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然被拘留在高井户警察署的代用监狱里的斋藤修吉,在小田木警部助理提审他的那一天,这样一边回忆着一边说道。
“是一个有水的地方吗?”小田木听了斋藤讲的那些像八卦一样的事,感到很怪。
可是斋藤却非常认真,露齿咬着嘴唇,又接着说:“最近,我总是作梦,大概梦到过两三次这同一片湖水啊!我这样一想起那片湖水,就感到那不就是我得到那个钱包和领带夹的地方吗?……”
斋藤的连鬃胡须已经长得有一厘米长了,下巴又细又尖,比起当初被带到这里来的时候要瘦下去一圈。小田木似乎现在才注意到斋藤瘦成了这个样子。他作为一个偷窃现行犯是在7月20几号被逮捕的,因为那时正逢盛夏,又被关在了一个空调出现故障的牢房里,所以才瘦成了这个样子。
在他被关押的期间,先后查清了他的一百五十多宗行窃案,并归纳二三十个材料上报给地方检查院。因此,他常常被传唤到地方检查院,接受检查员的审问,并以盗窃嫌疑被起诉,但是审判还没有开始。可是,不论对他来说,还是对侦查他的警方来说,还仍然遗留着重大的问题。那个从他放赃物的纸箱里找出来的池见敦人的随身用品,斋藤是从哪里弄到手的呢?如果这一点查不清楚,那么他的嫌疑就不只是偷窃的问题了。最近在警察署每隔两三天对他进行一次的审讯中,警官对他的质问就集中在这一点上。
斋藤心里也着急了吧?
小田木也有点同情他了。小田木通过观察也认为斋藤的犯罪行为仍然只限于偷窃,还没有干过杀人或伤害的勾当。
“你记得曾经进过湖水附近的一户民宅行窃的事吗?”
“最近没有,可是,过去好像有过那样的事……”
“过去?”
“我开始干这个勾当还没有多久的那个时候吧?”
斋藤说的这个“勾当”,就是指他自己的偷窃行为。他大约在八年前的1977年的年末开始染指这个勾当的,因此他说的“干这个勾当还没有多久的那个时候”,也许和池见敦人失踪的1978年秋天的那个时间相距不远。
小田木把东京都全图拿出来,摊开在审讯室的小桌子上。在这张地图上,除了二十三个区以外,也有都内所有的市和相邻县的一部分。
“说到东京附近有湖水和水的地方,……有相模湖、津久并湖、城山湖、奥多摩湖……多摩川这样流淌着,狭山湖、多摩湖应该在这里……”小田木从西边往东移动着手指。
“我还没有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呢!”小田木指了指相模湖,斋藤摇了摇头。
“那么,奥多摩湖这一带怎么样呢?这里是奥多摩镇,也属于东京都。”
斋藤捻着胡须,点了点头。因为他的偷窃行为遍及东京都内的整个区域,所以那个地点只有他自己才能想起来吧?
“如果是有水的地方,也许是在河边吧?”
“不……好像还是在湖边上啊!那一带的水边,房子不很多,还架有一座桥梁,可是……如果去看一看的话,我想就能知道有没有来过?”
小田木认为这事毕竟是从斋藤梦见的湖水引出来的,这本身就令人感到荒唐,可是在斋藤的再三恳求下,还是决定再让他去“对证”一下。
9月19日星期四,下午,天空有些阴,小田木和另一名年轻的警官让斋藤坐上警察署的警车先去了奥多摩湖。
警车穿过了东京都内的唯一的一个村庄——荟原村,又从奥多摩收费公路进入了湖岸,然后沿着湖边的道路向东边驶去。
在快要到小河内水库的地方,汽车停下了。小田木转过身子问斋藤:“怎么样?”
——斋藤一筹莫展的样子。
“你记得来过吗?那边有食堂和情人旅馆,你有在那些地方作案吗?”
“不……这里,我想今天是第一次来。”
小田木不直接知道池见敦人,可是,他在来这里的路上反复地考虑:也许池见这个人因为什么。事情而隐藏起来,而后不论是潜伏在哪里,或是遭杀害后尸体被埋在哪里,总之,比起城市的人口密集的地区来,有湖水等这样的寂静的地方更合适吧?有可能斋藤悄悄地进入那里,把池见的随身用品拿走了。或许重点地调查东京都西部的散布着湖泊的这些地方反而能射中这个疑团的靶心呢!
