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大夫?”那小厮大声笑出来,“只怕把你卖进窑子里也不值这个钱。”
归霜从小生活在山中,从未听过这样下作的话,脸上一红,眼里含了泪水。想调头就走,却想到白卓伤势严重,无人救治。一咬牙,便跪了下去,“希望大夫行行好,救救我家哥哥。”
周边的人围上来,那小厮突然发力,用力想归霜的小腹踢去,归霜猛力咳嗽吐出一口水来,小腹万般疼痛,她额头微微疼出汗来。她倔强地抬眼去瞪他。只见那小厮摆着手,“去去去,要跪去外头跪着,便脏了医馆的地。”
她吃力站起,小腹如同千万银针刺上去,疼的发麻。四周的人散去,却没有一个愿意为她说话。最凉不过人心。她苍凉的笑了笑,走出医馆。
她一定要救他,她犹豫片刻,还是朝着医馆跪了下去。
天色黑下了,周围人烟渐渐淡去,空死的沉寂。她想站起来,却没了力气,她才想到,原来她已经两天没吃饭了。肚中空空如也,力气像水一样流出去,全身空虚乏力。
突然下起了雨,雨顺着她的发丝流下,她无助地跪在地上,身边是无尽的黑。她又饿又怕,又是担心。浑身上下湿透了,冷的她瑟瑟发抖。
突然一把伞替她挡住了雨,是谁为她遮风挡雨,她感激地抬头望去,却是白卓。他惨白着一张脸,一把把她从地上拉起,“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满是责怪的语气。她看着他淡漠的脸,不觉委屈起来,死死咬住自己的唇,只怕自己哭出来。
他揽过她的腰,抱着浑身湿透的她,“想哭便哭出来。”
她的头埋在他怀里,终于号啕大哭起来。
'64 锁魂香?几度寻'
白卓将归霜带回山已是深夜,因为被雨淋的久了,有几分发热。归霜的小屋中,仅有一张床,归霜盯着那张床有些发愣。白卓扶归霜到床边,归霜原本因着在白卓面前哭了一场,有几分羞涩,她直愣愣地看着白卓,只见他淡然坐在木桌前,倒了杯水,悠闲地喝着,似乎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心中无数疑问闪过,最终却只问了句:“我睡在床上,那你睡哪里?”
白卓回过头,神色依旧,归霜羞赧的低下头。白卓呷了口茶,淡淡道:“我睡地上便可。”
归霜看了一眼地,地面上零落地散着沙土,因为冬日湿气重,结成一团一团。她又看了白卓一眼,一袭白衣胜雪,不由道:“你伤势未好,地上湿气重,睡地上总是不好的。”
“我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你昨天分明伤的很重,今天这么快就好了么?”
白卓走近归霜,温和地拂过她湿漉漉的头发,头发如同被火烘过,瞬间干了。她诧异地看着白卓,只听他道:“头发这样湿,睡着了伤身。”他的语气里满是宠溺,仿佛他们已经认识许久。
白卓起身正欲离开,却被归霜拉住了袖子。他低头,烛光正好打在她脸上,乌黑的头发贴着她的脸,愈发显得她皓齿明眸,延颈秀项。他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手掌微微张开,然后立即*,平静地等她的话。
归霜猛然发觉,她与白卓相识不过两天,于她而言白卓只是个陌生男子,连忙松了手。她低下头,脸颊灼若芙蕖,许久才说出口:“不若……不若……你和我睡一张床吧。”
“胡闹!”分明是长辈的语气,归霜直直看着他,似乎受了惊吓。他放柔语气,“你一个姑娘家,总是不妥的。”归霜低下头,手指绞动着被套,低声说道:“我是担心你伤势复发,你便是神仙,也是有血有肉的。”她一口气说完,然后低低咳嗽几声。
白卓拿手背覆上归霜的额头,微热传来,他心头一软,温声道了个“好”字。
夜间,归霜隐隐听见有响动的声音,身下白袍被小心抽出。她心头猛的一惊,他要走么,他的伤已经好了,他不是她的他离开亦无可厚非。四周是死寂的一片,连山风吹动树枝的声音也听不见。归霜纹丝不动地躺着,似乎睡的熟了。她仔细地听着动静,却没有丝毫声响,不由松了口气。她的手向床边探去,却是空荡荡的。心倏地一沉,她直直坐起来,蹑手蹑脚地点上灯,屋子里只有她一人。
她静坐片刻,似乎下定决心,披上外衣便出门。风雨过后,山月被掩在重重乌云之后。她提着灯笼漫无目的地寻找,山风刮得猛烈,一阵山风刮过,灯火随即灭了。
身边一片漆黑,只有雪光隐隐发亮。不知不觉,她走到那夜她与他过夜的那个山洞,明明与他相处不过几日,她却觉得仿佛相处了半生,一切都那么熟悉。
隐隐听到人声,她迅速隐到了一颗树后面。
“神尊,我们寻着锁魂香寻到这里……”
“这座山很是奇怪,阴气极重。”
“这座山恐怕与魔界联系甚密。”
听见这句话,归霜人一颤,声音清澈如水,分明是白卓的声音。她小心探出身去,想要走近一些,却听有人喊了声:“有人!”
