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人捂着胸口,强笑着上去行礼:“前辈有什么教训?”
秦霜眼波一转,面无表情道:“我不喜在用膳时有人大声喧哗,更何况谈那血腥之事,没得倒了我的胃口。”
只是这么简单的理由?几人心中都是忿忿。却也知道,高阶修士千奇百怪的怪癖多得是,这女修喜欢清静,不喜欢听那血腥之事也没什么奇特的,立即拱手道:“多谢前辈教诲,晚辈等受教了。”
见秦霜示意他们可以离去了,几人哪里还敢继续在此用膳,纷纷夺门而去,临走之前,居然还记得将秦霜这桌的灵石一并支付了作为赔罪之用。
秦霜也不多言,想知道的消息已经知道,也无心再吃。飘云此刻的境况果然危险得很,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知道有多少人贪着那赏格去追杀他呢。虽然他现在可能躲了起来,还算安全,却不能再拖了。她已是凝丹期修为,只要找到飘云,两人联手,怎么也多了几分胜算。大不了先离开这星罗岛一阵子就是。想到此处,心下已经拿定了主意。
入夜,秦霜一身黑衣,出现在客栈门外。虽然她这身打扮有些可疑,只是那掌柜的见过秦霜的气势,知道是凝丹期修士,如何敢阻拦,眼睁睁地看着秦霜出门去了。
久已经没有做过这踏夜的勾当,秦霜依然忍不住换了一身黑衣。虽然以她如今的修为,委实不必如此了。便是一身白衣大摇大摆的去,那胡须大汉也发现不了她。
城南的宅子距离客栈不算近,在秦霜眼中却也算不得什么,几个起落便来到了宅子外。
她行动之间,便如一阵轻烟,落到了宅子中。伸手轻轻一掌,门便无声无息地洞开了。虽然门窗上都有些粗陋的禁制,对于她来说,便如没有一样。穿花拂柳,到得那卧房之外,无声无息就来到了那绯衣女子的床边。耳听那胡须大汉鼾声震天,屋中酒气弥漫,几乎能将人熏晕过去,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头。
第一六七章 梅枝疏影斜美人隔云端
那绯衣女子却已经睡得熟了,似乎对那几乎可以吵醒死人的如雷鼾声已经习惯了,只是睡梦之中,未免还微微蹙着眉头,极不舒适的样子。
秦霜来之前,已经打听的清楚。这胡须大汉与另一个斑面大汉都是这几年一起来到海籁城的,胡须大汉来时便带着这个绯衣女子,说是路上顺手救来的,不久便成了亲。因为这女子生的极美,又有一股子娇柔清贵之气,城中倒是有不少人识得她,私下里传说只怕也是大家出身。只是这女子当初究竟遭遇何事,那胡须大汉始终讳莫如深,并未告诉他人。后来,胡须大汉与斑面大汉分别用灵石换了大批的黄金,各买下了一间小屋子,又进了海籁城修卫队供职,算是在这里安定下来了。两人年岁已大,已经没有筑基的希望,千方百计便想得子。只是天不从人愿,却一直没能如愿以偿。
柔弱的女子家破人亡,被人所救,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秦霜冷笑一声,好古旧的桥段,也不知在这过程中那胡须大汉可有用其他手段。可惜这女子似是极守礼,时间一长,恐怕早已认了命。
秦霜袍袖一卷,将那胡须大汉扔到窗口的角落中。那胡须大汉翻个声,鼾声稍止。没一时,又响了起来。秦霜随手挥出一个隔音罩,方觉得清净了。这才收敛心神,运起灵力至双眼,眼中发出的灵光若有实质,让她也愣了一会。创造出《惑》的功法的女修一生都没有到过凝丹期,也不知凝丹期修士使用这个法子会有什么变化,秦霜此时也无从考证了。浓稠的灵光照着绯衣女子俏丽的脸庞,直投入她的灵台之中,让她猛然地睁开了双眼。
秦霜不慌不忙,轻轻问道:“你爱你的夫君吗?”
绯衣女子虽然无意识。却犹疑了一下方喃喃道:“我敬他,重他,他便是我的天。若他死了,我孤零零在这世上,活着也没什么趣味了。”
这个答案并未出乎秦霜的意料,这世上多少对夫妻能是互相爱慕的呢?绯衣女子待她夫君已算情深意重了,她方又继续问道:“如果有一个,他是你前世的情人,爱你比你夫君爱你更甚,他也能给你更加的安稳生活和想要的一切。你可愿意离开你的夫君随他而去?”
