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仿犯 第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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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仿犯 第二部-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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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年和少年时代,因为是一个不好的孩子而被轻视、冷笑、嘲弄和怜悯。不难想象,这在高井和明的心里一定会留下无法愈合的创伤。经过视觉障碍的功能训练可以消除一些影响,但永远不可能回到过去,因为那里留有伤疤。
  他之所以围绕在儿时伙伴栗桥浩美的身边,是不是因为这种伤害呢?栗桥浩美也有着如高井和明一般无法再来的黄金般的幼年和少年时代。所以他无法离开。
  在滋子看来,青年时期的栗桥浩美就像一只患了自尊心狂妄症的狗。也许能进入一所好的大学,但在大学里什么也没有学到。满不在乎地进了一色证券这样的一流公司。在社会中,只有过去打胜仗经验的他,知道要向比自己职务高的人行礼,知道必须做像佣人似的杂活才能领到薪水,知道在公司里像他这样的年轻人不过是没有实力的零部件,谁也不会尊敬他,谁也不会特别对待他,最后他骄傲地认为“自己不是应该在这种地方做这种事情的人”,并离开了公司。像他这种情况在现代社会中决不少见。他认为自己生来就不是做这种无聊事情的人,所以还是离开这种无聊的日常生活为好,结果,他无事可做,每日游手好闲,这个“优秀”的年轻人被社会所唾弃。
  但高井和明没有栗桥浩美这种毁灭的感觉,虽然栗桥浩美是一个没有职业的青年,但对高井和明而言仍是一个英雄。所以,高井和明还是跟随着他,并帮助他。如果高井和明的意志稍微坚强一点的话,事情的发展可能就不会是这样。高井和明也许会从什么地方逃离这个危险的暴力游戏,并向警察报告。
  不管是哪篇报道,还是哪份材料,栗桥浩美周围的物证很多,但和高井和明有关的物证却出奇地少。这让特搜本部非常头疼。
  在木村庄司失踪、给在家等他的妻子打电话的那天晚上,高井和明在东京的家里。这样的话,这件事就应该是栗桥浩美一个人干的。直到第二天,高井和明才离开家,没有告诉家人他的去处,不知在哪里过了一夜,第二天也就是11月5日和栗桥浩美一起死于赤井山的“绿色公路”。在车祸发生前他们去过的加油站里,有人看见高井和明好像在保护着不太正常的栗桥浩美。
  滋子想,什么时候他们两人的合作关系又变成这个样子的呢?栗桥浩美失控了,而高井和明为了保护他而在后面拼命地跟着。
  最初,是不是栗桥浩美一个人开始的呢?留在他房间里照片和录像带上的女性。栗桥浩美绑架她们并对她们实施监禁、拷打、侮辱、杀害和弃尸。他反复地做这些事情以求得自尊心的满足,这是一种既肮脏又卑劣的做法。至少他的理性会这么认识,但比理性更为强烈的“愤怒的自尊心”却无法让他放弃这些犯罪行为。
  社会接受他但没有给他所希望的地位,他不是努力争取,而是要建立一个小的独立王国,他要成为王国的国王。因为国王可以掌握王国里所有人的生杀大权,所以可以随心所欲。那个时候之所以牺牲品都是女性,那只是因为栗桥浩美的性目标就是同龄的女性。如果他是一个幼儿性爱者,他会去杀孩子。如果他是一个同性恋者,他会去杀年轻的男人。因为这起案件,在部分女性中间掀起一股风潮,说“女性作为消费品的男性优先的社会”,滋子对这种说法并不赞成。不能否认,日本是一个男性社会,在男人的心里,确实有强把女性当做玩具的念头,这为暴力性犯罪提供了土壤。但仅以此作为理由来评判这起案件,似乎有只见一木不见森林的感觉。
  影响栗桥浩美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他对无法如他所愿接受自己的现实的愤怒。滋子想,高井和明除了盲目地跟着他、保护他和帮助他以外,找不出化解愤怒的其他办法。所以两个人都无法停下来。也许这种想法错了,但现在不能再想了,就这么写吧。
  正当她开始敲打键盘时,电话铃响了。滋子随意地伸手拿起话筒,说了一句:“喂!”
