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殿隐隐传来了诵经声,**已经开始了。
晚饭过后,阿秋与一个婆子打扮的人去了后门。
守后门的女尼早得了吩咐,瞄了一眼,就开门让她们出去了。
后面停着辆马车。阿秋扶着那婆子上了车,黑七赶着车驶离了水月庵。
盯着庵堂后面的人匆匆叫人去报了讯。
黑七戴着斗笠驾着车,慢悠悠的沿着曲江折转,朝国公府的方向驶去。
“好一招金蝉脱壳,可惜瞒不过我的眼睛。”崔季冬站在黑七必经之道的二楼上,看着那辆车慢吞吞的走着,冷冷的说道。
他身边站着个穿长衫做管事打扮的人,轻声说道:“二爷,您怎么猜得到那婆子打扮的人是杜少夫人?水月庵干净,静心师太除了贪点银子,却也不敢私自放人坏了庵堂的清誉。**也是实打实的。杜少夫人怎么会想得到这是圈套?”
崔季冬冷笑道:“别的妇人信道遵佛,良善温婉。岑三娘敢在我开国侯府门口打滚撒泼,她若信了,才是怪事!”
“可是国公府不是传出消息说她中了招,且前门的探子也来回报说她脸色不好。”管事有些疑惑。
崔季冬负手站着,淡淡说道:“我令人守在国公府的地沟出口,知道看到了什么?岑三娘根本就没有喝过药。煎的药全倒进了地沟里。百密总有一疏。她绝对想不到,我竟是从这里看出了破绽。”
管事心里一惊:“如此说来,她到水月庵是为了引咱们……”
“是又如何?又不是我们崔家一家想要对付杜燕绥。反对武后的世家,都在暗中联了手。杜家想将计就计引出制造事端的人。岑三娘不惜抛头露面,让人知道她进了水月庵。可惜呀,只要她敢来。她就逃不掉。”
“如果真是这样,她还敢乔装扮了从后门走?”
崔季冬笑了:“如果只有咱们一家,力量自然不够。那辆车说不定只是个诱饵……”他顿了顿,指着黑七走的方向道:“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叫人盯着,别让咱们的人出手。”
管事的领了命去了。
黑七小心的驾着马车,走得平稳异常。水月庵虽在城中,靠近曲江,却不是繁华的闹市区。他照着既定的路线走到一处街巷时,耳边听到了箭矢掠过带出的风声。
黑七扬鞭抽了过去,大叫一声:“少夫人当心!”人利索的往后退进了车厢里。
路边一间铺子突然开了门,冲出来七八个黑巾蒙面的刀客。
房顶上站着个手持长弓的人,黑七的鞭子刚伸出车帘,一只箭闪电般射了过来。
顷刻间来人就把马车围了个严实。
为首之人看了眼站在房顶上戒备的弓箭手,什么话都没说,扬了个手势,刀客挥刀斩上了马车。
就在这时,只听到房顶上一声惨号,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弩箭狠狠射中一名弓箭手,冲击力带着他从屋顶上滚落了下来。
为着之人叫了声:“不好,有埋伏!”
声音才落,弩箭射向了围攻马车的刀客。
他又喊了声:“捉马车里的人!”
“束手就擒吧!”黑七哈哈大笑,两架弩弓从车窗处伸出来,朝着刀客们射了过去。
里面夹击,刀客死伤了好几人。
不捉到马车上的人为质,怕是这队人都要丧命在这陋巷中。刀客也拼了命的砍向马车。
只见车厢壁被大力踹开,两个人从里面跳了出来。巷子四周也冲出一队国公府侍卫来。
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战斗很快就结束了。仅留下了为首的刀客。他看着黑七身边那名身材矮小的侍卫,心知上了当,恨声说道:“要杀便杀!”
黑七冷笑道:“说出是谁主使,便饶你一命。”
为首之人轻蔑的看了他一眼:“某乃死士!”说完就服了毒。
扮成婆子的侍卫皱眉道:“真是豢养的死士!”
寻常人家养不起这种视死如归的死士。看来情况比想象中还要复杂。黑七叹了口气道:“收拾了。”
远处,一名伏在屋顶的人慢慢把头缩了回去,匆匆回去禀了崔季冬。
崔季冬大笑道:“瓮中捉鳖,岑三娘你还能逃到哪儿去!”
