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科举恐怕就不被批准,更不要提将来能谋得一席之地。
真是可恶至极!
“你说谁可恶?”
我吓了一跳慌忙回头,却原来方才那人已不知何时站在我的院子里,仍旧是那副悠然淡定之态,望着我微微一笑。
他怎么知道我心里在想些什么?我暗暗惊讶,嘴里却说:“什么意思?我没觉得什么人可恶。”
他听我这么说剑眉一挑,嘴角笑意更深,望着我并不接话。
我被他笑得很不自在,好像一举一动皆被他看破了一般,很是讨厌这种被别人掌控的感觉。
“这位公子,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缺银子花所以才从事卜卦这一行当。你来到我们府上,编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谎言,唬别人倒罢了,唬我是不可能了。不过你既然已经说了出来,拿了我爹给你的银子就快走吧,我不同你计较许多便是。”
他听了我的话低头轻笑一声,而后抬眼望着我:“倒是与之前很不相同了。”
我不禁有些愤怒:“你又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他朝我走近两步,正色道:“我是景辰,良辰美景的景辰。”
他那张脸离得这样近倒让我有些吃不消,向后退一步:“我从未听说过你的名讳。看来你既不是周围人家,亦不是朝堂之人。但瞧你的样子又不像是京城之外的,该不会是别国的间隙吧?”
他笑了笑,伸出手揉揉我的头顶:“忽然变得聪明起来倒让我觉得很不适应……不过就是这样聪明也还是让我觉得傻傻的。”
我既难堪又愤怒,正准备反驳,他笑容微敛喃喃道:“此时历劫也挺好……等再上来我已拜托周公抹去你的记忆……索性忘了我,”他神色愈发黯然,“发生的一切对你也就无关痛痒了。”
☆、历劫(二)
听了他这话,我心头竟莫名一跳,有种说不出的慌张。他在说些什么?瞧那神色倒像是之前同我有什么很大的干系一般。可是我虽然未必能把事情样样记得,但也绝对可以肯定长了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人。而且……历劫?周公?
我笑了笑:“我娘说,姑娘家做事要讲究礼数讲究涵养。如今你扯了这许多胡言乱语的话,我虽觉甚不入耳,但此番也不好同公子这种卜卦谋生之人计较。”拱手作揖,“好走不送。”
说毕正转身向屋内走,却听身后传来一声低笑,随即这个自称景辰的人又道:“走前且询问一事可好?”
我侧过身,耐着性子:“但说无妨。”
“不知姑娘可听说过城西那家道观?”他拿着手中的扇子朝西一指,唇边又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是那个老道长带着两个徒弟住着的道观?”
“正是。”
我皱皱眉头:“我听闻一年前师徒三人已相继失踪了。”
“你听闻的怕是他们三人相继成仙了吧?”
我侧过身面对着他,忽然很想教导教导这个景辰。人生苦短,好男儿想要成就一世功名更是一个时辰也浪费不得,怎可整日沉迷于修仙论道卜卦行骗?真是空长了这一副惊世之貌,谁知腹内尽是草莽。
不过虽然这么想,我却没闲工夫与他计较,只说:“不管有没有失踪,你若想去那里卜卦行骗恐不大合适。我听闻那道长的两个徒弟甚是古灵精怪,尤其那个女徒弟,从小被当做男孩子来养,性情怪异粗鲁。我娘一向叫我不可往城西走近,以免沾上不良之气,你最好也三思三思。”
那景辰听我如此说面色却有些冷下来,想说些什么却终又忍住,只道:“对一个未曾谋面的人作出如此恶意的揣测,我看这才是正经的不良之气。”
我微挑眉不置可否,景辰说完这话却微一拱手转身走出了我的院子。我瞧着他挺拔出尘的背影,摇摇头走回了屋内。
坐在书桌前写了一回字又看了几页书,不知为何觉得气闷得紧,便走到院子里躺在石榻上休息一会儿。花阴下清风阵阵,芬芳沁鼻,我睡得正舒服,朦朦胧胧间却又逐渐醒来,睁开眼恍惚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站在一旁正俯身专注地望着我。我吓了一跳,立刻坐起身清醒过来。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我很惊讶,又为方才小憩被人窥视而感到些许难堪。抬头向这人看去,却忍不住愣怔一下。虽然方才景辰的天人之姿已让我震撼不已,但面前此人英气十足的眉眼仍然让我心里暗自惊叹,一袭黑色长袍虽肃穆沉稳却更显丰采神异俊美异常。
我有些呆呆地,他却忽然冲我展颜一笑,那英气的眉眼仿佛又浮上一层温柔之色:“方才睡得真是好香。”
他的身后是一棵开得正热烈的海棠,风过娇嫩的花瓣便扑簌簌下落,有一两片在他肩头停留片刻复又向下缓缓滑去。我的心不知为何跳得厉害,偏生这人又笑得这样好看,让我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由那海棠花托生而成……我赶紧打断我自己,怎么经方才那景辰一搅和,我也变得神神叨叨起来?