  “请问……”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好像很年轻,《日本文献》编辑部里可没有这样年轻的女人。
  “请问你是哪位?”  滋子的态度很生硬,对方屏住了呼吸,然后非常快地问:
  “您是前烟滋子吗?”
  “是的,我是前烟滋子。”
  “是写报告文学的那位作家吗?”
  “是的。”
  “我——”对方犹豫了一下,然后有略微有些发抖的声音说,“我叫高井由美子,高井和明的妹妹。”
  滋子不由自主地把话筒拿开了,一动不动地盯着。话筒就是话筒,它当然不会在滋子的手中笑着说“这是开玩笑”。这是现实,不是奇怪的梦。
  “喂,喂,前烟,你在听吗?喂!”
  这个年轻女人拼命地叫着,滋子又急忙把话筒拿到耳朵边。
  “对不起,我吓了一跳。”她实话实说,“电话没有问题,我在听。”
  电话里传来有点颤抖的喘息声。
  “……突然给你打电话,实在对不起。我有话想和你说,对不起。”
  “没关系,我不在意。只是,我的电话号码——”
  “啊,我是先给《日本文献》编辑部打的电话——杂志后面都登有电话号码,是社长接的电话,他让我直接给你打电话,你的电话是他告诉我的。”
  滋子苦笑了一下,这像是手屿社长做的事情。也就是他,无论高井由美子什么时候给编辑部打电话,他都不会提前把这件事告诉她。
  “这不是恶作剧的电话,我真的是高井由美子,我想和前烟说的是……”
  滋子委婉地打断了她的话:“高井,电话里说不清楚,我们可以见个面吗?”
  对方的声音很高兴:“你要见面吗?当然可以,我也有机会去拜访你或你的父母。”
  为续写这篇报告文学而进行的素材搜集中,和栗桥浩美和高井和明的家人见面无疑是最困难的事情。说句实在话,只能说滋子运气真是太好了。
  当然,在这种幸运中必须注意的一点是高井由美子的目的是什么?她为什么要给《日本文献》打电话?
  今天去了一定要问问她,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案件的调查以后再说。滋子干脆地说:“高井,你想在哪里见面?你找一个方便的地方吧,我去哪里都可以。”
  “地方嘛,哪里好呢?”  “要不就在你现在待的地方吧。”
  “不行,这里不行。嗯……这件事我母亲还不知道。”“你母亲也和你在一起吗?”“是的……我们借住在母亲一个老朋友的家里。”
  “是在东京市区吗?”“不,东京市区太危险了,我们在崎玉县。你知道三乡市吗?”
  “我知道,我住在葛饰,离得不是很远。你父母呢?”
  “我父亲的高血压很厉害,住在以前曾去看过病的医院里,虽然离家很近,但是我和母亲都不能去照顾他。媒体的人紧追不放,吵得很。父亲住的医院的医生非常厉害,绝对不许他们去见我父亲,但好像还是有电视台的人去那里。”
  “真可怜,你们还算可以,但是一定很担心你父亲的情况。”
  高井由美子哭出声来,她好像还在说着什么,但滋子听不清楚。
  “这样吧,我开车去接你,你周围的地方有没有明显的建筑物,或是公园?你可以在那里等我。”
  “明显的建筑物……”“车站和旅馆不行,你一定不喜欢在那种地方等人?”
