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呢?”
“圣子那娘儿们也知道我根本就不是真正爱她,所以,她早把自己名下的五千多万元银行存款都还给她父亲了,而且她也不愿意投意外保险,她是存心打算连一分钱也不留给我的,真可恶!不过,没想到今天倒是拜她之赐,让我摆脱嫌疑。再说,我也雇了律师来帮我,相信多多少少可以从她那个有钱的老子身上揩到一些油,哈哈哈!”
能条一边仰头大笑,一边扬长而去。
阿一已经无意追上去,能条刚才所说的,是他这一生中听过的最为丑陋的一番话,阿一从心底涌出强烈的轻蔑感,压制住他原有的愤怒之情。
他愕然地目送着一边高声笑一边快步离去的能条。
突然,阿一听到有人吞口水的声音,他瞥向声音的来处,看到了一个从门缝里偷窥他们的人影。
(是绿川!)
房间里一片漆黑,原本他熄了灯,一直静静地躲在暗处偷听。
绿川虽然也看见阿一发现他了,可是他仍然无意放弃偷窥。
他橘色衬衫的袖子在打开一条缝的门内,像萤火般闪着光。
绿川一直冷眼旁观整个事情的经过,却仿佛对这一切一点也不吃惊,依然面无表情、咕噜噜地转动着眼珠子,来回看着离去的能条和倒塌在地上的黑泽。
“金田一先生。”
黑泽用手压着继续渗血的左颊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他说得没错,杀圣子的人或许是我。”
“老板,您……您在说些什么呀?”
“现在我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思了,我一直在恨那个男人,恨得想杀了他。”
“老板……”
“杀人的‘幽灵’或许就是我,或许在不知不觉当中,我内心深处的憎恨之情产生了幽灵,或许是我在没有知觉的情况下杀了圣子小姐……当吊灯落下来时,不在休息室的只有我一人。而且,只有我拥有剧院的钥匙,所以我是最有嫌疑的人。”
“老板!请跟我一起来。”
阿一抓住了黑泽的手臂直往前走。
“干什么?金田一先生,你怎么了?”
“我们去剧院。”
“啊!这个时候……为什么?”
“我们去破坏不在场证明。”
“破坏不在场证明?”
“嗯,就是那个‘当吊灯落下时’所有人都聚在休息室的不在场证明,现在我们就去找出那个圈套的秘密。”
【9】
“阿一,你干嘛?这么晚了……”
美雪睡得正熟,却被阿一拖了出来,嘴里直嘀咕。
“喂,金田一,舞台上不是已经仔细查过了吗?怎么又……”
剑持也满头雾水,慵懒地从钥匙串当中选出剧院大门南京锁的钥匙。
“我现在要查的是舞台后面。”
“舞台后面?”
黑泽一边抚摸着贴在脸颊伤口上的止血贴一边问道。
“嗯,老板,吊着吊灯的绳子应该连接着舞台后面的某个装置吧?”
“是的……”
“那么,‘幽灵’凶手所设的圈套也应该在舞台后面。”
“打开了,金田一!”
剑持一边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边叫道。
能条圣子的尸体早已被旅馆的工作人员运出去了,可是,基于保存现场完整的原则,散落在舞台上的吊灯仍然放在原处。
他们四人穿过舞台,走向后面。
舞台后方只有一盏小小的电灯照明,阴暗而狭小的空间被各式各样的机械和堆积如山的小道具、衣服给塞满了,正中间有一个大马达,以及滑轮卷轴。
原本绳子的前端应该穿过天花板滑轮,连接着碎落的舞台上的吊灯,现在却已松开来,从天花板上垂悬而下。
“老板,这个装置要如何启动?”
阿一拉着绳子问道。
黑泽指着墙上的开关说。
“吊灯的升降可以由出入口的操控室或那边的配电盘控制。”
阿一看着开关和装置,然后用手去启动它。
剑持警官一看,急忙制止他:
“喂!金田一,不要随便碰,目前还没有取指纹哪!”
“根本没有必要取指纹,这个凶手是不会笨到在现场留下指纹的。”
“可、可是……”
“唉呀!没事啦!”