绯衣女子面上现出挣扎之色,半响才平静下来,轻轻吐出几个字来:“不能。女子要从一而终。”
秦霜幽幽叹一口气,收回了功法,仍旧照原样让绯衣女子躺好,却没有理会还躺在角落中的胡须大汉,径直离去了。至于那胡须大汉醒来该是如何疑惑。以自己的修为,怎地会从床上一路滚落下来,甚至滚到窗边,那便不是她关心的了。
以惑的功法让绯衣女子说出来的话,该是她的本心之言,做不得半分虚假。秦霜一时也无头绪。回到客栈之中,默默地站在房外的小院之中发怔。若是怀温知道自己苦苦寻觅的女子却视其他男子为天,对他该是多大的打击?坚持在地底修行了三千八百年。得了人身,若是这一世还是不能得到这个女子的全心爱慕,又有何趣味?难道,还要再等飘渺的下一世,赶在所有人之前遇见她吗?
无意识地摘下一片残破的花瓣。在手中轻轻揉搓着。夜晚的海籁城,万籁俱静。唯有微微的海浪声伴着城中的人入梦。
忽而一阵悠扬的笛声轻轻响起,如泣如诉,秦霜只觉心中那如一片乱麻的思绪立即平静了许多,扶住身边的树干,痴痴听着。半响,那笛声一个转折,便如江河奔腾,壮阔起来。良久,方辗转停歇。
“疏枝梅影,美人如玉,果真是好景致。”听端木淩那神清气爽的声音,哪里还有半分伤病的样子,虽然知道他长于炼丹,身上必然随时携带着疗伤灵丹,可是如此快就能活蹦乱跳,实在出乎她的意料。更何况那笛声之中,波澜壮阔的一段,没有半分中气不足。
见秦霜扶住树枝,并不答言,他心下有些困惑:“虽然已经将要立春,但夜晚仍是露重,你大伤未愈,还是保养着些。”
说到这里,他忽然皱了皱眉,一把抓住秦霜的肩头将她扳正面对他:“你根本没有疗伤,究竟为何?只为了那个凡人女子,你自苦些什么?”
秦霜眼见面前的人儿长身玉立,手握一只玉笛,虽然挂着习惯性的邪笑,又是一身黑衣,却是谪仙一般人物。想起他以往自吹自擂什么“上知天文地理,医卜星相,下通丝竹弹唱,蹴鞠射覆,举凡炼丹、炼器、阵法、易容亦是无一不精,无一不妙”,再想着下午他手上疼得龇牙咧嘴,险些维持不住形象一朝破功,不得已落荒而逃,终是笑了起来。看起来,他也不算太自夸的离谱,这阵法与弹唱想必他确实是会的。这一笑,便如春花绽放,在寂静的寒夜中几乎要夺去人的呼吸。
端木淩看着她的笑容愣了半响,这才放下心来,自嘲道:“说起来这是霜儿你第一次这般对我笑罢?以往你的笑容总是带些警惕,便好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似乎一不留神我就要对你不利,而你则随时预备着逃跑一般。”
秦霜仔细回忆了一下,似乎确实如是,方含笑开口:“只是忽然觉得你不再那么面目可憎罢了。”
端木淩收回握在她肩上的双手,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见她似乎无事了,方又问道:“你既不疗伤,也不去寻飘云,半夜里巴巴地闯入别人夫妻的房间问那女子几个问题,究竟是什么这么重要。”
秦霜回过神来,这才重又记起眼前人的身份,只怪方才的气氛太过美好,竟然让她差点失了警觉,方掩饰道:“之前回城时用神念查探一遍,不经意发觉那女子的夫君打骂于她,心下为她不值,怎知她却还是恋栈不肯去,有些困惑罢了。”
端木淩了然地轻笑:“这没什么稀奇的,女子从一而终,古来如此。虽然你比她貌美,比她强大,修为甚至连大部分男修士都不及,但是若是这等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你未见得就能免俗。”
秦霜皱了皱眉,真个认真考量起来。其实,她之前纠结也有一部分是为此。虽然她不承认自己便是凤飞卿,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她承继了凤飞卿一部分魂魄,谁知道其中隐藏着什么。若是真的发生凤飞卿那样的事情,她会如何?是像凤飞卿一样抗争还是像这绯衣女子一般认命呢?而这烦恼的来源,其实也大半是为了眼前的人。当日她在沐浴之时,被华枫撞破,掩饰得及时,加上那时夜黑,尚可安慰自己对方没看到什么。可是端木淩当日替她易容,变化得如此细致,只怕想让她装作没事发生也不可能。之前对于端木淩的恶感,也大部分来源于此。见端木淩仍是挂着那抹没心没肺的笑容,看起来极是刺眼,不由得恶狠狠瞪了他一眼,返身就走。
这个时代的女子,一寸肌肤也不肯让人轻易多看的。可是眼前的人非但看了,还时时挂在嘴边提起,如何让人不恼?
