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点钟刚到,你果然很守时。”诺拿卢曼微笑着称赞他。
而特雷葛文的神情则突然间变了。不过,这也很正常。因为,不管是什么人,如果他猛然发觉是警察队长在敲诈勒索他的时候,他都可能有如此表现,不以为怪了。
特雷葛文在假扮成老伯爵时曾会见过诺拿卢曼,可这时,他仍要扮作不认识的样子,算作第一次会面了。所以,特雷葛文一直在努力使自己稳定下来。
“我的工作安排是很紧的。”
他显出有些不耐烦的样子,继续催促诺拿卢曼。
“请你办事迅速些!”
“这是自然,可也用不着如此心焦呀。来,还是让我们先向冤死的葛萨特致哀祈祷吧,希望他的魂灵能早人天堂。瞧,他就被人杀死在我现在所坐的位置,而凶手就坐在他的对面,即你现在所坐的地方。”
“情况原来是这样!”特雷葛文显出一付无可奈何的样子。
“下面,我们开始谈正事吧!”
诺拿卢曼故意亮出了办公桌上的那份调查记录。
“葛萨特做得漂亮干脆,没过多久,他就做好了一切调查工作。报告上写着:前不久的上月儿,你曾去立体礼作赌,把上千枚金币输在了那里,所以,你现在是负债累累,债台高筑。另外,拿若休摩耳伯爵已把你逐出了他们的联合部,你已经不是正式会员了,对吧,特雷葛文先生?”
“住口,你不要再讲了。”
“这些,我可以不泄露半点消息。可老伯爵无辜遇害,假使,这项报告被披露了出去,世人认为你绝对脱离不了干系,因为,你将成为此件案子中最大的受益者。”
“你不要乱讲话!我怎么会杀害自己的亲伯父呢?”
“我可自始至终没说你是凶手。我的意思不过是想把这份调查报告的记录转交于你罢了。只是,我看你目前的日子也不甚宽裕,所以,我会要求你在财产继承程序结束后再给我交换所得的款项。我们现在只须商谈好应付的价钱就可以了。经过这样的交易,你也就能够安安心心地舒服地继承你的财产了,岂不是两全齐美吗?”
诺拿卢曼端详着特雷葛文气得铁青的脸,只见他已被怒气快冲昏了。诺拿卢曼一边心里暗自高兴,一边也提高了警觉性,极力地稳定自己的心绪,以免特雷葛文突然冲过来强行夺跑这项重要的报告记录。
“你是不是一时还拿不定主意呢?你不用马上答付我,可以再考虑考虑。近两天,我将给你挂电话。”
特雷葛文已是满面激怒,他狠狠地瞪了一眼诺拿卢曼,就怒气冲冲地大踏步走了出去,头也不回。
然后,诺拿卢曼赶忙到里屋询问艾伦。
“你确认了吗?”
“不过,很遗憾,凶手并非是他。”
“你说什么,不会搞错吧?”
“我想……不会的!”
听到这样的回答,满怀信心的罗宾也一时顿感丧气,激动的心沉寂了下来。
“这怎么可能呢?我觉得我的推理判断并无差错。特雷葛文为得到这项调查报告谋害了葛萨特;接着,他又杀害了曾见到过自己做案的奥佛地;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不被暴露,他又把能证明自己就是杀人凶手的艾蒂·雷若送上了西天。最后,他在盗贼溜进城堡这个时机,又刺死了委托离萨特调查自己的老伯爵。情况就是如此,推理并未出现偏差,可结果却令人如此诧异。”
诺拿卢曼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椅子上,他这时的神情就和刚一进屋时特雷葛文坐在这把椅子上的神情很相似,好像全身的骨头都散了架似的。
“应该是有什么环节出现了差错,不然的话,这些推测和判断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可是却……”
这时,艾伦走近诺拿卢曼在他的椅子边蹲下身来,温柔地握住他的手,亲切地劝慰着他:
“对不起,诺拿卢曼,我没有能帮助你,真是太抱歉了。不过,我也希望你不要过分失望。”
刚说完,艾伦就忽然直起身来,迅速地走到窗前。
就在这时候,呼地响了一下,那分明就是枪声。
转眼间,这屋里两个人的身上和地上到处都是碎玻璃片子。
罗宾看到艾伦的身子只晃了一下,就向地面上倒去,连忙用双臂抱住了她,让她倒在了自己的环抱中。
艾伦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我无关紧要……别担心……没事的……我终于能解脱了……”
说完,她就马上不醒人事了,鲜血也连续不断地从胸口处冒了出来,啊,天哪,艾伦中枪了。
戈罗一边跑了过来,一边在喊着“队长……队长……”
“赶快叫急救车,艾伦被枪打伤了!”