阿一根本不理会剑持,仍自顾自地触动开关。
他查看一会儿之后,点了点头,然后站起来说:
“凶手破坏了连接马达和卷轴的齿轮,同时又破坏了制止卷轴旋转的安全装置,才会使得吊灯落到舞台上。这个卷轴并不大,就算安全装置坏了,只要有一根棒子插进卷轴里,就可以停止旋转。”
“可是,阿一,如果凶手真的这么安排,那他当时一定得在现场抽出那根棒子才行呀!”
“嗯……”
阿一突然闻到一股非常熟悉的味道。
“嗯?这个味道好像在哪里闻过?”
“阿一,你怎么了?”
“你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吗?”
“讨厌!哪有什么味道啦!”
“傻瓜!我不是说那个啦!那是一种……怎么说呢……嗯,一种让人怀念的味道……”
“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闻到了。”
剑持开始像只猎犬似地到处嗅着。
“嗯,这是蚊香的味道嘛!”
“啊,对了!我们家最近很少用,几乎都忘了……”
阿一突然住了嘴,他的脑袋开始快速地转动着,没一会儿工夫就理出了一个结论。
“原本如此!我知道定时装置是什么了!”
“真的吗?金田一!”
剑持大吃一惊。
阿一也不作答,连忙趴在地上,不知在找些什么。
“喂!你怎么了?金田一……”
阿一也不管满脸愕然的剑持和美雪,仍兀自到处找着。
“有了,我找到了!”
“到底是什么嘛?”
阿一把一条半透明的线拿到美雪面前。
“线?”
“是的,钓鱼线,这是尼龙制的钓鱼线,也就是凶手安排的定时装置。”
“金田一,你快说明一下嘛!这到底是怎么弄的?”
“很简单,凶手不用铁棒,而是用这种尼龙线阻止卷轴的转动。”
“这么细的线?不可能啦!尼龙线再怎么坚固,也承受不了吊灯几百公斤的重量呀!”
“美雪,如果只绕一圈的话,确实无法支撑那么巨大的吊灯,可是,如果多绕几圈的话呢?假设绕一圈可以承受十公斤的话,那么绕上五圈,就可以承受五十公斤的重量了,所以想要停止卷轴的转动,用这种线绕上二、三十圈应该足够了。”
“嗯!有道理。”
剑持紧锁着眉头点点头,然后又问:
“可是用尼龙线怎么做成定时装置呢?不砍断钓鱼线,吊灯是不会落下来的。”
“老兄啊!你真是够迟钝,把这条线和蚊香连起来想,不就找出答案了吗?”
“蚊香啊!原本是这样!”
美雪发出尖叫声,拍了个震天价响的巴掌。
“他是利用蚊香的火将尼龙线熔断的!”
“正确答案!这是这么一回事,凶手先把尼龙线卷在卷轴上加以固定,使它不能转动,然后将装置破坏掉,卷轴便开始转动,卷轴快速转动之时,蚊香的灰烬也会散掉,如此一来就没有留下任何证据了。可是,很遗憾的,这种蚊香独特的味道并不能马上消失。”
【10】
“嗯,有道理,搞清楚状况之后,就觉得这其实是个很简单的装置。”
剑持一面退到舞台旁边一面说道。
“是啊!这只是简单的机械原理。事件发生之后,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现场凄惨的景象,根本没有去注意到这种味道。”
阿一又附带说明一番。
美雪瞄着他问道:
“可是,如果我们再晚来一点的话,味道也会完全消失,到时不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吗?”
“不会的,只要这条线还留在现场,就一定会被我们查出来。”
“对!凶手大概没有想到我们在事件发生之后会封锁剧院,所以他没能及时将这个证据收回去。”
剑持拿出笔记本一边说一边记录。
阿一默不作声地环抱着手臂。
“这么一来,在吊灯落下时所有人的不在场证明就变得毫无意义了。好,总算向前跨出一大步了,接下来只要解开密室之谜,这个事件也就……喂!金田一,你怎么了?”
阿一仍然沉默地环抱着双臂,显然根本没有在听剑持说话,只是直盯着半空中瞧。
“喂!金田一,你在烦恼什么?”
“老兄,你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奇怪?”
“这个谜题未免太简单了吧?”
