在外省,你每月去一次他的客户贝尔诺先生家。他
对您赞不绝口。”“因而……”“因而你自由了。”“绝对自由?”“绝对自由。
啊!不过,我还得提出一个小小的条件。您明白,我不能白白释放一位让看守服了
麻醉药,从窗口逃跑,最后在私人府邸游荡时被当场抓获的先生。”“说吧。”
“好!我们继续中断的谈话。告诉我,您的调查到了什么程度……在这获得自由的
两天里,大有进展吧?”加尼玛尔听了两人的谈话,显出不屑的样子,正要离开,
法官叫住他:
“别走,探长先生,您的位子在这里……我向您肯定。伊齐多尔·博特莱先生
的话值得听。据我了解,博特莱先生在让松—德—赛伊中学有观察家的名声。身边
的一切都别想逃过他的眼睛。据说他的弟子把他看作是您的竞争对手,与歇洛克·
福尔摩斯不相上下。”“想来不假!”加尼玛尔讥讽道。
“很好。他的弟子中有人写信告诉我:‘如果博特莱说他知道,您必须相信他
确实知道;他说的话,您要相信就是真相。’伊齐多尔·博特莱先生,要证实那些
同学对您的信任,现在是个机会,以后就没有了。我请求您说出事实真相。”伊齐
多尔微笑着听了这番话,回答说:
“预审法官先生,您真不留情,您在嘲弄那些寻开心的可怜中学生。再说,你
说得很对,我不能再向您提供嘲笑我的理由了。”“这就是说您不知道,伊齐多尔·
博特莱先生。”“的确,我谦卑地承认,我一无所知,因为我并不把发现两三点情
况看作‘知道什么’。再说,我相信,这几点也逃不过您的眼睛。”“比如说?”
“比如说,被窃走的东西。”“啊!您知道被窃走了什么东西?”“与您一样,我
相信是知道的。这甚至是我观察的第一件事情,因为我觉得这件事比较容易。”
“真的比较容易?”“上帝啊,是的,最多推理一下吧。”“不需要干别的了?”
“不需要。”“怎么推呢?”“我就简要说说吧。一方面,发生了盗窃案,因为两
位小姐都是这么说,而且确实见到两个人带着东西跑了。”“是一桩盗窃案。”
“另一方面,没有丢东西,这是德·热斯弗尔先生肯定的。他比谁都清楚丢没丢东
西。”“没有丢东西。”“这就不可避免要引出如下结论:既然发生了盗窃案,但
又没有丢东西那就是窃贼拿相似的东西顶替了被窃走的东西。我得赶快说一句,这
个推理可能不符合事实。但我断言,这是我们要弄清的第一件事。只有认真检查后
才有权排除这个假设。”“的确……的确……”预审法官喃喃道,显然来了兴趣。
“那么,”伊齐多尔继续说,“在这个客厅里,盗贼要打主意的是什么东西呢?两
件东西:首先是挂毯。但被窃的不可能是它,因为古老的挂毯无法仿制,假的一眼
便可看出来。剩下的就是四幅鲁本斯的油画。”“您说什么?”“我说墙上挂的四
幅鲁本斯的油画是假的。”“不可能!”“是假的,我一看就知道,绝对是假的,
是无可改变的事实。”“我再说一遍,不可能。”“将近一年前,预审法官先生,
有一个年轻人,自称夏尔普纳,来到昂布吕梅齐城堡,请求允许他临摹鲁本斯的油
画。德·热斯弗尔先生同意了。
夏尔普纳天天从早到晚在这个客厅里工作,一干五个月。现在墙上的油画和画
框就是他仿造的,它们取代了德·博巴迪亚侯爵留给外甥德·热斯弗尔先生的四幅
原作。”“证据呢?”“我拿不出证据。膺品就是膺品,我认为甚至没有必要去检
查。”菲耶尔先生和加尼玛尔互望一眼,都没有掩饰内心的惊讶。探长不想走了。
最后,预审法官嘀咕道:
“必须听听德·热斯弗尔先生的意见。”加尼玛尔同意道:
“对,必须听听他的意见。”他们命人请伯爵来客厅。
这是年轻的修辞班学生真正的胜利:菲耶尔先生和加尼玛尔这样两位职业老手
不能不重视他的假设。换了别人,会为这件事沾沾自喜,但是博特莱似乎对这类自
尊心的小满足无动于衷。他始终微笑着,等待德·热斯弗尔先生进来,但没有半点
讥讽的意味。德·热斯弗尔先生走进客厅。
“伯爵先生,”预审法官对他说,“我们调查中,遇见一个完全意料不到的情
况,我们把它告诉您,并不是作为肯定的意见。有可能……我说:有可能……盗贼
潜入此地是为了偷走您的四幅鲁本斯油画,或至少用四幅假的把它们换下来……这
些膺品是一年前一个叫夏尔普纳的画家绘制的。您能否看一看,告诉我们是不是真
迹。”伯爵似乎克制住不快,先看看博特莱,又看看菲耶尔先生,并不走近那几幅
画,就回答道:
“预审法官先生,我本来希望隐瞒真相,现在既然瞒不住了,就只好说了:这
四幅画是伪作。”“您已经知道了?”“一开始就知道了。”“为什么不早说呢?”