我觉得脸烧得厉害,但仍然强自镇定道:“你是谁,为什么在我院子里?”
他笑了笑,只答:“我是南宇。”
“南宇?”我奇道:“竟与供奉的阎王重名吗?”
他似笑非笑:“如果我就是阎王呢?”
我已平静下来,站起身道:“你同那景辰是一起的吧?”说着我看向他,“且不说阎王是否会出现在我院子里,单是你这长相就不可能。”
“哦?”他挑眉,“你又不曾见过,怎知阎王长何样子?”
“相由心生,阎王若非凶神恶煞,玉帝怎会派他掌管阴冷凄厉小鬼当道的地府?”
南宇笑了笑,并未接话。我忍不住道:“你还未说,究竟怎么来了我的院子?我爹和那些小厮们就没有看到你?”
他看着我,过了会儿方说:“我想来看看你……本来事情办妥以为可以顺利带你离开,”他低头轻笑一声,“谁曾想总不能如愿。”
我心下疑惑,这景辰和南宇究竟何许人士?瞧通身的气派和神色倒像是来自同一处地方,并且连说话也是这般没头没脑莫名其妙……最重要的是,看起来都像是早已认识我并且交情不浅的模样。我虽向来不信奉鬼神之类,但现下亦不能不感到几分惊奇。
正琢磨该如何从他口中套话,眼角却瞥到方才拂袖离去的景辰重又折返了过来。他看到站在花树下的南宇,面色微微一动,嘴里缓缓道:“你也来了。”
那南宇点点头,向他拱了拱手,并未说话。
“你们果然是一伙的。”我终于明白过来,“不知小女是哪里冲犯了你们,今日竟接二连三前来寻衅。”
我盯着景辰,不知为何看到他便觉得甚是烦躁,许是那张脸太过晃眼,许是身上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太过清冷,许是眼中若有似无的笑意让我觉得心事皆被他洞穿,总之我不喜欢这种被别人掌控被别人俯视的感觉。
谁知这两个人仿佛根本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那南宇先开口:“现在如何了?你恐怕时辰很是紧迫。”
“状况不太好,我只有先勉力维持,不过也不能拖太久了,”说着景辰望了我一眼,“能再与她待一时便是一时。”
南宇似乎神色很是黯然:“她若知道……”
“她不会知道。”景辰神色坚定,喃喃着又重复一遍,“不会让她知道。”
南宇沉默片刻,侧过头看了看我,而后又向景辰拱手:“那我先走一步。”
我心里一慌,赶忙拦住他:“你不要走,你走了留他自己在这里?”我可不想再单独面对那个景辰,如果南宇硬要把他自己留下来,我就去把爹爹和大哥喊来。
南宇笑了笑:“那我明日再来看你可好?”
我的脸不知为何又烧了起来,松开手:“我才不是这个意思,你赶紧走吧。”
也许是我脸红得厉害,南宇看着我竟又笑起来,眼中一亮闪过一丝惊喜而后却又暗了下去。他很快便挪开目光,说声告辞便朝门口走去。
一旁面色冰冷的景辰却忽然开口:“等她重新上去了……要好好照顾她。”说完皱起眉头把眼睛闭上,似乎有什么在生生凌迟着他。
“我会用我的命来照顾她。”南宇侧头道,停顿一下又接着走出了院子。
我心里忽然生出个感觉,难道之前真的与他们有什么瓜葛不成?我抬头看着景辰,他已恢复方才的模样,眼里再看不出一丝情绪。
“你们两个忽然跑到我家府上要做什么?不要告诉我是真的来卜卦。”我上前一步道。
景辰笑道:“自然只是来卜卦,你太聪明所以才会多想。”
他虽说得平和,但我却总觉得似乎是在隐隐讽刺我,有些不甘道:“那方才你们说的那个‘她’又是谁?”
