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纸晚钟君说得对,我们没有证据,恰恰证明我们是清白无辜的!”灰屋铜堂气哼哼地说,此刻他好象一匹被激怒了的烈马。
“对,对,如果事先预谋,有所准备,怎么还不能制造一个互相证明不在现场的证据来?”芦原小群也开口了。
“对,要是合谋,一定会这样做的,各位,你们说是不是?”柴田乐亭也在帮腔。
大家齐呼:“对,是这样!”
一时间满屋子被传讯的人一窝蜂似地骚动起来,警长气得毫无办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时幽谷先生说话了,他不慌不忙的,好象他并不是被传讯者,而是一位调解人,要打破双方对峙的僵局。
“喂,各位,静一静,请听我说,现在不是同警长先生辩论的时候,重要的是尽早抓住杀人凶手,警长先生,您说是吗?……”
“……” 棒槌学堂·出品
“您刚才说,没有一个人能拿出证明自己不在杀人现场的证据,这恐怕不准确吧?至少有一个人能拿出这样的证据……”
“谁?”
“就是在这屋子里的田代信吉先生,当时您把他当作最大的嫌疑犯,正在审讯他。”
幽谷这么一说,警长无言以对,火气也有点儿消了。他叹了口气说:“唉,我们这些当差的,跟你们一样,吃的都是配给粮。挣钱不多,管事不少……”警长象一个勤劳正直的普通人,叙述着自己的苦衷。
大家对他的反感被他的这些话化解了,又开始同情起他来。
“唉,真难为大家了,可是这也没有半法呀!这不,案子刚刚有点头绪,舞台上又出事了……噢,我差点把田代信吉这个茬给忘了。喂!田代信吉,到这里来一下!”
“是。”田代信吉好不容易才恢复了知觉,两眼惺松,无精打采,好象刚刚睡醒的样子。
“我离开这里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
“啊,您走的时候,我刚刚清醒过来,一个人无精打采地坐在这里,我想:我大概又犯病了吧?正在这个时候,听见外边的吵嚷声,我就心慌意乱地跑了出去……”
田代信吉说的句句都是实话,看来幽谷是正确的。田代信吉确实有不在现场的确凿证据。警长问了半天,一无所获,陷入惆怅之中。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啊,那个人呢?那个自称是一六报社记者的人……”
“啊,书呆子……”颚十郎一不留神,说走了嘴。
“什么?你说什么?谁是书呆子?”警长听后火冒三丈。
“啊,对不起!别见怪,我不是说您。”
“是这么回事,一六报社的记者野崎六助的外号叫书呆子,您别误会。”幽谷替颚十郎解释说。他向四周扫了一眼,“怎么没看见六助,他上哪儿去了?”
“啊,他在三楼呢。警长先生,我去叫他吗?”恭子没等警长发话,自告奋勇地说。她刚才在三楼看见过六助。
野崎六助命里注定要遇到倒霉事,大家正在说着他,谁知他自己竟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警长的面前。
“你就是一六报社的记者野崎六助?带记者证了吗?给我看看!”等等力警长表情非常严肃。
“啊,带来了!”说罢六助把手仲进口袋取记者证。真糟糕!一下子从口袋里发出“毛吉亚——”的怪叫,刚揣进去的妖怪娃娃的弹簧被他碰了,那个小东西一边怪叫着。一边直向警长的鼻梁射去。警长不知何物,赶紧一躲。“哗啦啦!”他连同椅子一起翻倒在地。
“你,你想干什么?!”警长大发雷霆。
六助吓得惊慌失措,脸色由白变红,由红变紫,忙不迭地伏到地上去找那个妖怪娃娃。
警长从后面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唉哟!”六助一下子趴倒在地上,十分狼狈。警长这才算出了口气,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妖怪娃娃。
“这是什么东西?”警长一边摆弄着它,一边奇怪地问。
“毛吉亚——”妖怪娃娃又发出一声怪叫。惹得满屋子人哄堂大笑。
警长又生气了:“你,你竟敢拿这个东西戏弄警官……”
“不,没那个意思,我拿这个东西来,是想向警长先生……”六助很遗憾地抚摸着被踢痛了的臀部,回头看了恭子一眼,心想自己刚才的丑态一定让恭子看了个一清二楚,这真使他太难堪了。他发现恭子的情绪很正常,似乎没有嘲笑他的意思,才放了心。他哪里知道,恭子也在一心一意地想着妖怪娃娃的事呢。
“关于这个玩偶,你有什么事要说?”警长问道。
“刚才剧场怪人剑突谦造偷偷地上到三楼,拿着这个妖怪娃娃,刚要向窗外扔,被我当场抓住了。”六助隐瞒了他上楼的原因,看来说谎不是什么难事,连老实巴交的六助也会。他继续说,“剑突谦造走进三楼演员化妆室,从一大排梳装台中找到一个抽屉,拿出这个玩偶……”
“谁的抽屉?”警长追问。
“这个……这个我不知道,那里有好多抽屉呀!”六助又说了谎,“我看见剑突谦造要扔这个玩偶,就立刻扑了上去,和他打了起来,抢到了这个东西……警长先生,我想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名堂!”