他们沿青梅街道往东开,又向狭山湖和多摩湖行驶。这两个湖,都是人工湖,也叫作山口水库、村山水库。
下午二时左右,他们进入了东大和市。
他们从青梅街道向左转驶向前边的多摩湖。这里遍布混杂的树林和竹林。起伏而整洁的道路在林间延伸着,透过树林的间隙能看见民房的房顶和彩色的墙壁。小田木他们的汽车又沿着道路向前行驶,不久,在下坡路的前面出现了碧绿的湖面。
在这条坡道的中途有自来水管理局的水库管理处,在坡道的尽头架有一座石桥。多摩湖像奥多摩湖一样,因为在湖边没有铺设汽车路,所以小田木考虑:在过了桥后把汽车停下,让斋藤沿着水边走一走看。
这时,汽车的速度慢下来了。当汽车走到石桥前边的时候,斋藤发出了奇妙的“呜呜”声。在这之前,斋藤一直瞪着大眼睛注意地看着外面的风景。小田木看了一眼斋藤。驾驶汽车的那个警官又降低了速度。
在这座石桥的左右两侧,是一个细长型的湖。在布满一层薄云的天空下,湖水的水面显得越发平静。约低于石桥二十米的湖岸的岸边上,树木葱茏。慢慢地走过石桥后,驾驶员把汽车转向能看到湖水的那个方向,而后停了在离开道路的一块空地上。斋藤依然凝视着车窗的外面。
“怎么啦?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这边是湖的西岸,从这里也能看到湖岸上的繁茂林木。右前方有一座抽水塔。左前方有一个像观览车那样的东西高高地耸立着。那边应该是游乐园和狭山公园等设施,可是这边却见不到游船。这里显得格外寂静,也许是因为天气不好吧?
“有印象吧?”
过了一会儿小田木再次催促斋藤,他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对岸,一边重重地点了点头,说:“喔,大概来过这里。因为我感到这座桥和这一带的湖岸有印象。在我的梦中出现的那个地方,就好像是这个湖……”
“那么,这里和那个领带夹及袖扣有什么关系呢?那些东西,是在湖边拾到的吧?”
“不,我不记得拾到过什么。”
“那么,你是闯进湖畔的民宅里,偷出来的吧?”
“也许是那样。如果我今天定下来要在这一带干,那么在天还亮着的时候就在这一带转来转去的,寻找容易进入的人家,这就是我的一般的作法。那次作案时,我见到了湖水,这个印象一直留脑袋里的什么地方吧?……”
斋藤像着了迷似地反复地说着:或许我比较早地进入那个人家,从那家的窗子看到了湖水的?总之,池见敦人的随身用品,一定是我在这个湖边的一处什么地方弄到手的。
如果是他所说的那样,那么他作案的地点应该是桥的南侧。因为桥的北侧这一边,约从三十年前开始就已经建造了联合国科教村和棒球场,没有修建一般的民房。
汽车又从石桥这里往回走,停在了水库管理处的旁边。
“我不会进这样的地方!”斋藤斜着眼睛看这栋外表已经陈旧的管理处,不自然地说。
小田木让带着手铐的斋藤从汽车上下来,和驾驶员从两侧挟持着他。从桥脚下又眺望了一次湖水的斋藤,仍然以认可的表情频频点着头。
小田木让斋藤走着看了看附近的人家,看他是否能回忆起当时作案的情景。而小田木他们则向那些人家询问了在1978年以后是否遭到过偷窃?在从高井户警察署出发之前,他们都一一地询问过多摩镇、东大和市、东村山市的各警察署,结果都回答说没有关于失窃的报告。因为这起偷窃案和池见的失踪有牵连,所以就可能没有提出失窃报告。这件事情完全可以这样设想。
坐落在树木之间的那些房屋,好像都不那么旧。这些房子多是二层木造的高级职员的私人住宅。问了一下站在院子里的一位家庭主妇,她说:这些房子,都是大约在十年前,买了房地产公司整理好的土地建起来的。
“那时候,这里才安静呢!好像从我们搬到这里来以后,就开始大量地建房了呀!”她对小田木提出的第二个问题吃惊地摇摇头说:我们没有被偷过。
斋藤表示对这里的所有的房子都没有记忆。在这里还建有一栋背着小山丘面临人工湖的比较大的灰瓦屋顶的二层楼房。在通往楼房的路口处挂着一块写着“山菜料理朝雾庄”的招牌。
“要是那栋房子的话,也许能从房间里看到湖水吧?”小田木像在问“这里如何”似地看了一眼斋藤。而斋藤仍然显得犹豫不定的样子。
小田木在门前问了一下四十多岁的饭店经理。
“我的这间饭店,是从1979年开始经营的。”
“是新建的吗?”