她立即静住不动,呼吸也不敢用力,人往她的方向走来,渐渐近了。她心中万分焦急,却如一盘散沙,抓不住头绪。突然有人从身后捂住她的嘴,“嗯……呜……”她挣扎地发出响声,意识片刻的混沌。
归霜的气息渐渐通畅起来,周边是昏沉的一切。脚步声一下响过一下,向她走来。她不敢发出声响,火把的光亮照亮整个地方。这里是山洞?
只见一群人涌现在洞口,为首的是一位银发少年。归霜茫然不知所措,这里究竟是哪里,他们是谁。那少年纵身一跃,已经在归霜身边。
归霜本能地往后一推,那少年的手如同风驰电掣一般,一把抓住了她的脖颈,雪白的脖颈上立即出现了一道红印。那少年邪恶一笑,道:“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
归霜发狠地甩开他的手,他的手却像铁一般,一动不动,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归霜一时喘不过气来,猛烈地咳嗽。
“如今你成了凡人,捏死你,如同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那少年哈哈大笑起来。
归霜的脸涨的通红,吃力地问道:“你……你们……要……作什……么……”
“做什么?自然是要你身上那块白玉骨了。”
白玉骨?归霜心中一转,莫非他们是要刻着我名字的那块玉。她伸手摸出那块玉,玉身玲珑剔透,那少年大力抽出手去夺。顿时,白玉骨发出刺目的光,似有一股神力相助,那少年竟被狠狠弹了出去。那群人忙向那少年围去,“左护法——”各种嘈杂的声音混作一团。
归霜摊开手,白玉缓缓落下,强光开始暗下去。有人在混乱中抓住她的手,逐电追风般的,她离开了那个地方。
眼前出现的是一位少年,一双眼风情非浅,仪态甚是风流。
“谢谢。”归霜心有余悸,柔柔道了声谢。揣着白玉骨的那只手,握得更紧。
那少年潇洒一笑,“姑娘的身份很特别呀。”
“我的身份?”归霜喃喃问道。
“有人来寻姑娘了。”那少年身影一动,便消失了。
归霜回首看来人,正是白卓,心中不由欢喜,向前迎了几步。
白卓的身影映在夜色的火光下,只听他低低叹了口气:“这样冷的天怎么就跑出来了?”话音甫落,白卓手中便出现一件银白的狐裘。他轻轻为归霜披上,小心地为她打好结。
“我以为你走了,所以出来寻你。”
狐裘在夜色下衬着归霜一张脸,愈发显得她的脸白玉无暇,一张脸与狐裘浑然一体,分不清界限。她的话说的动情,一双眸子秋波盈盈。
“不会的。”三个字说的肯定,最终却化为如水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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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好吧,白卓总是要被归霜打败……
'61 蟾宫曲?魔音洞(一)'
小镇上人流络绎,爆竹声震耳欲聋,处处贴着红色的对联。归霜难得下山,见了这般喜庆的场面自是兴奋不已,蹦蹦跳跳如同年幼的孩童。她一会儿拿起刚写成的对联,一会儿透过灯笼看去。灯笼纸质清透,整个世界被染上了红色。她突然放下灯笼,兴高采烈地向白卓招手,“白卓,你快来看。”
白卓淡淡点头,刚一过去,便被归霜拉起,“我们到那边去看看。”白卓看去,是一家瓦肆。
瓦肆中,台上说书人说的尽兴,台下人时而拍手称好,热闹非凡。
“话说,水神与魔君相恋,天庭自是不容,这主掌天庭司法的正是司律天君……”
归霜转头拉住白卓,笑道:“这故事真是有趣……白卓,你说后来呢?”甫一抬头,却见白卓眉头紧锁,眼眸中没有半分笑意。听他淡淡回道:“司律天君将水神囚于幻境,此后,神魔大战,神魔两界两败俱伤。”
台上说书人说的绘声绘色,结局却与白卓那淡淡一句话不谋而合,归霜惊奇地向白卓看去,见他一贯的静如止水,似乎刚刚的那一蹙眉不曾发生。
瓦肆中突然*起来,只听有人喊了一声:“是墨玉公子——”众人纷纷围在窗前,归霜亦去凑了热闹。
“墨玉公子是谁?”
