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后来,少女的队伍越来越庞大,几乎是但凡平头正脸的,都被选了去,男子那边却始终只有孤零零一个。良久,那筑基期修士看了看地下聚集的人群,满意地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道:“诸位想必也都知道,我巫山派的传承,女子有灵根者比起男子要多得多,未被选上的也不必丧气。虽然没有仙缘,但是我巫山派也不会放弃你们,努力修炼我们传下来的功法,强身健体,纵横江湖却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切记一点,我巫山派超脱世外,在外决不许提起我们门派的名号,我们大开山门收徒之事也不许传之于外人。罢了,此次收徒事了,尔等去了。”
花车瞬间胀大了好多倍,那些少女虽然雀跃,却依然是不敢发出细微的动静,轻手轻脚地步上了花车。
就见那筑基期修士道貌岸然,暗地里却偷偷地给一位炼气期弟子传音:“此番的这些女子倒有些个样貌不错的,献给师父,他必定欢喜,我们却只好退而求其次了。”说罢目光还若有似无地在那堆少女之中扫视了一圈,嘴角那丝笑容碍眼至极。
他们的传言,怎么瞒得过飘云和秦霜的神念?两人闻言对视一眼,秦霜的脸色便难看起来了。她总算知道为什么这个镇中几乎见不到妙龄少女了,竟是全被这个门派收罗了去,恐怕是要作为练功的炉鼎使用。只是这法门恐怕也不怎么高明,毕竟这些少女身无灵根,能起到的作用实在微弱。就是眼前这个年纪一把了修为还平平的中年筑基期修士,也是不知用多少少女的元阴才堆积出来的这点子修为。这样的事情,持续了已经不知多少年了,偏偏这些无知的凡人懵然无知,看见这些人能御剑飞行,将这些人奉为神仙,竟是心甘情愿将这些少女送上。说不定还有不少父母,心中尚在痴痴地盼着自己有“灵根”的孩儿修仙有成回来提携家人,也好让全家都鸡犬升天呢。他们哪里知道,这竟是一场天大的骗局,将所有人蒙在鼓中。
她原以为这个门派如此神神秘秘,说不定真的有让凡人生出灵根的逆天手段,心中盘算着若是有这样的东西,无论多么艰难,总要设法替袁紫珊弄来一份。虽然她年纪已是不小,筑基恐怕没什么指望了,但是在丹药的培养之下,总还有一份希望。即便筑基不成,也好强身健体,对敌时略有自保之力。怎知听到此处,真相竟是如此不堪。她只觉心头一阵震怒,这些人的手段,比起那些买卖炉鼎女修还要恶劣。毕竟那些被拍卖的炉鼎女修大多出于自愿,而这些少女却是完全被蒙蔽着。只这样粗粗一算,在场被选中的便有近百位少女,这还只是近五年的,若是百年千年呢?这个劳什子巫山派的地上还不知埋葬了多少少女的红颜枯骨,说是修罗场也不为过了。
只是这么说来,这些花车上来收人的修士恐怕也是出身此镇,就如今日刚刚入选的那个青年男子一般。那么说这巫山镇也是他们的出身之所,与这些少女说不定彼此之间还有些亲缘,这应该也就是这巫山镇的镇民如此相信这个巫山派的缘故了。偏偏他们也都助纣为虐,看他们的模样,对于此事显然已经习以为常。
秦霜想到这里,忽觉手中一动,发觉飘云已经将手按在腰间的龙凤梭之上,看来即便是向来淡漠的飘云也动了真气,她伸手一按,轻轻摇头道:“莫急,你等会追着那几人,看看他们的老巢在哪,我去查探一番,随后就来。”她不齿这个门派,自然不会客客气气说什么门派山门,而是不客气地直呼“老巢”了。
这些人的离场方式依然如来时一般华丽,不过花车之上多了许多人,那个筑基初期修士的御器之术更是显得捉襟见肘。秦霜冷眼旁观,若是平时说不定偷偷加一分力,让这辆华而不实的花车索性跌落下来闹个笑话,此时却再没有半分笑意,心中沉重得很,根本起不了起不了恶作剧的心思。
飘云依言去后,广场上的人便纷纷散去,却活跃了起来,不复之前的死气沉沉,口中兀自讨论着:“赵六家的小子,看起来呆头呆脑,没想到竟会是这一次唯一入选的男子,看来倒有几分福气。”
就有一人不屑地嗤笑道:“那又如何,巫山派的功法本就是适合女子的,男子修行有什么前途,没看到这些外出的杂役都是男子来做吗?我的二姑娘入门已有十五年了,那可是金娇玉贵,轻易不必露面的,修炼的速度比起当年同去的赵福家的小子快了不知凡几,现在已经在门主夫人座下伺候了。说不定过一阵子就要蒙赐无上仙典,进入那太虚之境,成就仙身了。”
说到这里,便有人啧啧称羡,又有一人叹道:“只是这仙家法门好虽好,尤其是那个无上仙典,一练却动辄百年,别说享享儿女福,这一去,再见都是难的。”