“队长,是他打的!”
“立刻把他带到这儿来。”诺拿卢曼轻轻地抱着艾伦受伤的身体,将她安放在大沙发上。他定睛一看,艾伦前胸的右面已经被子弹射穿了,尽管她还一息尚存,不过,她的枪伤实在是太厉害了。
“都怪我,这一切都是我的责任,我的警觉性实在太差了。刚才,我预料他早已离开了,可他居然从半路上杀了回来。当时,面向窗户的艾伦已看到他返身走过来。”
一会儿,特雷葛文被埋伏在外面的警察抬进屋来。
诺拿卢曼一个箭步上去就掂起了他的领口,痛斥着说不出话的特雷葛文。
“你这家伙,什么也掩盖不了了,快老实交待。是你谋害了葛萨特、奥佛地,还有北伦伯爵,对不对?同时,你这个可恶的家伙还杀害了艾蒂·雷基,究竟对不对,你告诉我,告诉我!”
还没等特雷葛文回答时,他就一命呜呼了。
戈罗用手拍了拍诺拿卢曼的肩头,轻声地宽慰他。
“事已至此,再后悔也只能这样。所以,你也不要太难过了。情况风云变幻,谁也不希望这样。由于,先前你并未发出预定的迅号,我就放他过去了。可没料到,他会一下子返回来,并用枪射进屋里,所以,我当时,也就向他开了一枪。”
诺拿卢曼垂头丧气地坐了下来,眼神也慢慢地散开去了。
“唉,葛萨特的悲剧又重演了。他用枪是想打死我,并拿走报告记录,可偏偏艾伦替我挡了这一枪,从而挽救了我的生命。
“想想,我又干了些什么?为了求得证据,我约她来这里,可并未得到满意的结果,还让她受了重伤。
“不错,特雷葛文杀害了葛萨特、奥佛地以及北伦伯爵,可艾蒂·雷若是谁害的呢?也许,特雷葛文只杀了北伦伯爵,其他人的死另有真凶。
“不过,媒体一定会认为特雷葛文就是这一系列案件的制造者。如果案子以这样的结局告终,这一系列的风波也就会平息了,警务部长也就不会再追问此事。可我诺拿卢曼的心里,更确切地说是罗宾的心里还有许多迷惑没有解开呢!
“最让我放心不下的是,只有艾伦还活着,才能指证出在艾蒂·雷若家中袭击我的那个男人。所以,我真的希望艾伦能活下来,不只是为了早日结案,也希望她为了我而坚强地活下来。”
诺拿卢曼一听见外面急切的刹车声,就立即回过神来,知道那肯定是急救车到了。
他亲眼看着艾伦被医护人员抬到了车上拉走了,于是,就默默地望着车远去的方向,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戈罗看到他这个样子,就关切地问道:
“队长,让我开车送你吧?”
罗宾谢绝了他的好意,独自一人徘徊在寂静的道路上,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幕幕伤心的往事。
他猛地记起了那些自己曾深爱着的却不能使她们生活美满的女人。
“宽恕我吧,我将祝福你们!”
一向孤傲的乐观的侠盗罗宾,此刻,也感叹起自己痛苦的经历来。
诺拿卢曼在仔细查看着报纸上的新闻报道。
原来,事实是艾伦胸前的弹头和从离萨特、奥佛地身上取下来的弹头完全一致,都是来源于同一把枪。
同时,各种报纸也都在盛赞诺拿卢曼队长的精明强干。
可诺拿卢曼依然心存怀疑,因为他一直在考虑艾蒂·雷若的案情,觉得事有蹊跷。
其实,媒体也注意到了这个疑惑,只是放弃了追询,仅把它作为是一个偶然的巧合,做案时换了把手枪而已。
可罗宾不相信这样的推论。
“只闲着等待案情的水落石出是不可能的,我要去探望一下艾伦。”
于是,诺拿卢曼便驱车赶到了艾伦所住的医院。
艾伦住在二楼的病房中。
轻轻地敲门之后,奥利贝拉开了病房的门,面颊上还带着泪流过的痕迹。
“你母亲在休息吗?”