“是吗?我可不这么想。”
“老兄,你想想嘛!这个事件充满了许许多多的不可思议,如密室之谜、模仿‘歌剧院怪人’的杀人手法、来自‘F’的警告信等等,都让我满头雾水。可是,最重要的不在场证明却这么简单就解开了,这未免太奇怪了吧!”
“金田一,你想太多了,那是因为你的推理头脑太灵光的缘故呀!”
“不!不对!不要说有我在,在我们这些人当中,还有一个当警探的你在呀!凶手应该非常了解,一旦发生凶杀案,现场就会被封锁起来,这么一来,那根线就一定会被发现的呀!”
“嗯,说得也是,照这么看来,凶手主要是在舞台后面进行杀人的准备工作由于所有的人都有不在场证明,实在太令人匪夷所思,警方在办案时自然也会想到凶手在这里设下某种装置,以延迟吊灯落下的时间,确保自己不在场的证明。”
“老兄,你现在也这么认为了?”
“好了,不要挖苦我了!如果警察正式前来搜索的话,监识人员就会在这一带采集地上的任何遗屑,当然就会发现尼龙线。”
“这么说来,凶手根本就是故意留下这条线索的罗?”
美雪仿佛要压抑自己的激动似地把左手贴在胸口说道。
“嗯,我想,他早就料到我们一定会识破这个机关的。”
说罢,阿一便把尼龙线交给剑持。
“那么,阿一,我们是不是又得重头来过?”
“不,毕竟我们还是往前踏出一步了,至少现在只剩下四个人没有不在场证明。”
“四个人?”
“没错!就是我们第一次参观剧院的晚上七点半到吊灯落下来的晚上九点之间,在这一个半小时之内,凶手把尸体搬上舞台,这点是绝对错不了的。有可疑的只有四个人,那就是在进餐中途离席的泷泽、餐后去找圣子小姐的绿川,以及我们开始在休息室玩牌之后,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的结城医生,还有……”
“我。”
黑泽平静地说道。
“是的,很遗憾,老板在目前这个阶段也成了没有不在场证明的嫌疑犯了。事实上,除了这个四人之外,岛上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完全排除涉嫌的可能性,因为……”
阿一把视线移到吊灯碎落的舞台上。
“因为,凶手是一个不受时空限制、神出鬼没的‘幽灵’……”
第四章 徘徊的幽灵
【1】
泷泽在房间里全神贯注地敲打着电脑键盘。
当剑持警官讯问结束之后,泷泽便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里。
他是想赶快完成手上正在编写的剧本而特意回房赶工的。
以前,他只要持续写三十分钟,就会觉得思路阻塞、没有灵感,而今晚,他已经连续写了一个小时以上。
他正处于兴奋状态,只觉得许多灵感正不断地涌上脑海。
泷泽深信这是因为自己生平第一次亲眼目睹惨剧,这珍贵的经验让他的才能发挥出来。
“太棒了!太棒了!太棒了!太棒了……”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偶尔用舌头濡湿着嘴唇,嘴角有些痉挛,全身因过度兴奋而颤栗不已。
他就像那西撒斯般的自恋,对自己的长相、身体、声音、性格、才能甚至味道,他都疯狂地喜爱着。
泷泽对自己没有丝毫的不满,他深信,带点残酷、好色,甚至施虐淫狂,对女孩子而言是一种无法抵挡的魅力。
他的房里有几百个自己拍摄的录影带。
当然是以自己为主角,从一般的日常生活到外出旅行,以及和女孩们交往的情形,他都拍成了录影带,甚至还特地贴上自己费尽心思取的片名加以分类收藏。
他认为,自己所有的行动都是一种艺术。不论是拿咖啡杯的姿势、叼着香烟的帅气、绑鞋带的动作、对看着他的女人抛以诱惑的眼神……一切一切都是演技。
泷泽这种极端的自恋性格对于演戏这种集体艺术来说,往往有些格格不入。
尽管他确实有些演技,但是一些较重要的角色却始终轮不到他,所以他只能演一些小角色。
他开始写剧本也是为了摆脱这种窘境,好寻求另一个可以满足他自恋狂的新领域。
一直以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