“收藏者从不急于声称自己的收藏品不是……或不再是真品。”“可这是收回原件
的唯一办法。”“还有更好的办法。”“什么办法?”“保守秘密,稳住窃贼,要
求赎回原画。他们拿着这些画也多少有些为难。”“如何与他们联系呢?”伯爵没
有作声。伊齐多尔回答说:
“在报上发个启事。在《日报》或《早报》发,有这样一句就行了:本人准备
赎回油画。”伯爵点头表示同意。年轻的又一次胜过年老的。菲耶尔先生是个服输
的人。
“亲爱的先生,我现在相信您的同学的话有几分道理。啊唷!多么敏锐的眼光!
多么敏锐的直觉!继续发展下去,加尼玛尔先生和我要无事可干了。”“嗨!这算
不了什么。”“您是说,下面的事还要惊人?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时,您好像说您
还知道别的事情。如果我没记错,您还知道凶手的姓名。”“不错。”“是谁杀了
让·达瓦尔?他是否还活着?躲在哪里?”“我们之间有个误会,法官先生。或更
确切地说,您和事实之间有个误会,而且一开始就有了。凶手和逃犯是两个人。”
“您说什么?”菲耶尔先生叫起来,“德·热斯弗尔先生在小客厅里见到并抗击的
那个人,两位小姐在客厅里见到,后来被德·圣韦朗小姐开枪击中,倒在花园里,
又让我们一直寻找的那个人,不是杀害让·达瓦尔的凶手吗?”“不是。”“莫非
您发现还有个同谋,在两位小姐到来之前就溜走了?”“没有。”“那我就不明白
了……谁是谋杀让·达瓦尔的凶手呢?”“让·达瓦尔是被……”博特莱住了口,
沉思片刻,说:
“我得先告诉你们我是怎样得出这个结论的,甚至要告诉你们谋杀的原因……
不然,你们会觉得我的指控是荒唐的……不,它不荒唐……一点也不荒唐……有一
个细节没有被人注意,但它却至关重要,这就是:让·达瓦尔被击中时衣服穿得整
整齐齐,还穿了走路的靴子,总之,穿戴得与白天一样。
可是谋杀是在凌晨四时发生的。”“我也曾指出这一怪异现象。”法官说,
“德·热斯弗尔先生回答说,达瓦尔常在夜间工作。”“相反,仆人们说他总是睡
得很早。就算他还没睡,为什么他把自己的床铺弄乱,让人以为他睡了呢?他听见
动静,为什么费很多工夫从头到脚穿戴整齐,而不是随便披点东西就出来呢?头一
天你们吃午饭的时候,我察看了他的卧室,发现床边放着拖鞋。他为什么不趿拖鞋
而要穿笨重的钉了掌的靴子呢?”“我到现在,还不明白……”“的确,您到现在
只能看到一些反常的地方。然而,当我了解到画家夏尔普纳,就是那个临摹鲁本斯
的作品的人,是让·达瓦尔介绍给伯爵的,就觉得这些地方非常可疑了。”“那么?”