“是个叫青泠的小姑娘,”景辰很自然的坐在我的石榻上,嘴角微有笑意,“她不仅聪明机灵而且一点也不怪异粗鲁。”
“那她一定生得很不好看。”我脱口而出。
景辰摇摇头:“她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姑娘,谁也比不上。”
我承认从方才我心里就生出了嫉妒,此时听到他的话更让我觉得有种说不出的难堪,于是故意道:“竟比嫦娥仙子也好看吗?”天知道嫦娥长什么样,他这下肯定要认输了。
谁知景辰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她只要在我心里是最美的就行了。”说着竟然伸出修长漂亮的手拍了拍石榻:“坐我旁边。”
“我偏不,”我一时竟被他激的有种想哭的冲动,只一味地想,那青泠究竟是何许人,能好到这种程度。我转身朝屋内走,“恕我不能奉陪了,你若非要待在这里我会把大哥给叫来。”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清我最后的话,但我已经下定决心,再晚一会儿便要喊人把这个讨厌至极的人给赶出去。
我坐在书案前,越想越生气,但又不知道为什么在生气,心里只觉得,如果方才是南宇留下来就好了。翻了翻手边的古籍,本来准备把头几篇背一背,现在是连一丝心情也没有了。
我怔怔地盯了会儿砚台,又听外边似乎好半天也没什么声响,便又忍不住悄悄走到门口向外张望。庭院中清清静静,花雨默默纷飞,一片阴凉的树荫下,石榻上空空落落,却哪里还有景辰的影子。
☆、历劫(三)
我的日子自然照常进行,上学下学,背书练字,闲暇之余坐在院子中的石榻上绣一些海棠扇面。
那一天接踵而至的两个人再未出现过,许是去别处接着卜卦行骗了吧,我不清楚,只是很偶尔地,会回想起花阴下那二人有若天人般的容颜和通身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派。想到他们那令人费解的话语,想到他们来去皆如此飘忽,我忍不住开始怀疑这其实只不过是我的南柯一梦。
然而这毕竟不是个梦,因为那句‘吉祥瑞兆’的话很快便从府中一直传遍了整个城东。我爹和我娘先是十分骄傲,因为连路边的酒坊子里都在议论秦大将军家生出了个怎样不得了的宝贝。可谁曾想后来却越传越神乎,传到最后竟然传到了当朝丞相的耳朵里,而他所听到的已经是被众人描摹添画成的全新的意思:秦大将军家的小女儿据说是凤凰转世投胎的。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已经被丞相派人盯上,但我可以想象这件事将会给我带来的灾难。不过纵然内心也有过一丝恐慌,但很显然此时最好的表现就是没有表现。
我每天仍然按部就班,我爹和我娘也严下命令整个府内不允许再议论此事,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风平浪静。唯一有所不同的是,我二哥和三哥终于不似往日那般忍让我,趁着上下学路上没有人注意,便肆意地说一些□我的话,以求我能自暴自弃不再同他们一起上学堂。
我自然不与他们计较许多,无论将来是顺境抑或逆境,我都不会沦落至与他们混为一谈的地步。
然而有了‘吉祥瑞兆’这一刺激,我的淡然不理会在他们眼中俨然已变成□裸的炫耀,他们瞧我这幅样子便也愈发觉得不顺眼。大约发现辱骂已经无法刺激到我,所以在今天去学堂的路上,
老三正走着忽然挡在了老二前面,在我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老二已经在老三的掩护下伸手狠狠地推了我一把,直推得我不仅摔倒在地还向一旁滑出去不少。
我忍着火辣辣的疼痛,抬头看到他们得逞的笑容正预备厉声斥责,却忽听身后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你们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我还未来及回头便被一阵温暖环绕,一双修长漂亮的手揽过我的肩膀,眨眼的功夫我身子一轻已经被他抱了起来。
我惊讶地转头,时隔多日居然又看到那张惊为天人的俊颜,并且与我离的这么近,这次我只要轻轻一抬手就可以确定他到底是不是一个梦。
然而此时他漆黑的眸中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