警长沉思片刻,忽然对大家说:“各位请先回去等一下儿,我要跟这位先生好好地谈谈。”
大家巴不得他有这句话,一下子涌出了门。
幽谷池们一伙人又回到幽谷的房间。
“幽谷先生,您有何高见,说给我们听听!”灰屋铜堂满面春风,想找个有趣的话题。
“唉,哪里有什么高见呀!”幽谷仍然心事重重。
灰屋铜堂的兴致未减,似乎并没有受到幽谷的影响。继续嚷嚷着:“各位,瞧,这是什么东西?”
他好象变魔术似的,边说边把手插进上衣两边的口袋里,忽然掏出两瓶威士忌来。
“哟,灰屋铜堂君,从哪里搞来的?”芦群小群兴高采烈,一个劲儿地舔着嘴唇。
“在剧场怪人的房间里找到的,大概是那个醉鬼带来的。”
“是古川万十吗?”
“对,正是他!听说他来这里时已经喝得烂醉如泥,可是还带来好几瓶酒。说起来这还是他的遗物呢!把它当作纪念品留下来追忆故人呢,还是……”灰屋铜堂用眼睛扫了幽谷一眼,好象在征求他的意见。幽谷没有作声,大家却都按捺不住了。
“痛痛快快地喝点儿吧。管他什么证据不证据的呢!蚂蚁钻狗圈,咱们才不屑管那些闲事呢,怎么样?先生,喝吧!”半纸晚钟的舌头都有点不好使唤了。
于是,两瓶酒都打开了,大家边喝边聊。
“我现在有个想法……”幽谷说。
“怎么?您已经弄明白了?……瞧您那心事重重的样子,要是让警长看见了,准会以为您就是凶手!”柴田乐亭打断幽谷的话。
“哦,关于凶手的问题,我倒有一个。呃,线索,呃,呃,……”说话的是芦原小群。
“嗯,真的?” 棒槌学堂·出品
“小群君,你可别瞎扯呀!”
“不,不,这,呃,决,决不是瞎扯。幽谷先生……”小群一边打嗝,一边断断续续地说。
“小群君,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才,呃。你在,在舞台,呃,呃,前面的潘,潘,潘……”
“真急死人,是潘朵拉匣子吧?”