“那么可以得出结论:让·达瓦尔和夏尔普纳是一伙的。现在只有一步了。刚才我
们交谈时,我走完了这一步。”“稍许快了点,我觉得。”“确实,要有物证。而
在达瓦尔的卧室里,在他带有吸墨纸的书写板上,我在一张吸墨纸上,发现了一个
反印上去的地址:巴黎, 45 局,A。L。 N。 先生。
第二天,人们发现冒牌司机在圣尼科拉拍的电报,用的就是这个地址。这个物
证表明,让·达瓦尔与组织盗窃名画的团伙有联系。”菲耶尔先生没有提出任何异
议。
“好。就算这种同谋关系成立,您又得出什么结论呢?”“首先,不是那逃犯
杀死了让·达瓦尔,因为他是同谋。”“那是谁杀的呢?”“预审法官先生,您记
得德·热斯弗尔先生从昏迷中醒来时说的第一句话。这句话由德·热斯弗尔小姐转
述出来,已经记录在案:‘我没有受伤。
达瓦尔呢……? 他还活着吗……? 刀在哪里……? ’德·热斯弗尔先生叙述案
子经过时说的几句话也同样记录在案。我请您将它们作一个对照:‘那人向我扑来,
对准我太阳穴猛击一拳,把我打昏了。’德·热斯弗尔先生昏迷了,怎么可能在醒
来时知道达瓦尔被刀刺了呢?”博特莱并不期待人家回答他这些问题,似乎他要亲
自回答,要打断人家的议论。他马上接着说:
“因此,是让·达瓦尔把三个盗贼引进客厅的。当他与他们称作头目的人在一
起的时候,小客厅里传出声音。达瓦尔打开门,认出是德·热斯弗尔先生,便持刀
向他扑过去。德·热斯弗尔先生夺过刀反击,刺中达瓦尔,但他自己也被一个家伙
一拳击倒。就是两个姑娘几分钟后见到的那家伙。”菲耶尔先生与探长又互望一眼。
加尼玛尔点点头,模样有点困惑。法官问道:
“伯爵先生,我应该认为这说法是对的吗?”德·热斯弗尔先生不回答。
“喂,伯爵先生,您的沉默使我们推测……”德·热斯弗尔先生十分明确地答
道:
“这说法完全正确。”法官跳起来。
“那我就不明白了,您为什么要诱使司法当局犯错误呢?为什么要隐瞒由于正
当自卫而有权采取的行动呢?”“二十年来,”德·热斯弗尔先生说,“达瓦尔一
直在我身边工作。我很信任他。他帮了我极大的忙。不知受了什么诱惑,他背弃了
我。念他旧情,我不想让大家知道他的背叛。”“您不愿意,好吧。可您应该……”
“我不同意您的意见,预审法官先生。既然此案没有连累任何无辜者,我就有权不
指控一个既是罪犯又是受害者的人。他已经死了。我认为死亡对他的惩罚已经够了。”
“可是现在,伯爵先生,既然真相已经公开,您可以说了。”“对。这里有他两封
信的草稿,是他写给同伙的。他死后几分钟,我从他皮夹里找到的。”“提到了盗
窃动机?”“你们去迪耶普沙滩街十八号。那里住着一位叫作韦尔迪埃太太的女人。
达瓦尔认识她两年了。为了满足她对金钱的需要,他才干这种事的。”一切都清楚
了。罩在惨案上的迷雾渐渐消散。“我们继续说。”伯爵离开后,菲耶尔先生对博
特莱说。“真的,”博特莱快活地说,“我差不多讲完了。”“那受伤的逃犯呢?”
“这点,预审法官先生,您知道的跟我一样多……您循着他的足迹,在修道院草地
上看过……您知道……”“对,我知道……可是,他们把他救走了。现在我希望的,
是找到那个客栈……”伊齐多尔·博特莱哈哈大笑。
“客栈!没有什么客栈!那是为了迷惑司法当局的。这花招很巧妙,因为它成
功了。”“可这是德拉特尔大夫说的……”“咳!这正是花招。”博特莱自信地叫
道,“德拉特尔大夫说了不要相信他的话。他那晚的经历,他只泛泛说了几句,不
愿说出危及顾客安全的任何详情……于是忽然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到一个客栈上。
您可以肯定,他这么说是迫不得已。他讲的那些事都是他们授意的,否则他将遭到
可怕的报复。
他有妻子女儿,他爱她们,不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