  “绿色公路”上发生车祸后几天,警方让高井和明的家人领回了尸体,他的葬礼只有家人参加,但是,一家喜欢刊登丑闻的日报报道了葬礼的整个过程。更有甚者,住在举行葬礼的殡仪馆附近的一名学生用摄像机拍下了葬礼的情况,并把录像带卖给了和这起案件有很深渊源的HBS。从放大了录像带上看不清楚高井夫妇和由美子的正面,但从背影还是能分辨出来的。日刊杂志并不是好心才没有露出高井一家的正面图像的。这是一张拍得相当不错的照片,后来一家摄影周刊杂志又转载了这张放大后的照片。高井夫妇和由美子又面向社会了。
  但现实问题是,虽然这个报道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他们已经成为受人关注的对象,但在街上行走的人们并不会立即认出高井由美子。这种危险性很小,可是,高井由美子的心理负担并没有好转。如果她遇到的十个人、五十个人、一百人中的一个人说一句“你们看”,这种瞬间的结果也是要命的。
  两人最后商量决定,在由美子借住的地方乘出租车约五分钟的地方有一个公共汽车站,由美子在那里等滋子。平时那里的人不太多,滋子开车过去可以马上把由美子接上。因为高井由美子没有手机,所以滋子让她到了车站以后,用那里的公用电话给滋子的手机打电话。滋子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告诉了她。
  “你尽量在公用电话的旁边等我,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可以通过公用电话和你保持联系。”
  “我知道了。”
  “你戴墨镜吗?”“那都是很便宜的东西……”
  “好的,你戴上吧,我可以把它作为见面的暗号。我嘛……穿一件黄色的毛衣,戴黄色的围脖,胸口绣着一只大大的玩具熊。那是去年圣诞节时丈夫送我的礼物,非常可爱,但它不是我们这个岁数的女人穿的衣服,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
  滋子笑着说,但对方没有说话。滋子又接着说:“不要紧的,我一定会去接你的,而且我也会把你安全送回去的。如果今天晚上太晚的话,你可以住在我家,你放心吧。你还是告诉你母亲说是去朋友家的好,等以后再告诉她实情,我想她不会担心的。”
  滋子喘了一口气,真诚地说:“以后经常给我打电话吧。谢谢。”
  高井由美子还在说着什么,但已经听不清楚了。滋子再次确认了见面的地点,就把电话挂断了。
  心跳得很快,她突然觉得自己像一位特讯记者,她拍拍自己的额头笑了。我可不是记者,更不是什么特讯记者。
  直到现在,能和栗桥浩美和高井和明的家人直接谈话的只有警察,特搜本部的刑警。但无论是对社会上,还是媒体和电视台,他们从不透露罪犯的家人对他们两人所作所为所持的看法。滋子一个人说不定能找到突破口。她当然十分激动。
  放下电话,高井由美子看了看周围。走廊里就她一个人,没有别人。再仔细听一听,也没有听见任何动静。胜木阿姨去买东西了,母亲还在楼上睡觉。
  这座位于崎玉县三乡市郊外的老式木制住宅的主人是胜木阿姨,用胜木的话说,这是“虽然很旧,但还有可取之处的白蚁的家”。在这一个多月中,对高井文子母女二人而言,这里是惟一安全的避难所,一个隐蔽的家。
  被由美子称为胜木阿姨的胜木宏枝是母亲文子小时候的好朋友,两人有着近半个世纪的交情。胜木夫妇没有孩子,所以从小时候,他们就非常喜欢由美子。宏枝的丈夫是一位出色的木工,但五年前因心脏病去世了。自从丈夫去世后,宏枝就一个人住在丈夫留给她的宽大的房子里,在回忆中寂寞地度日。现在,她把文子和由美子藏在了这里。
  自从和明死于车祸以后,高井家平静的生活被彻底打破。只有家里三个人参加的高井和明的葬礼被公开后,父亲的病情急剧恶化。母亲抱着和明的骨灰盒,整天呆呆地坐着,不吃饭,不洗澡,不换衣服,也不睡觉,就像一个有点脏的人体的活标本。母女俩人从白天就得关紧窗户,长寿庵的招牌也放了下来,但就是这样,还是有人从外面打电话来,按门铃,向窗户上扔石块和鸡蛋,还经常有人在外面叫骂。特别是从栗桥浩美初台公寓发现七名女性的照片和录像带以后的几天里,由美子觉得再也无法在家中生活下去了。会不会有愤怒的人群踹开门冲进来,把文子和由美子拉出去,然后用私刑弄死她们,并用电线捆住倒挂示众?
  但是,她们之所以没有离开家,不只是因为没有去处,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因为她无法忘记葬礼结束后父亲住院时,紧紧拉着由美子的手说:“荞麦店交给你了,荞麦店交给你了。”幸运的是,在她们无法出门的日子里,无法见面的邻居半夜悄悄给她们送来食品,并赶走起哄的人,她们感动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她们也是从邻居那里得知栗桥夫妇关了药店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栗桥浩美行为不端,这在当地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所以,邻居在和文子和由美子聊起来的时候,都说栗桥浩美如何如何不好,说“和明这孩子挺好,都是被栗桥拉下水的”。他们暗示,最坏的栗桥浩美的父母都走了,你们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呢?但他们都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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