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瑶显得有些意外,“哥哥说你会在这里,你竟就真的在这里?”
这话说得,让白南之很有些纳闷。
“你怎么会在这里?”裴瑶又问。身在宗吾宫中,她比平时稍显点拘束,但话语中的指高气昂还是没有改掉。
白南之叹了口气,“不知裴小姐有何事?”
裴瑶一时语塞,再开口时已有些不耐烦,“难道我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哪里的话,只要裴小姐乐意,当然随时都可以找我。”白南之不咸不淡的敷衍着,同时已经猜出了几分裴瑶在此的缘由。
她腰上那玉佩不见了。
联想那玉佩和宗吾皇室的关系,不难知道为何太皇太后愿意见她。
白南之对裴瑶此女毫无兴趣,却难免要在意她的身世。
北国公主这一层自然是需要在意的,除此之外还有另一层:她的母妃,是当年从宗吾嫁过去的,梁婉的嫡亲闺女,叶泉的亲妹妹。
当然,最恼人的还得是裴瑶的那个哥哥。一想到裴竹现在又不知道正潜在哪里施展着什么阴险诡计,白南之就头疼。
他不禁再度担忧起出门在外的宋天天。
京城之外,裴竹却正在会见着一位老友。
他是特地让裴瑶独自一人先行步入到宗吾宫中的,也早已收到了宋天天三日前离宫的消息。三日的时间,足够让宋天天办完事开始回程了。
裴竹早盘算着要趁机见她一面,此刻却丝毫不急,只笑眯眯地望着眼前人。
“老弟啊,多日不见,你还是一点没变,神色如往常一样自在——不管何时都这么自在!真是佩服啊,佩服。”对面那人也笑着,笑意中却带着一股咬牙切齿,“兄弟我就做不到你这么自在,我现在可是有大麻烦了。”
“叶兄真是说笑。”裴竹淡然道,“什么麻烦能难得住你?”
如果宋天天在这儿,她就会认出,这个所谓的“叶兄”,正是前两天让她扑了个空,且四处搜寻而不得的淮王。
“裴老弟,你我认识也这么久了,现在还来这些虚的,有什么意思?”淮王向后一靠,斜斜倚在椅背上,“这次我落到这境地,你从中搞了什么鬼,别以为我不知道。”
“哦?”裴竹笑道,“你想如何?”
“我?我不想如何。都到了这个境地,我还能如何?”淮王摇了摇头,“我倒是想知道,你想要如何。”
裴竹轻抿杯中茶水,不答。
“这种时候,我来找你,你还愿意收留我,说实话,我是很感激的,真心感激。” 淮王继续说着,“所以我现在,想和你说一些交心的大实话。”
作者有话要说: 差点登陆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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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死网破
裴竹轻抬右手,“愿闻其详。”说着再度将茶杯递到嘴边。
“第一句实话:想当年我第一眼见到老弟你,就知道,你这家伙狼子野心,不是个东西。”
裴竹一口茶水忍着没喷出去,憋在嘴里险些憋死自己。半晌他才终于把这口茶给咽了回去,继续保持着风度露着微笑。
“刚巧我也狼子野心,自然与你一拍即合。”淮王盯着裴竹那不露声色的脸庞,“当然,就像你一直利用我一样,我也从来都没有信任过你。”
裴竹将手中茶杯放回桌上,微眯起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不正说着吗,老弟。”淮王却笑着重新将自己面前那茶水端起,向他邀杯,“你急什么?老弟呀。”
是啊,他急什么?
裴竹勾着嘴角,半阖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厉色。
他并没有被这些言语所激怒。正如淮王所说,他俩一直以来都是在互相利用而已,对于彼此间的这关系,两人也都早已是心知肚明。
只是淮王竟然将这些话摆在明面上来讲,让裴竹很有些诧异。
如此开诚布公,难道这个男人还想和他撕破脸皮不成?在这个时候撕破脸皮,对这个男人而言,能有什么好处?