“是的。”
“那么,在你建起这栋楼房以前,这里是一座小山吗?”
“不是,记得确实建有一栋旧房子吧?饭店的所有人连土地带房子一起都买下来,拆掉了旧房子后才新建了这座饭店啊!”
“朝雾庄”的所有人,原来是在吉祥寺市经营餐饮旅馆的老板,平时也在吉祥寺那边。因为这个四十多岁的人,是在这个饭店开业一年以后才受雇来到这里的,不了解原来的详细情况。
“为了在1979年的夏天开业,也许从当年的春季就动工修建了。在这之前,建有一栋旧房子。这栋房子,后来被拆掉了——当然,这种情况还是会有的。”从小路上回来的小田木自言自语着。如果偷出池见敦人的随身物品的的那栋老房子已经没有了,那么斋藤无论看哪一栋房子都不会有任何的印象和记忆了。即使是这样,可是小田木仍然一家一家地走访着,向住户问着:这栋房子是什么时候建的?以前这里是什么样子?等等。
从池见失踪后的1978年建起来的房屋,占了一大半,地皮也都是那个时候平整的。有几户人家是从1965年前后住到这里的,据住户们说,他们没有被偷过。斋藤看了这些房子后也摇头表示没有在这里作过案。
在“朝雾庄”所在的那个小山丘的下边,有一户看起来在这里住了三四十年的农民的房子。房子的周围是一片菜地。
“我不会进农户的家,因为我的目标是那些看上去有钱的人家啊!”斋藤毫不犹豫地否定了
小田木见到房檐下坐着一个老太婆,于是又向她问了相同的问题。
“因为我们从二战前就住在这里,所以从前还有狐狸、野兔出没呢!现在变得吵闹起来了……”看起来这位还不到七十岁的老太婆,像欢迎他们似地亲热地回答着。
“可是,你们家这里不是还很安静吗?”
“不是这样!整个晚上汽车的声音不断,还不是因为这里有了那个菜馆什么的呀!”
“听说在有这个菜馆之前,这里有一栋旧房子?”
“唉,是这样啊!”
“是一栋普通的住宅吗?”
“不是。那原来是一个做陶瓷的先生的房子!”
“陶瓷?是一位陶艺家吗?”
“是啊!每次烧那个大窑的时候,都冒出那浓浓的黑烟,把洗好的衣服都弄脏了,还担心那火,就是怕出事啊!我们这一带的人都抱怨他呀!是不是因为这个,他就搬到别处去了吧?”
“原来是陶艺家?怪不得是这样!”小田木表示理解地重复着这句话。他感到在出现这片房子之前,这里确实是一个适合做陶瓷的环境。
“喂,斋藤,你记得进过一家有烧陶瓷器的大窑的人家吗?”在回到汽车的路上,小田木问斋藤。
于是,斋藤突然停下脚步,又看了一次那个树木葱茏的小山丘。他站着不动了。他好像唤醒了那个沉睡在意识深层里的久远的记忆,表情复杂地站在那里。
2
《昭和36年12月5日认定岐阜县多治见市市之仓×道街与清川永美子同一户籍的彻为非嫡之子的申请》在池见敦人的户口副本的末尾附着这样的记载。这个记载证明了池见把清川彻认作儿子;他的母亲清川永美子提出了这个认子的申请。日期是受理这个申请的日子,不是彻的出生年月日。
桦山律师再一次读了这份最近刚拿到的户口副本后,又看了看放在同一个文件夹里其他的材料。里边也有池见顺子的户口副本,下边还附着一份没有填写的《宣告失踪的家庭法院申请书》的申请用纸。这是他前几天去家庭法院时随便带回来的。
池见敦人去向不明以后到今年的10月25日就满七年了,可是到10月25日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因为顺子催促得很紧,所以桦山就在抓紧时间准备申请宣告失踪所需要的文件。
顺子着急的理由肯定是因为财产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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