“不,她醒着呢,可她现在只能听不能说。因为,她已没有丝毫的力量了。”
诺拿卢曼轻轻走到了艾伦的床边,关心地注视着她。
这时,奥利贝对诺拿卢曼说道:“请你帮我照看她一下,我要去买些用品。”
诺拿卢曼颔首示意,奥利贝就开门走了出去。
病房里,只剩下他和艾伦了,他就紧紧地拉住了艾伦的手。
“我来看你了,你能感觉到吗?”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可他明显地觉察到艾伦已知道了他的到来,因为艾伦的手稍稍地活动了一下。
“我要你活下来,艾伦,一定要活下来,我们不是早已商量好的吗?我需要你!”
诺拿卢曼的心头一直索绕着对艾伦的无限谢意。
“真的感谢你。你的重伤换来了我的安全,你怎么那么傻呢?来替我挨这一枪?就为了报答我曾对你的救命之恩吗?其时,也算不了什么,因为你要自杀是出于我的缘故,我出手帮你则是我的责任。谁让我抓走了你的奥利贝!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救我,你一定要给我解释清楚。所以,你需要活下来,这也是我的心愿。可是,我看你的样子,总觉得,你在自我放弃,自我毁灭,这又是为了什么?艾伦,你一定要坚持住!”
接下来的几天里,大约连着一周,诺拿卢曼每天都来病房照顾艾伦。因为他无法专心工作,更不想遭受媒体的打扰,所以天天去医院,并且一天三次挂电话了解艾伦的新情况。
“我无法承诺她一定能好起来,其实,他的病情还没有达到无药可救的地步,只是因为她本身意志消沉,精神不振,她并不希望自己能康复。遇上这样的病人,再出色的医生也是没有用的。”
“她现在的头脑还清醒吧?”
“有时可以,她还能和她的儿子交谈呢!”
打探好病情的那一天,诺拿卢曼驱车来到了医院。当时,艾伦已经睡着了,在她的枕头旁边摆放着几张已有些变黄的老照片。
“这些是母亲请求我从家里拿过来的。”
奥利贝的嗓音由于悲伤过度已变得有些嘶哑了。
“我的母亲不能够再细细地看这些照片,可她把照片放在手里后,很自然地就把每一张认出来了。照片在母亲的心中就像珍宝似的。或许,母亲觉得自己已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因此,就让我取来这些旧照片摆在她的床边。唉,母亲真的很不容易!”
诺拿卢曼端详起了那些旧照片。
这些都是奥利贝的留影,裸身趴在熊皮上的照片,身着海员童装的照片,在中学读书的照片……简直就是奥利贝的一部成长史,可见,艾伦是多么地喜欢她的儿子。
但是,有张照片与众不同,它似乎是被撕裂后又粘好的。
“这张不是……”
当诺拿卢曼看到这幅照片时,奥利贝马上伸出手去想把它夺走。
“这张是我无意中拿错的!”
“怎么能说是拿错了呢?”
奥利贝有些吞吞吐吐。
“因为,因为上面有我的父亲。”
照片上那位小胡子、大个子的男人就是奥利贝的父亲,他怀抱中的那个小男孩则是小时候的奥利贝。
“这张照片是你母亲撕开的?”
“对,家里一直就没有父亲的留影,可就在我已12岁时,我在柜子底部翻着了它。”
“当时母亲看了之后对我说:‘还好,你不怎么随他’,然后,立刻把它扯坏了。还是我把它找来接好的,不管父亲人怎样,我都想珍藏一张他的照片。
其实,奥利贝的父亲是一个坏人,艾伦厌恶他,连小奥利贝也很讨厌他。
诺拿卢曼又看了一眼照片,不过,这一次他的目光中放射出喜悦的光辉。
照片的接合处虽然贴了一块纸片,但他觉得照片中少年奥利贝手中的一件事物看起来并不陌生。
于是,他很仔细地揭开那张粘着的纸条。
“啊,原来是曾见到过的那只烟盒。”
因为在艾蒂·雷若的家中,这只烟盒曾被凶手从诺拿卢曼的双手中强取了过去,不容置疑,烟盒上的图案正是那只猎鹰。
“那只烟盒怎会在这张相片中显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