“是,是那个,呃呃,只有搬那个,匣子的人,呃,才有做,做案的可能……”
“对,我现在也这么想。”
“那个人……我,我,看见啦……”
大家一下子静下来了。
“小群君,真的吗?那个人是谁?”幽谷猛地站起身来。
“那,那个人,呃,呃,呃……”
“那人是谁呀?”颚十郎焦急地问。
“呃,呃,呃……”
芦原小群的怪毛病真气人,一喝酒就嗝声不断,并且越打越厉害,大家急得手心直出汗,可是也毫无办法。
“小群君,你安静一下儿。那人究竟是谁?”幽谷安慰他说。
过了一会儿,小群刚要说:“那那,那……”嗝又打起来没完。他索性不说了,又呷一口酒,他想平静一下,可是一歪头竟然醉倒了,一边打着嗝儿,一边打起鼾声。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干着急。
“先生,小群君好象真的知道凶手是谁,可在关键时刻……”
“却犯了老毛病。”幽谷先生接着说。他失望地摸着下巴,似乎在想对策。
正在这时,电灯忽地一下灭了,大家倒吸一口凉气。不一会儿——“唉呀,这……”从黑暗中传来一个漂亮的花腔女高音的尖叫声,不用说,这是红花子在求救。
大家仿佛得到警报一样,“呼”的一下子涌向黑暗的走廊。
房间里只剩下芦原小群一个人……
第十三章 长夜绵绵
幽谷他们一伙人奔出房间之后,在黑暗中各自向四面八方摸索,寻找红花子的踪迹。他们又犯了一个错误,由于都是单独行动,若警长问起,恐怕他们每个人还是拿不出证明自己不在作案现场的证据。这可太遗憾了。谁也没有想到这一点,连精明的幽谷也不例外。幽谷的聪明之处只是在于他事后善于仔细分析问题而已,而事前却不是深思熟虑的人。此刻他同伙伴们也一起奔向黑暗的走廊。
“红花子小姐会怎么样呢?厄运又降在她的头上了吗?”幽谷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在黑暗的走廊里踉踉跄跄地走着,不知不觉地跟伙伴们失散了,只剩下他一个人。
“喂,灰屋铜堂君,柴田乐亭君,半纸晚钟君。你们在哪儿?喂,颚君!”幽谷试着一个一个地喊着同伴们的名字,可是谁也不回答。剧场里一片死寂,好象没有人烟的旷野。幽谷不由得有些害怕,腿也有点不听使唤。
就象在飓风的中心带也会有晴朗无风的天气一样,在这场怪事迭出、多人遭害的大案中,也会有平静的一瞬间。刚才,电灯突然熄灭之时,女演员们的叫喊声和警察们粗野的吼声交织在一起,而此刻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剧场里一下子静得象坟墓一样。人们好象都被这瞬间的寂静吓住了,一个个都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生怕不小心弄出点声响,把妖怪引来。
幽谷的恐惧感越来越强烈,他突然感到有必要找个妥贴的藏身之处,于是便蹑手蹑脚地摸索着往前走。忽然,他听到黑暗中传来一男一女窃窃私语的声音,便停住脚步,竖起耳朵仔细地听:“您现在怎么样啦,已经完全好了吗?”这是一位姑娘的声音。
“啊,谢谢你,柳绿子!已经好了,总算清醒过来了。”那位问话的姑娘原来是柳绿子,而答话的这位男士必定是田代信吉了。幽谷已经清楚这两个人是谁了,继续听他们说话。
“谢天谢地,总算好啦。您挨了警长的训斥吧?”
“没有办法,怀疑人是他的职业,可是,柳绿子——”
“您要说什么?”
“你是相信我的,我怎么可能是凶手呢?”
“当然相信啦,无论别人说什么,我都相信您,象您这样善良的人绝不会去杀人,我相信您,相信。”
“谢谢你,柳绿子,现在也只有你一个人还会这么说。我还有一件事想对你说……”
“什么事?” 棒槌学堂·出品
“真不好意思对你说,我们的婚约……我,我想取消。”
“您说些什么呀,田代君!”
“是真的,我想取消婚约。”
“为什么呀,我柳绿子没做什么对不起您的事啊!难道您不爱我了?太可怕了,事到如今……”
“不,不是那个意思。我说取消婚约是因为我自己——”
“您怎么啦?”
“柳绿子,你听我说,同我这样的人结婚会给你带来不幸,我有病……”
“这我知道哇,您的病不是好多了吗?”
“不对。我自认为好多了,才同你订婚,可是……可是还不行啊!”
“为什么您说不行?”
“你都看见了,今天晚上我就发作了两次……”
“怎么是两次呢?不就是在古川万十被杀之前发作了一次吗?”
“不是,在那之前还发作一次,我觉得不好意思,对谁也没说……”
“……”
一阵沉默。忽然又听到柳绿子激动的声音:“田代君,不管你一晚发作几次,我都不在乎!您越有病,越需要我的照顾。田代君,请您不要再说取消婚约的话,我……”
“柳绿子!”
“田代君!”
接着,一阵窸窸窣窣衣服相互摩擦的声音传来,幽谷正要离开,忽听不远处又隐隐约约传来男女说悄悄话的声音。
“是谁在那里谈情说爱?”
幽谷好生奇怪,便向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挪去。刚才幽谷专心致志地听田代信吉和柳绿子的谈话,想从中发现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