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对。”查尔斯爵士说,“我忘了她的真名.恐怕姓威尔斯.我只见过她一面。我请她陪安吉拉来.我是说,安吉拉出席这次别墅招待会是件幸事。”
“哦,还有当地的客人.巴宾顿一家。他是个牧师,…位好人。只是不太像个牧师。他妻子真是个不错的女人,常给我长篇大论地讲解园艺。还有玛丽夫人和蛋蛋要来.哦,还有一位叫曼德斯的小伙子,是个旅行家还是别的什么.这年轻人长得挺帅.这就是招待会的全班人马。”
萨特思韦特先生是个办事井井有条的人.他正在数人头。
“萨克利夫小姐,一个;戴克斯夫妇,三个;安东尼.阿斯特,四个;玛丽夫人和她女儿,六个;牧师和他的妻子.八个;那年轻人,九个;加上我们几个,共十二个人.查尔斯爵士,不是你就是米尔雷小姐数错了。”
“米尔雷小姐不可能弄错。”查尔斯爵士肯定地说,“那个女人永远都不会有差错的.让我来算一算.是的,你是对的.是我漏了一位客人,一下子想不起他来了。”
他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这位先生似乎不是很受欢迎的人。这家伙是我所见过的最刚愎自用的人,鬼精灵。”
萨特思韦特先生眨了眨眼睛。他一直坚持这样一个观点.演员是世界上最最虚荣的人。他认为查尔斯爵士也不例外。这种五十步笑百步的情形使他感到开心。
“谁是这个刚愎自用的自我主义者?”他问道。
“是朗姆这个矮鬼。”查尔斯爵士说,“当然,是个杰出的矮鬼。你们可能听说过他.赫尔克里.波洛.一个比利时人。”
“是那位侦探吧?”萨特思韦特先生说,“我见过他,是个了不起的人才。”
“他是个人物。”查尔斯爵士说。
“我还没有见过他。”巴塞罗缨爵士说,“但经常听到他的传闻.不久前他退休了,是吧?也许我听到的多是谣传。
嗬,查尔斯.我希望这个周末我们这儿不会发生什么案件。”
“怎么会呢?这屋里不是有位侦探吗?托利,你可别胡说。”
“好呀,这正好是我的观点。”
“你是什么观点,医生?”萨特思韦特先生问道。
“案件找人,不是人找案件。为什么有的人生活激动人心.而有的人生活却平淡无奇?这是因为他们有不同的环境吗?完全不是。有人可以游遍天涯海角而平安无事,可在他到达某地的前一周却发生过大屠杀.或许在他离开后的第二天,地震突然爆发.或许他差一点要去乘坐的小船会遭受沉船的灾难。可是,另外一个住巴勒姆的男人.每天都要进城,却不幸大难临头.他可能被卷进敲诈勒索的歹徒、花枝招展的姑娘或摩托车土匪制造的事端之中.还有一些人,即使乘坐的湖上小船有良好的设施.也难免翻船的厄运.同样的道理,像赫尔克里.波涪那样的人就不必寻找犯罪案件,案件会自己找上门来。”
“照你这么说,”萨特思韦特先生说道,“米尔雷小姐最好来参加我们的宴会,我们不要十三个人在一起吃饭。”
“好吧。”查尔斯爵士洒脱地说,“托利,如果你热衷于此,你尽管可以设想你的凶杀案……反正我只下一个结论我自己不会成为那具尸体。”
于是,三个人都笑了起来,迈步走进屋里。
第二章 饭前惨案
萨特思韦特先生生活中的主要兴趣是人.总的来说,他对女人比对男人更感兴趣。作为一个男子汉.萨特思韦特先生对女人的了解要深得多。在他的性格里有一种女性的气质,这使他能够更深人地观察女性的内心世界。他身边的女人都会对他吐露真情,但她们对他并不认真.对此,他有时会感到不是滋味.他感到自己好像在小包厢里看戏,而不是在剧中亲自扮演一个角色.然而,旁观者的角色实际上最适合他不过了。