晚点还有一更
☆、入瓮
入瓮
夜色渐渐沉了。。。
竹林里静的连风声都听不见。
水月庵后院的墙头悄无声息的探出一条黑影,落了地,慢慢的接近着竹林。看到两盏灯笼顺着石子甬道巡夜过来,来人悄悄躲到了阴影处。
两名巡夜的女尼进了竹林,敲了敲院门。
门口值夜的婆子开了门。听见岑三娘已经睡下了,两名女尼念了声阿弥陀佛,提着灯笼走了。
他身手敏捷的进了竹林,攀上了一棵竹子。
居高临下一看。院子里安安静静的。正房窗户上映出一道身影,起身的时候,突出的腹部格外清晰。
屋子里夏初扶着腰慢慢的在窗口走了几步。她已经换上了岑三娘的衣裳,梳了和她一模一样的发髻。走到窗边坐下提起毛笔临帖:“给我磨墨添茶。”
阿秋曲了典膝笑道:“是,少夫人!”
她忍不住伸手去摸夏初的肚子:“这裹肚用的是没用完的羽绒,鼓鼓囊囊的,瞧着还真像那么回事。”
夏初一把拿开她的手笑道:“好在夜晚凉快,否则汗都给我热出来了。快别闹了。”
两人低声说笑着,身后突然响起了黑七的声音:“你俩说笑再大声点,十里外都能听到!”
两人一惊,回头见黑七抄着双手站在阴影里。
“呀,黑爷可真是好本事,竟悄无声息的进来了。”阿秋惊叹了声。
夏初正要说话,低头看到自己“挺”着个大肚子,脸就烧了起来。
“少夫人这时辰该歇了。”黑七淡淡说道。
阿秋扶了夏初离开了窗户。
过了片刻,看得到一名丫头打扮的人吹熄了灯。竹舍一片宁静。
探子轻轻滑下,猫腰出了林子,嘴里发出蟋蟀的鸣叫声。
渐渐的,水月庵后院院墙跃进来二十号人来,三五成群,似并不是一路,又似彼此间认识,点了点头,就围向了竹舍。
探子先翻过院墙开了门,来人闪身而入。有的奔向两边厢房,有一群人直接冲向正房。
摸进厢房的一看里面没有人,心里一惊,还没说话,就听到正房响起爽朗的笑声:“某等侯诸位多时了!”
只见竹林外响起甲胄碰响的声音,火把点了起来,星星点点,将整个竹舍包围了起来。
“何方贼子,竟敢夜入水月庵!京兆折冲府果毅都尉李尚之奉命擒拿,还不速速放下武器投降!”
冲进正房的人里突然发出声惨叫:“有埋伏!”
阿秋和夏初爬到了床底下,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黑七杀死一个冲进来的人,站在床前一动不动。
阿秋看到那人死在眼前,不觉发出一声尖叫。
听到房里有女人的叫声。院子里的人互看一眼,都一个心思,外面有大批府丁包围着,也不见得冲得出去,不如冲进正房杀了岑三娘。几乎全朝着正房提刀就冲来。
“从后窗走!”黑七扭头吼了声,挡在了门口。
阿秋和夏初慌乱的从床底下爬出来,朝着后窗奔去。
“夏初,快点!”阿秋翻了出去,急得直叫。
夏初扭头一看,黑七一个人挥着长剑在门口抵挡着。
外面的府丁也冲进了院子,一时间冲不到正房门口,场面乱成了一团。
“你躲好!”她看到地上扔着的弩箭,一咬牙又跑了回去,拿起弩箭扣响了板机。
黑七听到身后弩箭的机括声,吓了一跳,头一低,弩箭从身边飞过去射进了门口来人的胸口。他扭头一看是夏初,气得大骂:“我以为后面来贼了呢!添什么乱!你会使么?”
“会!”黑七的弩是二尺长的大弩。后座力直接将夏初推到了地上。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爬起来从箭囊里抽出箭往弩机上放,一边喊道:“少夫人教过的!”
“杜夫人在这里!”有人看到夏初挺起的肚子喊了声,外面分了一半的人与府丁们抵抗,一半的人前赴后继的冲向正房。
“窗户!”黑七站在门口挡着,忙里偷闲喊了一嗓子。
夏初抱起弩朝着窗户扣响了机括,一声惨叫响起,她又是害怕又是兴奋:“我,我,我射中了一个。”
“好样的!继续!”黑七头也没回,仗着门口窄,一口长剑舞得银光闪闪。
“放箭!”外头传来李尚之的喝声。
黑七一脚踹出,顺手将竹门狠狠关了过去。转身打了个滚,夺走了夏初手里的弩,拖着她躲到了柜子后面。
箭矢射到竹舍墙上门上发出夺夺的声响。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声此起伏伏。
黑七一只手将夏初的脑袋按下去,一手抬着弩朝着外面。
后窗下传来阿秋的哭声:“夏初,黑爷,你们还在不在啊?”
