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的身体不住摩擦晴美的脚,发出撒娇的嗲声。晴美说:“好啦,我知道了。你不要喝泡乏的茶对不对?”然后取出新的茶包,为他泡红茶。
仓持愉快地旁观着。“城市的猫可真时髦啊!”
“这个家伙是特别的!”晴美得意地说。福尔摩斯不敢对热气腾腾的红茶马上伸舌头,端正地坐在杯子面前。
“这么说来,他们认错我们两个了?”
“是的。可谓完全巧合。他们接到了使命就匆匆上京来,焦虑的心情是可以了解的。不过,那个晴美已经二十六,而你比她年轻得多。他们看不出来也是笨蛋!”
“谢谢你的赞美。”晴美露出甜美的笑靥。“不过,把我和哥哥看成私奔的夫妇,未免可笑!”
“请你原谅他们的无礼。”
“我会的。又没有受到特别的伤害……”
“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仓持慢慢啜着红茶。
突然传来急促的叩门声,同时响起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先生!仓持先生!”
“是村内!发生什么事?”仓持皱着眉头起身开门。
“对不起,又来打扰!”
“怎么?你没有回秀二郎的公寓?”
“我在路上打电话回去了,结果听见坏消息——千造和公三郎少爷,好像不是错手互刺而死的!”
“这个我知道。电视新闻报导过了。”仓持说。
“是吗?”村内不由泄气。“那么,山波老爷和片冈先生一起到这里来的事,您也知道了?”
“山波和片冈都来了?”仓持大吃一惊。
“这个您还不知道?好极了!”
“一点也不好!可是为何……他们儿子的葬礼还未完成呀!”
“两位元老爷听到消息说找到义太郎和大小姐,马上露出坐立不安的样子。”
“找到了?”仓持瞪大眼睛。“你们通知他们说找到了?”
“好像是秀二郎少爷打电话告诉片冈老爷的。”
“笨蛋!”仓持脱口而出。“你们搞错对象了!”
“搞错对象?”轮到村内睁大眼睛。“那么这位小姐是……”
“很遗憾,我不是你们的大小姐!”晴美说。她的话中含意是最清楚不过,村内顿时踉跄后退,抱头呻吟。
“怎么办?如果山波老爷知道了……”
“这是你自以为是,自作自受的结果!”仓持冷冷地说。
“可是,这位小姐的面貌确实……”村内盯着晴美的脸,似乎要看穿她。
“你死了心吧!赶快回公寓去!”
“哦……先生,你在哪儿过夜?”
“帝国酒店。”仓持不经心地说。晴美听了吓一跳。
村内无精打采地下楼梯时,又有脚步声传上来。来的是两个人。其中一个见到村内就喊:
“就是他!片山兄,他挑唆说你和晴美是两夫妇!”
“啊,石津先生来了!”晴美听到声音,急忙走出去看。
叫村内的男人正从楼梯中央冲上来,好像跳弹床似的腾空而起,然后摔倒在走廊上。
“痛死我啦……”村内惨叫。
“你这混蛋!”石津出现了。“你想破坏我和晴美小姐的感情,用心何在?若不从实招来,我就把你丢下楼去!”
“石津先生!”晴美慌忙上前打圆场。“镇定一点。只是一场误会罢了……”
“原来是这样的呀!”听了仓持的解释,片山才恍然大悟。“石津先生也理解得太快啦!”晴美斜瞥石津一眼,石津羞愧得低下头去。
“好啦,总算误会冰释。怎么?”片山后来是问福尔摩斯。它在片山的上衣周围嗅来嗅去。
“噢,差点忘了。”片山从上衣口袋掏出栗原警长送的鱼干纸包。“这是你的礼物。”
“你看!”晴美对石津说。“哥哥只是为福尔摩斯买礼物,可没我的份呢!我们哪像是感情和睦的私奔夫妇?”
“请不要折磨我了!”石津擦掉额头的冷汗。
“不过,那件案子的确奇怪。”片山把栗原的见解说出来。“他们两个互刺而死,刀柄上却没有指纹。”
“应该不会有人碰过尸体。”仓持说。“小烟千惠叫我去的时候,有古川巡警在看过。古川去联络县警时,有我在看守尸体。”
“那么,指纹是在何时被人抹去的呢?”