这天晚上,他坐在一间面对露台的大房间里。一家现代装璜公司精巧地将它装饰成船上的特等舱模样。他主要感兴趣的还是辛西娅.戴克斯头上染发剂的颜色.这是一种全新的颜色.他猜想那肯定是直接从巴黎进口的。这种铜绿色有一种使人好奇和欣喜的效果。简直不可能说清戴克斯太太的相貌.她是个高个子女人,绝对符合眼下时兴的形象。她的脖子和手臂有着夏天乡间生活中女人们那种黝黑的肤色。谁也不知道这是天然生成,还是人工所造.她的铜绿色头发梳理成一种优雅而新颖的发式,只有伦敦第一流的理发师才会有这种技艺。她的眉毛向上弯曲,睫毛画黑,脸部经过精心修饰,原来平平的嘴形变得轮廓鲜明,弯曲可人。这一切都映衬着她身上那件美妙绝伦、不同寻常的深蓝色晚装.衣服剪裁得简洁明快(尽管与这种场合格格不人),面料质地也非同一般,色泽淡雅,却有暗光闪烁。
“那是个精明的女人。”萨特思韦特先生说着,眼睛凝视着她,流露出赞赏的神情。“我可不知道她的真实面貌了。”
这一次,他是在用心,而不是在用嘴说话。
她谈话时总拖长声调,这种语气眼下最为流行。
“我亲爱的,这是不可能的.我的意思是,有的事可能,有的事不可能.你所说的就是不可能.这是最具有渗透力的事。”
这是目前的一个新词儿.一切都具有“渗透力”。
查尔斯爵士兴致勃勃地摇着鸡尾酒,一边与安吉拉·萨克利夫交谈。她是高个的灰头发女人,有着一张顽皮的嘴和一双漂亮的眼睛。
戴克斯在向巴塞罗缪.斯特兰奇说话:
“人人都知道老拉迪斯伯思出了什么错。整个赛马场都清楚。”
他说话时把嗓门提高,声音短促。他是个小个头男人,皮肤发红,有褐斑,嘴上留一小撮短须,还有一双不安分的眼睛。
在萨特思韦特先生旁边坐着威尔斯小姐。她的剧本《单行道》被誉为多年来在伦敦演出的最诙谐机智、最震撼人心的剧目之一。威尔斯小姐身材高挑瘦削.下巴后缩.头发却蓬松凌乱.她脸上架着夹鼻眼镜,身穿极其柔软的雪纺绸衣服,嗓门很高,却缺乏抑扬顿挫。
“我去了法国南方。”她说,“但是说真的,我不太喜欢那儿.这样说很不友好.当然啦,你是知道的,这对我的写作很有好处.去看看那儿发生的一切。”
萨特思韦特先生想道广真是个可怜的人!事业的成功使她背井离乡,常常不能回到她精神的归宿—伯恩茅斯的寓所里。这是她喜欢居住的地方。”对于作品和作者之间的明显反差,他很惊奇.安东尼.阿斯特在剧本里体现了一种“当代男性”的风格,可是,难道能在威尔斯小姐的身上。
察觉到这种风格最微弱的火花吗?于是,他注意到夹鼻眼镜后面那双淡蓝色的眼睛异常机敏聪慧.此时,这双眼睛以一种明察秋毫的目光投向了他,使他有点儿心神不安.威尔斯小姐好像是在用心观察他。
查尔斯爵士正在倒鸡尾酒。
“让我给您弄一杯吧。”萨特思韦特先生突然跳起身来。
威尔斯小姐格格地笑了。
“我倒乐意为你调制一杯。”她说。
门开了,坦普尔宣布玛丽.利顿·戈尔夫人、巴宾顿夫妇和利顿·戈尔小姐到达。
萨特思韦特先生给威尔斯小姐送去一杯鸡尾酒。然后悄悄酒到玛丽.利顿·戈尔夫人身边。正如刚才所述,他对罄位有特殊的兴趣。
他善于奉承,也喜欢上流女士。理所当然,玛丽夫人就是其中一位。
丈夫抛下这个可怜的寡妇时,留下了一个三岁小女孩。
此后,她来到鲁茅斯,住进一幢小平房.从此,一个忠实的女仆一直陪伴着她.她是个高个清瘦的女人,看上去比她五十五岁的年纪还出老.她谈吐温柔,略带羞怯.她溺爱女儿,常为她担惊受怕。不知为什么,人们通常把赫米欧·利顿。
戈尔叫作蛋蛋.她与母亲几乎没有相似之处.她属于比较热情开朗的类型。在萨特思韦特先生看来,她并不漂亮,但毫无疑问具有一种魅力.他想,这种魅力在于她那朝气勃勃的活力.她比屋里所有的人都要活跃得多。她有一头黑发,灰色眼睛.中等身材.也许是她的卷曲齐颈的短发、灰色眼珠直勾勾看人的目光,曲线柔美的脸颊和具有感染力的笑声,她给人一种奔放不羁的青春活力的印象。
她站着与刚刚到达的奥利弗·曼德斯说话。
“我简直不能想象,你为什么对航海如此着迷.你一向都很喜欢航海。”
“蛋蛋,我亲爱的,你可长大啦!”