“躲好!别出来!”黑七扭头喊了一嗓子,将夏初牢牢护在了身下。
感觉到黑七身上散发的气息,夏初眼一闭,小心的靠在了他身上,一颗心咚咚跳着,竟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了。
三处精舍隔得并不远,声音传来时,方妈妈正陪着岑三娘坐在静白师太的禅房里。
“少夫人,会不会有人找到这里来?这里只有奴婢和静白师太啊。您何必一定要露面冒险呢。”方妈妈担忧得不行。
“我不露脸,让他们瞧清楚我进了水月庵,又怎么会跳进陷井?”岑三娘望着门口,平静的说道:“狡兔三窟。这不正好三处院子么。竹舍中了埋伏,漏网之鱼会想我在哪里。每一处都有埋伏,等有人想到我不在三间院子里时,已没时间来找我了。”
房门突然被一脚踹开。
方妈妈吓得霍的站了起来,伸手挡在了岑三娘身前:“谁?”
淡淡的光线下,来人全身笼在了黑衣里,蒙着头脸,冷冷笑道:“我家主子所料不差,既然有所准备,你自然不会以身为铒住进三处房舍里。杜少夫人,可惜,你终究还是逃不过这一劫!”
静白师太唱了个佛号:“施主,此乃清修之地。放下屠刀吧!”
那人呵呵笑了起来。
岑三娘在方妈妈身后轻声问道:“你家主子是谁?总要让我死个明白吧!”
那人冷冷一笑:“你去问阎王吧!”
挥剑就砍了过来。
他的手高高扬起,惊得方妈妈张大了嘴,惧怕得连喊叫都没能发出来。这时他身体僵硬,竟倒了下去。
“哎哟,你们早点出手呀,吓死老娘了。”方妈妈揉着胸,挡在岑三娘面前,“少夫人,您千万别看啊!”
“我不怕的呢。”岑三娘笑道。
门口站出两个人来,拖着那刺客的尸体出去了。
门口却又走进来一人,穿着黑色的箭袖长袍,戴了顶帷帽。
方妈妈一惊:“你是谁?少夫人,他不是咱们府里的侍卫!”
岑三娘听着探出头去看,只见那人轻轻的掀起了面纱,露出滕王深遂英俊的脸来。
岑三娘呆了呆:“我府里的侍卫呢?”
滕王负手站着,嘴角轻轻往上勾起:“怎么,本王来得及时救了你,你就不先谢过本王?”
“阿弥陀佛。”静白师太念了声佛号,起身就往外走。
方妈妈急了,一把扯住她:“你什么意思?”
岑三娘叹了口气道:“方妈妈,你去外间侯着吧。顺便看看府里的侍卫怎样了。王爷,恕妾身不便行礼,您请坐吧。”
方妈妈看了眼滕王,大声说道:“少夫人,奴婢就在门口,有事您招呼一声。”
她狠狠的瞪了静白一眼,这才走了出去。
佛灯如豆,岑三娘半倚坐在榻上,手轻轻搭在腹部。晕黄的光线映得她眉眼越发柔和。
滕王居高临下的俯瞰着她,目光渐渐移到她的腹部,声音冷了下来:“你就不怕我也是要你腹中孩儿性命的人?”
“听您语气,有很多人都不想看着他出世。是想让国公爷分了心,打败仗么?”岑三娘淡淡的说道。
滕王蓦然发了火:“你知道还敢以身涉险?若不是本王没走,又恰巧是这间水月庵,你以为你躲在静白的禅房里就没有人知道?你以为布下了陷井,等人上勾。在绝对的势力面前,你哪怕请得李尚之调动三百府丁,你以为就能一网打尽?来的可都是死士!你以为就崔家一家吗?”
岑三娘沉默了会道:“外头十名侍卫死了几个?”
“没死,怕弄出动静来叫你给跑了,全用药迷晕了。”
岑三娘松了口气,腹部一抽,也不知道那孩子是踢还是在挥胳膊,疼得她抽搐了下,眉紧紧蹙在了一起。
“怎么了?”滕王吓了一跳,走近了几步,手就伸了过去。
岑三娘下意识的护着肚子往后缩了缩。
滕王的手僵在空中,缓缓伸了回去。
他脸上浮现出一抹伤感:“本王可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