说到这里,场中还是冷场了一阵子,一人强笑道:“只要儿女能成仙,见不见又有什么。那可是无上仙典,你只是练个无双诀,几十年了还未大成,别说那无双仙典了。”
第二二五章 画虎难画骨知面不知心
秦霜听了一会,发现也找不出有用的信息了。这才身形一闪,跟上之前匆匆离去的那个镇长而去。
镇子虽然不大,但是镇长住宅却还算气派,在一众小屋之间显得鹤立鸡群,是以秦霜轻易地就发现了那个镇长的所在。只是金红色圆珠上次发生她不明白的变化,她一时也不敢随便拿出来使用,否则便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了。
刚才这位镇长一直低着头,秦霜并未看清他的样貌,只是根据气息确定就是此人,刚才她刻意留意了此老,有自信应当不会错认。此刻偌大的房屋之中,唯有亮着一盏幽幽的烛火,灯光下看去,秦霜竟然在心中打了个突。之前她从声音上虽然也可以判断出这位镇长年纪已经不轻了,但是此刻看来,竟是比她想象的还要苍老几分,佝偻着后背,枯树皮般的大手抖抖索索地点起了一袋旱烟,一明一暗的火光映着他那满面深深的沟壑。单看外表,即便有人说他已经过了百岁秦霜只怕也会相信。只是这个镇上想必是由于那巫山派照拂的缘故,生活还算富庶,秦霜早已发现,附近苦寒之地,根本无法务农,自然不必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这样养尊处优的生活,为何会如此苍老?她又放开神念打量了一下,这一座大宅之中,居然没有其他任何活人的气息,难道此人无亲无故也没有任何人服侍吗?在这样的深夜之中,若不是一点烛光尚存,那老镇长的胸口也不时微微起伏,秦霜几乎要怀疑这是一座孤坟,而这老镇长是一个活死人了。
那老镇长心中想着什么,似乎极为出神,连秦霜突兀地从空中出现。坐在了他身前不远处都没有察觉。
秦霜心中的怒火不知何时已经消弭于无形之中,她静静地坐着,忽然开口说道:“说罢,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老镇长被突如其来的话语唬得一惊,目中精光一闪,手指一动,就要抢去按秦霜身边的花瓶。他似乎功夫不弱,虽然年纪这么大了,但是身手还算敏捷。加上他反映极快,只是微微一怔。便不假思索地扑了过来,若是来者只是世俗界的武者,说不定他便得手了。只是秦霜就坐在那花瓶的左近。况且凡人武者的那点轻身功夫在她眼中根本不够看,轻描淡写地一挥手,便将老镇长定在了原地,丝毫不能动弹。她则顺手抚摩了一下那个花瓶,轻轻一笑。不带丝毫烟火之色,便将花瓶表面暗藏的一个传讯之物暗中化去了。看来这个老镇长却比她想象之中与那个巫山派的联系还要紧密一些,她想到这里,刚才兴起的一些怜悯之心也完全消失了。
她口中喃喃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来你与那巫山派也是一丘之貉,说不定镇上这些人被蒙蔽也有你在其中大力鼓吹的缘故。既是如此。我便自己找好了。”
她的目中忽然射出四色炫光,那老镇长似乎想要挣扎扭动两下,可惜秦霜的修为岂是他能抗衡的。很快两眼一翻,面上的表情变得呆滞起来。
出了那所大宅子,秦霜的心情便有些沉重。果然不出她所料,那老镇长确实对巫山派的所作所为心知肚明,但是秦霜最终还是没有下手杀他。其实他也是个可怜人。当年巫山派不知从何处迁到此地,那时他还正值壮年。膝下有一女,聪明伶俐,冰雪可爱。当她被确定有灵根而被巫山派带走之时,没人能知道他心中有多么激动。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家中有生之年还能出现一个上仙。此地虽然偏远,但是也不乏想要来只在山腰下碰碰运气的修仙者,大部分上山之前都要在此落脚,他也是曾经见过那高来高去的修仙者的,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女儿也会成为其中的一员。
只是,他没有想到。很快他又见到了自己的女儿,并没有如他所想的此生再不能相见了。她比起上山之前成熟得多了,一身华丽的衣衫,站在生养她长大的房屋之中居然显得格格不入。只是她似乎不开心,眉宇之间有些轻愁。他心疼了,自从妻子难产去世之后,他把全部的爱都放在这个唯一的女儿身上,没有再娶。见到她眉头皱一下,对他来说都是天大的事情。她提出了十年之后打算要在镇上每隔五年一选的要求,他心想这也是好事,只是有些疑惑,听说灵根难得,上次那巫山派来此选人之时,近万人的镇上也只有女儿一人入选。若是没有灵根,即便带上山去,要怎么修炼?