“看来还是被人谋杀的。”晴美说。“不然就是从一开始就戴了手套。”
“有个奇妙的地方。”仓持说。“他们两个不偏不倚地一刀刺中对方的心脏。如果互刺而死,不敢说没有可能那么准确,若是谋杀的话……如果真的发生格斗,想要一刀刺中对方的心脏并不容易啊!”
“唔,有道理。”片山盘起手臂作沉思状。“喂,福尔摩斯,你有什么看法?”
“哥哥!福尔摩斯正在享受鱼干,不要干扰他!”
“咦,名探也被食物冲昏了头!”片山不由苦笑。
晴美望着仓持说。“不过,您说的故事真叫人感动。十七和十四岁的小情人逃亡,十二年来有您从旁照应,的确是人间美事!”
“对了,我有一个要求,也许会给你们造成不便……”
“什么事?”晴美说。“只要我们能力做得到的话,请说。”
仓持欲言又止,终于说道:“其实,我想请你们两位暂时冒充他们。”
“什么?”片山石津大喊。“这是什么意思?”
“不要那么紧张嘛!”晴美说。
“我刚刚松一口气,怎么又……”
“先听先生说说也不得事的!”片山好像事不关己。
“我知道对你们不方便。”仓持说。“不过,我想让他们两个平静地过活,不要卷入谋杀啦、争遗产之类的纠纷里。如果他们知道找错对象,又会开始 重新寻找。我想不一定找得到,但也不是没可能。若是找到了,他们小俩口好容易得来的幸福又会弄得乱糟糟的了。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们很明白。”片山点点头。“可是,实际上是不可能这样做的。我和晴美不是他们要找的人的事,一查就知道了。即使不去调查,他们的父亲一上京来,一眼就识破真相啦。”
“诚如所言。”仓持说。“所以想请你们两位从这里消失踪影,那就可以瞒天过海了。”
片山和晴美面面相觑。仓持继续下去。
“即是说,你们两位确是以兄妹的名义住在这里,总觉得会被人发现,因此又躲到别的地方去……”
“那是不可能的。我和晴美都有工作啊!”
“说的也是……”仓持沉思一阵。“不错,你说的对。尤其片山先生的职业是刑警,不能随便蒙骗了事……”然后拍拍膝头,低头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无理要求。”
“哪里哪里。帮不上忙,我们也过意不去。”晴美遗憾地说。
“啊,这么晚了?”仓持看看表,吃惊不已。原来这样前后两度向晴美和片山解释来龙去脉,不觉得将近半夜。
“打搅太久了,对不起……”仓持站起来。
“没关系。一定找不到他们两位,请放心。因为东京确实太大啦。”
“我想是的。”仓持微笑。“那么,告辞了。”
他正想出玄关时,楼梯传来彭彭的脚步声。
“这么晚了,还会有谁来?”片山皱起眉头。
“会不会是村内?”
“不会吧!他一定浑身骨痛了!”仓持说。
话没说完,门上已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势如破门。
“是我!快开门!”
听到声音,仓持眼都大了。“片冈的父亲!”
“就是那个义太郎的……”
仓持点点头,同时大门打开了,片山忘了锁门。
门口出现一个魁梧的红脸男人。一见仓持就说:“先生,你先来啦?我是听泷川在秀二郎的公寓里告诉我这里的地址……”
“片冈先生,听我说……”仓持还没说完,片冈已经一把推开他,然后望着呆在那儿的片山和晴美。突然大叫:“义太郎!”
迅雷不及掩耳。片冈义一穿着鞋子冲进来,扑上前去一把抱住发愣的片山,带着泪声说道:“你还活着啊!爹就相信你没死!无时无刻不在掂挂着你啊!”
片山慌忙躲开说:“不,我不是。放开我……”
对方看来一大把年纪,居然也很有力,紧紧捉住他的手臂,怎样都挣不脱。
“石津,帮帮忙好不好?”