端木淩似乎知道她心中想些什么,脸上的笑容越发大了些:“霜儿可是要疗伤了?可需要在下效犬马之劳为你护法?”
秦霜已经掩上门,声音闷闷地传来:“不必了。只是我知道道友神念强大,在我入寝之时,道友避讳着些,非礼勿视便是了。”
端木淩面上表情一僵,有些讪讪,半响方道:“霜儿既然知我非君子,何出此言?”
门内,秦霜恶狠狠一跺脚,打坐起来。这块扭股糖,她明日定要甩脱才是。他能指点她飘云的事情,已是非分,自然不敢指望他再告诉她飘云的具体方位。当然,也有可能他也不知道飘云此刻身在何方,否则飘云恐怕已经落入他们之手,何必还这样大费周章的与她周旋。有飘云在手,她即便有心反抗,也要投鼠忌器了。
良久,正当她要摒弃杂念,开始打坐疗伤时,端木淩的声音又轻轻传入她耳中:“霜儿你修为越高,我自是替你欢喜。只是,你修为再高,总有一日,连我也守你不住,到那时,只怕就有更厉害的人物亲自来擒你了。毕竟,你是他们绝不可能放过的人物。”
这句话,端木淩说的似真似假,秦霜自然也不可能全信。而端木淩又究竟知道多少呢?她已经从轮回大法中知道了内情,知道陈辰绝不可能让她此时陨落,说不定还需要她心甘情愿配合做什么,是以如此行事无忌。现今,端木淩明目张胆地出现,可见非但她所推测的事情是真的,陈辰在月宗甚至比端木淩更加位高权重,之前惊退端木淩也不过是做戏博取她的信任罢了。而她在崎韵岛的所作所为也许让他震怒了,索性变相地半撕破了脸皮派出了端木淩震慑于她。
第一六八章 缩地便成寸渺然失芳踪
陈辰的忍耐力是有限度的,她无法一直这样试探他容忍的底限。起码,他能收拢端木淩、方清渊这样的人物为他效命;还能一声令下毁了月宗的千年基业,还没有走漏一点风声;更能以魔修的身份坐稳一个大城城主的位置,道貌岸然。这样的人物就不是她现在能抗衡的。
可是,若是有朝一日陈辰知道她已经知道一部分真相,还会如此容忍于她吗?他想要复活凤飞卿的决心,究竟有多大?因此,她必须走,谁也拦不住,端木淩自然也不能。现在她所能做的,已经无法力挽狂澜,唯有在大规模争斗爆发前,尽快找到飘云,寻找古传送阵离开天元大陆。
在这修士比天南大陆多了不知凡几的天元大陆,即便她是凝丹期修士,也不过大海中的一滴水,一旦正魔开战,可谓朝不保夕。而那绯衣女子,目下在端木淩的眼皮底下,也不可能带她走了。更何况,她本身还不愿意离去,只能在离开天元大陆之前再来一次罢了。她已经收取了那绯衣女子的气息,虽然离得远了不像在近处能感应到那么强烈,对于她来说,即便这绯衣女子以后离开了海籁城,要再寻觅到她也不是一件难事。
唯一还要考虑的就是绯衣女子自身的问题了。现在她已经不愿意离开她的夫君,而秦霜去寻找古传送阵显然也不是什么一年半载的事情,若是之后这绯衣女子有了孩子,想要带走她更是难上加难了。可是,问过了那绯衣女子的本心之后,真要秦霜神不知鬼不觉地悄悄带走她,破坏她平静的生活,一时之间也做不到。
只是这些天来。连她也一直未曾感应到飘云的气息,是以究竟往哪个方向去寻他,倒也颇费踌躇了。飘云是绝不会离开星罗岛的,因为两人之前就是对星罗岛最是熟悉,想必他也不会轻易离开这里,即便这个有着高额的赏格悬赏通缉他。这一点,以秦霜对飘云的了解还是可以算到的。
而飘云最后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