他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这个问题,女儿只是掩嘴一笑,说是她求得了派中门主的恩典,改变了镇脚下的灵脉,让新出生的婴儿拥有更多的有灵根的几率。他不疑有他,立即答应了。出于对他这个镇长的信任以及对修仙的渴求,十年之后,巫山派选走了第一批弟子,足足六百三十二人。镇上所有没有灵根的人也蒙赐了武者的功法,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他的女儿,更是从门主的普通妾室一路青云直上,变成了如今的门主夫人,地位更加尊崇。而他在镇中的声誉也水涨船高,以前的无名小镇更是更名为巫山镇,到了此处,他满足了,有女如此,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若是一直如此,他快乐的生活将会一直持续下去。但是他毕竟不是懵懂的。渐渐地,他疑惑了起来。为什么除了自己的女儿之外,从来没有上山的少女回来过,也从来不允许这些人的家人上山探望,说是为了怕这些人凡心不泯,影响修炼?只有女儿常常回到镇中,修为似乎越来越高,容颜也没有什么变化,保持在了三十岁左右的模样,似乎岁月根本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他也曾犹豫着问起,只是女儿总是不耐烦地说,其他女弟子由于是灵脉变化产生的灵根,资质不算佳,进境也很慢,都忙着在派中闭关修炼无上仙典。终有一日,他问的急了,女儿却冷冷地说了一句:“你知道那么多干什么,只需做好你的事情,不要让人起了怀疑就是。”
这一句,石破天惊,他终于开始正视之前一直逃避的事实。若是这么轻易就能让凡人生出灵根,这个世上岂非修士满天飞?只是女儿说完此语之后,对外宣称要闭关修炼,再也没有回来过了。他满心的疑问,只能掩埋在肚里。随着岁月的流逝,第一批上山的少女的父母早已故去,只有他依然如常,他不知道女儿对他做了什么,但是也知道她恐怕是趁她不备对他动了什么手脚,让他一个凡人,居然也能活到这么大的岁月。也因为此,镇中其他人对他的敬仰一日比一日更深,甚至有传言说他其实也是修炼了仙家法门,他的镇长位置稳如泰山。
看着一批批的少女欢天喜地的上山,他也曾经忍不住想要说破这一切,可是他终究还是沉默了。毕竟,那是他的女儿,无论变成什么样,做过什么错事,都是他的女儿,他不能陷她于险地,也不能破坏她苦心经营的一切。他心中也隐隐猜到,恐怕就是凭着这一条计策,女儿才在巫山派站稳了脚跟,成为了地位尊崇的门主夫人。因此,他最终还是缄默了。只是,他的实力虽然越来越强,许是心中忧思过度的缘故,容颜日复一日飞快地衰老下去。
秦霜虽然痛恨这想出如此毒计的女子,但是许是从小没有得过父母疼爱的缘故,对于这宠爱女儿过甚的老父,却决计下不了手去。
她伸指一点,让这老镇长昏迷了过去,这才出了这所寂寥的宅子,在夜空之中,轻啸一声,追随着飘云和雪丘留下的气息而去。
对于力量的渴求,谁也不能免俗,甚至她秦霜也是如是。她想要变得更强,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不需听从任何人的摆布。只是这样的手段,未必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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