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昌公主在席间礼节周到,但孟琈却感觉她的余光一直在时不时的往孟崇坐的那方向瞟,看的她心里很是不爽。
席间,孟琈以更衣为由找了个机会出去散散心,一抬头却好巧不巧的撞上了一身华服的同昌公主。
同昌公主从头到脚的将孟琈打量了一遍,突然轻笑一声道:“听说你就是这末伊国陛下在十二年前打猎捡回来的那个公主?”
这句听起来十分不友好的搭讪一下子就让孟琈对这个鸟公主半分好感也没了,她强憋着一肚子的火气笑了笑:“我不比同昌公主身份尊贵,但好歹也是父皇的女儿。”
“对,”同昌公主赞同般的点了点头,“我倒是知道个有趣的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上一听?”
此时孟琈虽然被这公主整的心情很不爽,但本着尊重远方来客的原则还是皱着眉点了点头。
“其实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只是我想你应该还不知道。”同昌公主笑了几声,“十二年前青墨国是被你们末伊国所亡,我想这一点你们这儿的史册上都有记载,也不必我多说了,只是,当时青墨国活下来了一个年纪才三岁大的小公主,据说是被你们皇帝带回宫里抚养了,不知道你晓不晓得这公主是哪位?”
孟琈的心紧了紧,缠着音道:“你问我这个是什么意思?”
同昌公主又笑了笑:“我怎么听说,那捡回来的青墨国公主就是你呢?”
孟琈怔住了。
“所以说,你知道你为什么不能如愿的嫁给你四哥吗?不只是因为你和他是兄妹,还因为你们是仇人。你父王担心你知道这件事以后报复他的儿子,怎会放心让你们成亲呢?”
孟琈继续怔在原地,半晌后低声道:“你胡说,你就是一心想嫁给四哥,所以才故意找机会对我说这种话让我恨他。”
同昌公主嗤笑一声:“本公主是什么样的人物,想娶我的皇子多的数不清,才不会对你们末伊这种小国太上心,若不是你们皇帝想拉拢我父王,我又怎么会来这个地方?”见孟琈目光呆滞,愣在原地不说一句话,同昌公主道,“其实我跟你说这个事,只是因为你们四皇子看不上我,既然如此,他看上的女子,今后也别想再看上他了。我这叫做报复,现在你懂了吗?”她说完笑了一声便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日,孟琈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管谁来都不见,外面只传公主已经知道从前的事情了,当然,最后那同昌公主也没有嫁给孟崇,而是嫁给了另一个国家的皇帝做上了她梦寐以求的皇后之位。
后来发生的事情就有些脱离原轨了。孟琈已经知道自个儿身世的这件事早就传到了皇帝老子的耳朵里。皇帝苦口婆心的解释又劝说,无奈孟琈并不领情,经常在宫里闹事,要么就寻死觅活的,要么就冷言冷语对待所有人,于是皇帝一气之下废了末伊国她公主的名号,并改封青墨国公主。
皇帝的这个举动让所有人都感到不理解,将孟琈封为一个亡国公主的名号究竟是想做什么?不过这个谜团才几天就被揭晓了,皇帝命令自己的四儿子孟崇娶了青墨国公主。
全朝上下都晓得他们的皇帝年岁已大,但发现他脑子不好使这还是第一次。
让孟琈公主嫁给自己曾经的哥哥,又是仇人的儿子,这不是把一头母狼搁家里摆着吗?
“四皇子,若是娶孟琈公主,您可要三思。”一个小太监皱了皱眉。
孟崇笑了一声:“阿琈从小跟我一起长大,她是什么性格哪有需要三思的,她不会对我怎么样。”
事实上,孟琈嫁过去以后也确实没对孟崇怎么样,最多也就是终日冷着场不说话罢了。
“孟琈,你别这么对我。”孟崇皱了皱眉。
孟琈一愣,这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唤她,但她还是定了定神:“四皇子,我的名字叫慕容琈。”
“……”廷晔此时在心里已经快开始咆哮了,他的栾儿这辈子是投了个什么破胎啊,而他为什么又闲的没事到了这个名曰孟崇的小子身上?
后来的这几年都过的平平淡淡,看起来日子与从前没有什么很大的区别,但只有孟琈自己知道,她打小对孟崇有好感,现在这般冷他,她自个儿心里也是极其不好受的。
直到有一次,孟琈生了场大病,昏睡了三天三夜,这期间每次睁眼都能看到孟崇在床边坐着对她轻笑,听守在房子里的婢女说,四皇子已经连着三天都没能好好休息了。
“要你还记得以前的事,该有多好。”这是孟琈在昏睡中听到过的一句话。
以前的事,她不能再记得了:“如果在我不知道我真正身世以前,现在你是我的仇人。”孟琈心道。
……
“你醒了。”这是她昏睡三天后醒来听到的第一句话。
“四皇子。”
自从孟琈嫁给她,不像从前那样再轻声的唤他四哥,当然也不会像真正的夫妻相处那样亲切的唤他相公。四皇子,似乎只有这个称呼,在她看来才是正常。
“别这么唤我。”
“既然我是青墨国唯一活下来的公主,那么在我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后,曾经的事情我已经不想再记得了。”这是大概是孟琈嫁过来三年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
“我说的不是小时候我们在皇宫的事,是上辈子的事。”看到孟琈如此,孟崇突然站在廷晔的角度对她感觉有些怜悯,凡人的日子果然比不得神仙那么舒坦,本身就寿命苦短却还要被这些烦心的破事扰着。他默默地在心里叹息一声:果真还是逍遥神仙快活……
“上辈子?”孟琈笑了一声,“我和你上辈子能有什么事?”