裴竹稍稍感到有那么一点不安,当然,只是那么一点而已。
太皇太后一声令下,宗吾女皇领命亲来,淮王现在的处境,在某些人眼里说是穷途末路或许也不为过。但裴竹丝毫不这么认为。
如果现在是他裴竹处于这个境地,定然已经招兵点将揭竿而起杀上门去,最不济也要霸守一方割据半国,绝无可能束手就缚,为此哪怕委身敌国也在所不惜。
淮王的底子,裴竹可清楚得很。
所以他现在才会在这里淡淡然听对方絮叨。
“外面那个正四处找我、打算对付我的小丫头,我早几年见过几面,嫩得很。”淮王饱饮一大口,放下茶杯,“她身边跟着的那些兵力倒确实是有些棘手,但也不会是你我联手的对手。更何况,呵呵,再多的兵力,如果不听她的,又能如何?”
裴竹盯着他,心道:终于等来了正题。
“裴老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这块地界藏了多少兵。实不相瞒,我也藏了不少。”淮王站起身来,双手虚抬身前,声音也徒然拔高几分,脸面上泛出几丝潮红,“现在是个机会!老弟,绝好的机会!那老太婆已经不行了,她以为给那丫头一堆兵就对付得了我了?哈哈!你我联手,马上就能要了那小丫头的命!就在这里!马上!”
“叶兄,坐下吧。”裴竹不动声色,“方才又没有饮酒,你为何如此激动?”
淮王犹自站着,目光灼灼,“如此良机,你想要错失?”
裴竹只是笑。这提议听起来不错,但……在这里借他的力量去杀了那个小女皇,然后再将整个宗吾的愤怒推到他身上让他一人承担?这种事情裴竹自然不得答应,他又不傻。
更何况……那个有趣的小丫头,如果就这样被杀死了,他也会觉得可惜得紧。
淮王犹自继续说着,“她,和那个老太婆,都只当使出这一招来我就会是个死人了,却不知,此时此刻,真正虚的是那个小丫头。趁他虚,要他命,不是吗?”
“趁他虚,要他命?这话是不错,我很认同。”裴竹沉吟许久,也起身来,退后两步站着,取出把折扇轻敲自己掌心,一字一顿将剩下的话语突出,“不过,在我看来,现在最虚的,可不是她。”说到最后几个字时,语中寒意渐渐森然。
裴竹已有了几分不耐。
眼前这人,果然留之无用。
淮王目光一凝,紧盯着他,突然大笑,“哈哈!老弟!果然!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啊,老弟。”说着大步跨来,神色狰狞。
裴竹紧握手中折扇,抬起左手,面容渐冷。
“别急,老弟。”淮王停下脚步,突然又是一句。
裴竹单手停在半空中,按捺住周遭已蠢蠢欲动的手下们。
“之前那个话题我还没有说完……要继续吗,听听我的心里话?”
“请说。”裴竹冷声。
“我母后,啊,就是那个老太婆,其实我一直很敬佩她,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忤逆她。”淮王放缓语速,神色也恢复如常,翻脸如翻书般继续絮絮叨叨着,就好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而眼前只是一名普通的旧友,“哪怕如果泉妹还在,我也会好好地呆在我那块番地里。可惜老太婆被私情蒙了眼,硬要将天下交给那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我如何能甘心,如何能不为自己好好争取?”
裴竹轻笑,“我以为你会说些更有用的东西。”抬在半空中的手始终没有放下。
“都这时候了,还管它有用无用干什么?啧……”淮王摇着头继续,“其实就是对那小丫头,我也不过是觉得她无法担此大任。不然的话,她那皇位,我可半点都不想贪。”
“哦?”裴竹到此才真觉得有些诧异。
“我俩认识多久了,老弟?五年还是七年?那时你年纪还小,但是我每次面对你时总觉得看不透,总也看不透,一直到现在都是如此。”淮王半转过身看着窗外,笑意中带上了那么几丝苦涩与颓然,“好在看你现在这反应,估计你也没完全看透过我……不过……事已至此,什么都无所谓了。刚才已经是我最后的挣扎,既然你不愿出手,我,到底还是要走上这条绝路的。”
绝路?裴竹微皱起眉,刚想开口,却见淮王骤然转回身形,扑将上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抹剑光!