听到片山的求救讯号,石津马上站起来。就在那时,另一个声音响起。
“在这里!”一个跟片冈同辈的瘦子冲进来。
“山波!你也来了?”仓持念一句凯撒大帝被暗杀前的台词。山波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耳时,一进来就东西张西着,嘴里念着:
“晴美在哪儿?我的晴美呢?”然后看到晴美,大叫一声“晴美”,就朝着她扑过去。
“哇!”晴美想逃,然而屋子实在太小,一下子就被山波抱得动不了身。
“晴美!你长得这么大了……”
“哎,石津……救命啊!”
片山和晴美两人先后发出SOS求救讯号,石津困惑了。
不过只是困惑了十分之一秒,立刻有所决定。他把求救顺序颠倒过来,上前揪住山波的衣襟。
“老头子!放开晴美!”
牛高马大的石津力道非凡,轻量级的山波被他用力一拉,结果是滚出走廊外面。
“你没事吧,晴美?”他上前扶起晴美。
“嗯,没事。只是吓一跳……”
“石津,我呢?你不管我啦!”片山还在奋力挣扎,企图挣脱片冈的手臂。
石津从后面捉住片冈的双臂,大喝一声:“放手!”
可惜片冈不像山波那么容易对付。他也跟山波一样,滚到玄关下面去,不过紧抱着片山一起。
5
“片山,怎么啦?”
见到片山撑着腰愁眉苦脸的样子,邻座的根本刑警关心地问。
“没什么,只是有点腰痛……”
“你又不是新婚!”根本取笑地。
“没什么好笑的。”片山沉着脸说。的确,被人认错招来横祸,一点也不好笑。
可是,那个片冈义一难道记不得自己亲生儿子的模样?虽然相隔十二年,那时的义太郎又不是三四岁,已经十七岁了,怎会分辨不出来?
“是不是老糊涂了?”晴美这样说。也许是吧!
昨晚,石津好不容易才把片冈和片山分开。眼看片冈和山波又爬起来追过来,他们三个同喊一声“逃”,飞也似的冲出公寓,当时也不晓得干嘛要逃,在外头徘徊了三十多分钟,最后跑回去看看,人都跑光了。大概是仓持把两个老头劝走了。
究竟他们相不相信自己认错人?片山百思不解。大体上,人类愈老愈顽固,一旦相信什么就不轻易改变想法。难道他们不记得自己孩子的脸?也许打从 心底盼望眼前的片山和晴美就是亲生儿女,所以把记忆连根拔起重新修正。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是,他们两家是为了微不足道的竞争而失去儿女的,算是自作自受 吧!
“总之,一切与我无关。”片山低喃一句,准备工作。根本又叫住他。
“片山。麻烦你替我把这份档交给警长,可以吗?”
“当然可以。”
“我有事出去一下。”根本立刻起身走了。
栗原不在,好像在会客。大概不是急着要的档吧!可是档上头用红笔写着“紧急”的字眼,片山只好耸耸肩说:“拿过去给他好了。”
栗原在会客室见客,片山轻轻敲门进去。栗原瞥见他一眼,表情不是生气,反而像是松一口气的样子。
“有什么事?”
“根本兄叫我把这份档……”片山递过文件给他。
“文件?啊,差点忘了。”栗原接过文件,起身对客人说:“失陪一下,我马上回来。”
那个长相有如小企业老板的客人忙不迭地说:“请便。”
栗原和片山一同走出会客室,叹一口气说:
“幸好你来,终于摆脱他了。”
“他是谁?”
“记得那宗互刺决斗案件吗?他是那个县警局的刑警,叫杉田。”
“他来说什么?”
“简直胡说人道。”栗原回到自己办公桌。“他说被害人一死,从中得利的是他们的兄弟。”
“兄弟?”
“正确地说,一边是哥哥,一边是姐姐。他说两边都要继承庞大的财产,肯定是杀人凶手。至于证据,根本没有!”
“好过分的刑警!”
“而且,那两个人在十二年前就失了踪。他叫我帮忙寻找!”
“叫搜查一科帮忙找人?”
“当然咱们不能帮忙找人。”
“你拒绝了吧!”
“是想拒绝的。可是见他一番诚意喋喋不休,始终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