他慢吞吞地说着,并扬起眉头。
这是个挺帅的年轻人,估计有二十五岁.在他好看的脸上,也许流露出一点圆滑的表情.还有某种……是一种异乡的神态吧?反正他身上有某种非英国式的神态。
还有一个人在看着奥利弗·曼德斯。是一位小个子男人,蛋形头部、留着很特殊的胡须。萨特思韦特先生唤起自己对赫尔克里.波洛先生的记忆.这位矮个子男入总是笑容可鞠。萨特思韦特先生怀疑他是在故意夸大他的异乡人风度。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似乎要说广难道你要让我变成滑稽戏里的小丑吗?难道要我为你们演喜剧吗?那就让你们如愿以偿!”
但是,赫尔克里.波洛的眼睛此刻已不再闪闪发光.他显得有些不快和忧伤。
鲁茅斯的教区牧师斯蒂芬.巴宾顿走过来与玛丽夫人和萨特思韦特先生谈话.他已六十开外,一双仁慈的眼睛显得暗淡无光。他的言谈举止已缺乏锐气和自信.他对萨特思韦特先生说:
“查尔斯爵士能跟我们生活在一起,我们实在幸运.他多么仁慈、多么慷慨,真是一个令人愉快的邻居.相信玛丽夫人也会有同感。”
玛丽夫人微笑道:
“我非常喜欢他。他的成功没有宠坏了他。”她笑得更开心了。“他在很多方面还像个孩子。”
客厅女仆端着一盘鸡尾酒定了过来。这时,萨特思韦特先生正在观察,一个具有永恒母爱的女人会有什么样的表现.由于他属于维多利亚时代的人.对她的品质很是赞赏。
“你们可以喝杯鸡尾酒,太太们。”蛋蛋姑娘举着酒杯对她们挥一挥手说,“每人一杯。”
“谢谢你,亲爱的。”玛丽夫人温柔地说。
“我想,”巴宾顿先生说,“我妻子会允许我喝一杯。”
接着他发出几声慈祥的牧师特有的笑声。
萨特思韦特先生从远处凝望着巴宾顿太太,她正在向查尔斯爵士认真地谈着种花施肥的事情。
“她的眼力很好。”他想道。
巴宾顿太太是个高大的女人。她穿着随便,精力充沛,总想摆脱狭隘的意识。正如查尔斯·卡特赖特曾经说过的那样,那是个好女人。
“告诉我,”玛丽夫人将身子朝前倾了倾说,“那个年轻人是谁?我们进来的时候.你在跟她说话。就是穿绿衣服那一位。”
“她是个剧作家。安东尼.阿斯特。”
“什么?就是那个看上去像患了贫血症的年轻女人吗?
哦!”她控制住自己.“我真差劲。这可真令人吃惊.她的样子不像一我是说,她看上去确实像一个无能的托儿所保姆。”
她对威尔斯小姐的这种恰如其分的印象,使萨特思韦特先生笑了起来.巴宾顿先生用他那双温和的近视眼在屋里四处探望。他呷了一口鸡尾酒.在嘴里品尝着酒的滋味。
萨特思韦特先生饶有兴趣地想着,巴宾顿不常喝鸡尾酒。在他看来,喝鸡尾酒也许能代表现代人的风度……不过,他不喜欢喝就是了.巴宾顿先生下决心又喝了一口,脸上的肌肉开始有点扭曲了.他说:
“是那边那位太太吗?哦,我的天……”他伸手放在喉咙上。
蛋蛋姑娘的声音响了起来:
“奥利弗,你这个狡猾的福尔摩斯……”萨特思韦特先生想道广当然,说对了.他又不是什么异乡人,只不过是个犹太人!”
他们是很相配的一对.两人都这么年轻漂亮……当然也会是引起争议的一对……总之,是健康的象征。
旁边的声响突然打断他的思绪.巴宾顿先生刚从座位上站起来,正在前后摇晃.他的面部出现了痉挛。
蛋蛋姑娘清脆的尖叫惊动了全屋子的人。在这之前,玛丽夫人已经站起身来、焦急地伸出了手。
“哎呀!”蛋蛋叫道,“巴宾顿先生病倒了。”
巴塞罗缪.斯特兰奇爵士连忙跑过来,一把扶住病魔缠身的人,并将他半抬到客厅一侧的长沙发上.其他人也围了上来.紧张地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