“叮!”的一声,剑光猛然敲上扇骨,扇身传来的巨力让裴竹后退数步。
裴竹虽然有所防备,但淮王用话语转移了他的注意,又趁着侧身挡住他视线时取剑,还是让他稍着一道。
长长的“吱啦”声过后,淮王手中利剑终于止住攻势,而裴竹手中折扇已被割损近半,扇骨皆毁,只余扇柄苦苦支撑,将剑势推向要害之外。
不过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就是这一刹那,淮王伤到了裴竹一条手臂,却被四周蜂拥而来的攻击贯穿,有死无生。
“何必呢?”裴竹握扇手腕一转,荡开剑身,“你若只是求我帮忙掩护你到一个安全的地界去,我倒不会拒绝。”
淮王躺在地上,再也无法回答,嘴角却还带着一抹肆意狂妄的笑。双目盯着裴竹看着,那双眼似乎在诉说着一个落败者的决意。
裴竹将半毁折扇扔到地上。
他不奇怪为何淮王会要杀他,只想不通为何淮王会选在这个时候用这么蠢的方式鱼死网破。
路还很多,不是吗?
裴竹叹息着转身欲离,不过两步却感到脚下一软,一阵燥热合着一股晕眩袭来。
原来如此……
裴竹扫了眼臂上伤口:是毒。
不过这毒嘛……
裴竹脸上浮出一丝冰冷不屑:班门弄斧。
“来人。”裴竹出声,嗓音如他所想的那样已经暗哑,“去唤……”
咦?
随着这刚出口的四个字,体内仿佛升腾起一团火焰,烧灼着咽喉。未出口的字眼被堵在胸腔,浑身的气力也迅速被带离,竟然连让他说完都无法支撑。
不对!
这毒他早已实验过也施用过无数次,对其毒性熟悉至极。此毒固然迅猛狠戾无匹,但绝不至于快到这般地步!
裴竹伸手想要抓住什么稳住身形,但双腿早已无法站立,须臾间整个人便重重摔落在地,眼前浮出一团漆黑。
不妙……这毒性已经被人做出了改变,虽然根源还是依附于他所熟知的那一种,但这一点点改进,便足以在这种时候要了他的命。
可不能奢望原来的解药还能有用,至于现在带着的医师能不能在他毙命之前解开这毒,他也没信心得很。
这些念头闪过的短短瞬间里,他连耳畔都开始嘈杂。
嘈杂间,四周听起来一片混乱。
他有听到侍女的尖叫声,也有听到手下焦急的呼喊真,奇怪的是,他还听到外面似乎传来了马蹄声。
错觉吗?还是这个时候又有客人到来?听这声响,客人还不少。
裴竹还想思索些什么,却连意识都开始远去。
罢了,现在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啧,终于还是在阴沟里翻了一次船。
他突然又想到了那个小小女皇,先前他还在淮王面前思索过要不要去杀她,结果现在自己马上就要生死未卜了。
那个女皇不会知道,如果不是他的一念之差,现在在鬼门关门口的就会是她。
裴竹也不会知道,宋天天这几日追寻下来,对于淮王的所在,她已找到了些许蛛丝马迹。
淮王不是一个人进的京,那么些人,哪有可能消失得干干净净?奇怪的是,淮王对于隐藏自己的行迹,似乎并不是太热衷。
宋天天沿着这些行迹直扑过去,就找到了裴竹的这处宅邸。
如果她早来一步,淮王或许就不会死于裴竹之手,而如果她再来得更早一步,在那两人决裂之前,或许就会陷入裴竹和淮王共同的包围之中。
但现在她来得……这时机挺巧,淮王已死,裴竹刚刚被放倒。
淮王已死,她的任务就算是终结。
而面对躺在地上的裴竹,她则又陷入了一个新的抉择。
救,抑或是不救?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我觉得应该给淮王这个倒霉家伙起个名字,比如叶帧什么的……
但是想想还是算了
龙套要什么名字嘛~嗯!
☆、结案陈词
宋天天最终还是把人给拖回了宫。
裴竹带着的那医师也算有两把刷子,虽然无法治愈,但至少能稳住裴竹身上的毒性没让他半路上就翘了。
到了宫中,御医一堆,各种珍贵药材也是一堆,就好办多了。
宋天天找了个空殿将裴竹安排过去,不多时太医们鱼贯而入,宋天天让开位置,寻了个座椅坐下。
裴竹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