边上的人讪笑道:“你连墨玉公子都不知道是谁,墨玉公子是天朝国师,道行高深的很呢。”
归霜向窗外望去,只见一辆黑楠马车,马车顶部雕着一只蛟龙,栩栩如生。那人撩起马车的窗布,光看一只手,皎如羊脂玉,便知是倾才绝艳的美人,他向外望去。归霜惊得向后一退,那人正是那日晚上救她的少年,神色流转之间,神采飞扬。
另一人插话道:“这墨玉公子是听闻杜桥村被毁,才来我们小镇的。”
那人话音刚刚落下,带着几分戏谑,归霜猛然看向他,急切问道:“你说什么,什么杜桥村被毁?”
那人轻蔑一笑:“这你也不知道,就在前天晚上,一夜之间杜桥村几百口人全都死于非命,”那人摇了摇头,“坊间传闻,”他声音低下来,附在归霜耳边道,“是年兽干的。”
归霜心凉了似的,挤出人群去。那杜桥村便是她五岁前生活的村子,即使他们待她不善,但她从未想过让它从此消失。
白卓见归霜失魂落魄地回来,执起她的手,道:“别怕。”
“杜桥村被毁……那是我生活了五年的村子……”她的语气带着哭腔,白卓握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如同一股力量支撑着她。
墨玉坐在马车上,撩开帘子,向外探去。马车徐徐停下,感觉不到一丝颠簸。小厮扶了他的手,他下车背手伫立。遥遥马蹄声传来,他莞尔而笑,“来的可真快。”他转身望去,只见一匹黑马之上坐着一位白衣男子,那男子眉目清明,定睛细看才发觉男子怀里还抱着一位着狐裘的女子,那狐裘纤尘不染,宛若白雪。
归霜扶着白卓的手下马,才发觉不远处站着的正是墨玉。墨玉向她走来,道:“归霜姑娘,好久不见呀。”
归霜纳闷道:“你怎知道我的名字?”身旁的白卓一言不发,静静伫立。
“想知道便自然可以知道,”他转向白卓道,“神尊说,是吧?”
白卓淡淡看他一眼,缄默不语,径直想村内走去。归霜小步碎跑跟着白卓,边走边说:“那天晚上便是他救了我。”
白卓突然站定,“这里便是你曾住过的地方。”声音里却是未有的凄凉。
归霜迷惘地望着这一片废墟,蹲下,拾起一块断裂的木头,伸手翻开,似乎在找什么。纤纤素手,埋在废墟之中,瑟瑟地发疼。突然一只手伸到她眼前,道:“你在找这个。”她直直看着那只手上的铜镜,手有些颤抖,接过那面镜子。
她抬起头,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款款流下。墨玉居高临下,她看不清他的表情,无力地坐在废墟里,蜷缩着哭起来。
记忆涌上来。
那年她四岁,母亲待她去镇上赶集,她那时一眼便看中了小摊上的那把镜子。镜子极其普通,只是上面的祥云花纹似有一股魔力深深吸引着她。她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渴望着盯着它,却知道自己家境贫寒,不敢开口向母亲要。却在回家的途中,母亲拿出这把镜子小心地交给她,“娘没什么好给你……知道你喜欢它,便买来给你。”
她抚摸着那把镜子,似乎母亲的气息还留在那里。当年的情形历历在目,母亲为了她每日只啃些窝窝头,她吃着菜,问母亲:“娘,你为什么只吃窝窝头?”母亲温柔道:“因为娘喜欢吃。”她天真地拿起一块窝窝头给母亲,“娘,你多吃些。”
往事的温柔,如同皮影一般在她脑中拉出,虽然只有五年,但她享受到世上最好的东西。她哭着哭着竟笑起来,不由低呼:“娘——”白卓温和地搂着她,沉默不语。
她突然抬起头,泪眼惺忪,茫然道:“白卓,我什么也没了,连回忆也不再有了。”
白卓握紧她的手,轻轻*她的背,“不会的,还有我。”
她看向那只握紧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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