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头,另外两人挟持着一个妇人。妇人试图反抗,发出痛苦的呻吟。
天色渐晚。但博特莱还是认出了歇洛克·福尔摩斯。那妇人上了年纪,白发下
是一张苍白的脸。四个人走到栅栏边。福尔摩斯打开门。
亚森·罗平迎上去,拦在福尔摩斯面前。
全场静寂,近乎庄严肃穆,因而冲突显得更为可怕。两个敌人久久打量对方。
仇恨使脸都扭曲变了形。他们都没有动。到后来,亚森·罗平用可怕的沉着说:
“命令你的人放了这位妇人!”“不!”好像两人都怕拼个你死我活,但两人
又都在集中全身力气。这一次不再说废话,不再有含讥带讽的挑衅。有的只是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莱蒙德急得发狂,等待着这场决斗的结局。博特莱揪住她的手臂,把她拖住。
过了一会儿,亚森·罗平又说一遍:
“命令你的人放了这位妇人!”“不!”亚森·罗平说:
“听着,福尔摩斯……”他意识到这话说得蠢,立即打住。面对福尔摩斯这个
骄横傲慢的铁血人物,威胁有什么用?
他决定豁出去了,迅速把手伸进衣袋。但英国人已有防备,立即冲向老妇人,
把枪管逼近她的太阳穴。
“别动,亚森·罗平!否则我就开枪。”他的两名手下也掏出手枪,对准亚森·
罗平……亚森·罗平板着脸,压住怒火,冷冷地把双手插到口袋里,挺胸对敌人说
:
“福尔摩斯,我第三次说:把这位妇人放了。”英国人冷笑道:
“也许我们无权碰她!好了,好了,玩笑开够了!你不叫瓦尔梅拉,也不叫亚
森·罗平,这是盗用的名字,如同你盗用夏默拉斯这个名字一样。你让人当作你母
亲的不是别人,是维克图瓦,你的老同谋,你的乳母……”福尔摩斯犯了个错误:
他这番揭露让莱蒙德大为惊恐。他出于报复的意愿,看了她一眼。亚森·罗平趁他
这一疏忽,猛地开了火。
“妈的!”福尔摩斯大叫一声,一条手臂打穿了,垂落下来。他呼叫手下:
“开枪!你们快开枪!”亚森·罗平已经扑向这两个人。没过两秒钟,右边那
个滚到地上,胸骨折断了;另一个颌骨碎了,贴着栅栏瘫倒下来。“快动手,维克
图瓦……把他们捆起来……现在,英国人,我们俩……”他俯身骂道:
“啊!混蛋……”福尔摩斯已经用左手拾起枪,对准他。
一声爆响……一声惨叫……莱蒙德冲到两个男人之间,面向英国人……
她晃了几晃,手捂胸口,想站直身子,但身子转了几转,倒在亚森·罗平脚下。
“莱蒙德!……莱蒙德!……”他扑到她身上,紧紧抱住她。
“死了!”他说。
大家一时都惊呆了。福尔摩斯似乎对自己的行为也感到惶惑。维克图瓦结结巴
巴叫着:
“孩子……孩子……”博特莱走近少妇,弯腰察看。亚森·罗平一遍一遍念着
:“死了……死了……”声音像在思考,似乎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他的脸立刻变样了,因为痛苦而变得苍老憔悴,面颊也凹陷下去。
他似乎发了狂,做着莫名其妙的动作,握着自己的拳头扭来扭去,像痛苦过度
的孩子拼命跺脚。混蛋!”他仇恨满胸,狂吼一声。
他一下冲过去,扑倒福尔摩斯,掐住咽喉,几根铁指插进了他的皮肉。
英国人喘了几声粗气,甚至没有挣扎。“孩子,孩子!”维克图瓦哀求道。
博特莱跑过来。但亚森·罗平已经松开手,在倒在地上的敌人身旁抽泣。
这是多么伤心的情景!博特莱永远忘不了这悲惨恐怖的一幕。他了解亚森·罗
平对莱蒙德的爱。为了博得心上人开颜一笑,这个大冒险家牺牲了自己的一切。
夜幕笼罩了战场。三个被捆绑和堵住嘴的英国人躺在荒草野地上。一阵歌声摇
荡着平原的寂寥。
纳维耶特的村民收工了。
亚森·罗平站起身,听着这单调的声音。然后他望望幸福的农庄。他本打算在
这农庄里,守着莱蒙德,安安静静地过日子。他又看了看可怜的心上人,死于爱情
的心上人,她一脸苍白,永远安息了。
可是农民们走近了。于是亚森·罗平弯下身,用强有力的双臂抱住死者,一下
托起,再一弯腰,把她背在背上。“走吧,维克图瓦。”“走吧,孩子。”“再见,
博特莱!”他说。
他背着这珍爱而可怕的重负,领着老乳母,默默地避开人,朝海边走去,隐入
茫茫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