“……”廷晔觉得,这个孟琈简直是太不可爱了。
自从那次后,孟琈对孟崇的态度似乎改变了不少,虽然还是一口一个四皇子的唤着,但至少说的话比从前多了,这也让顶着孟崇身子的廷晔不再像从前那么郁闷了。
“你到底是怎么看我的?”有一天,孟崇坐在孟琈的屋子里问。
孟琈的目光变的黯淡了些,想了想终于说:“末伊国的四皇子,我仇人的儿子,慕容琈此生最想亲手杀了的人,但也是她此生最爱的人。”
“这些年你都这么想?”
孟琈轻笑一声,然后点了点头:“至少在同昌公主告诉我那些事情之后是的。”
“是那女人告诉你的?”
孟琈不说话。
“我曾与父皇说过我只要你,太子之位我不放在心上,现在看来,我那句话是白说了。既然同昌公主让你这辈子都不好过,她强加给你了几分,我会还她双倍的。”
孟琈的眼睛中透出几分忧虑:“你想做什么?”
“你应该猜的到。”
“你不会那样做。”
“为了你,我会。”
接下来的几年里,孟崇很少再来看她,而是将自己全身心都投入到了朝政中。五年后,皇帝驾崩,四皇子孟崇登基,封原青墨国公主慕容琈为皇后。
“那同昌公主不过是从小娇生惯养,性子孤傲了些,你何必为了对付她把你这一生都束缚住?”孟琈皱眉。
“我不是为了她,是为了你。”
我不是为了她,是为了你……
时间过的很快,五年又是弹指一挥。千年不倒的边域终于因为战火被掩埋于了大漠沙尘之中。
“现在这样,你就满意了吗?”孟琈问。
“还没有,我满意的,是有一最能让天你能像从前那样对我。”
孟琈不说话。
廷晔一直很想抽个空把前世的种种跟孟琈说一遍,可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此时已经没有一个执念带着记忆再去回她身子里,单凭他说的话,到时她八成会觉得末伊国的皇帝疯了,怎么可能相信上辈子之类的事。
“还有事吗?”孟琈看着他,皱了皱眉。
孟崇叹了口气:“没有了。”说罢甩甩袖子出去了。
如今的孟琈与从前云栾和菱歌的性格都大不相同,这不,就连记个仇都能记好多年。
廷晔在上辈子就答应了菱歌会陪她过接下来的每一生,但他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这孟崇是个短命的小子。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待廷晔顶着孟崇的身子很不情愿的因病躺在床榻上时,他心里默默的数着,在凡界活的这辈子,除了“生”,他大概都体会过了。
临死前,他躺在屋子里,周围只有几个婢女把守。孟崇睡了一会儿,待睁开眼睛却看到了孟琈坐在床边。
“你……”孟崇愣了愣。
孟琈替他掖了掖被子,笑着道:“最能让陛下满意的,是有一最能让天我能像从前那样对你。”
孟崇咳嗽了几声又道:“阿琈……不是一直想杀了你的仇家吗,如今这般……倒一点也不像你。”
孟琈用勺子搅了搅汤碗里装的药汁,待全喂到孟崇的嘴里后才道,“现在我青墨国公主慕容琈已经嫁给你做皇后,那我岂不是也算是自己的仇家,难不成还要我真把刀子放自个儿脖子上一抹?”
孟崇几年来终于真正笑了笑:“你嘴还是跟从前一样硬。”
“四哥。”孟琈嘴角轻轻上扬,“休息吧,你累了。”
“好。”
……
待廷晔阳寿已尽下去后,孟婆已经在奈何桥旁边恭候多时了。
孟婆十分没好气,但碍于廷晔的身份是是九重霄神君又是天帝的儿子,再怎么说也应该表现的尊重一点,于是她面无表情道:“九殿下可算是回来了。”
廷晔点了点头:“活了二三十年,多亏孟婆帮本君兜着才没让父王察觉。”
“不,还是因为殿下眼光好,选了个短命的小子投胎。”
“孟婆这是在夸本君?”
孟婆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自然。”
“……”还真没看出来。
过了一会儿,打南边来了个阎王。
“九殿下回来了?这几十年过的可还顺心?”
顺你个头心顺心,廷晔白了他一眼:“求你办点事,麻烦阎王还是得把那命簿找出来。”
这次的命格是廷晔帮忙改的,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变,只是把孟崇从她命格里抹去了。
“殿下……为何这么做?难道让她接下来的几十年都像失忆了那么过?”阎王皱起眉头。
“她已经被亡国之痛缠了大半辈子,我可不想让她下半辈子被丧夫之痛所缠。”
阎王不说话。
廷晔轻笑一声:“孟琈的今生背负了太多东西,我既无法让她想起来前世,便只有帮她忘记。”
那段仙缘,最终还是会被遗忘吗……
作者有话要说: ~﹡~﹡~﹡~﹡~﹡~﹡~﹡~﹡~﹡~﹡~﹡~﹡~﹡~﹡~﹡~﹡~﹡~﹡~
·这其实是曾经想的一个短篇梗,但还是觉得不适合发展成长篇,于是做番外了。
·下面的图是小时候的孟琈和孟崇,基友狐君子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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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玉瑶篇
“你就是栾儿的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因我从小便会玉笛和瑶琴这两个乐器,所以天后娘娘赐名唤作玉瑶。”
……
丈夫不爱我,姐姐恨极了我,就连我此生最能依靠的两个人也不会再帮我……
站在通天崖顶,我突然对着天笑了几声,周围静悄悄的没什么人,只有我殿里的一个小仙娥陪着我。
“水清,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刚刚在仙刑台被拔了七根仙骨,此时的我虽是浑身没力气,却又总是动着嘴巴想说话,恨不得把这辈子憋在心里的都一并吐了出来。
“水清不敢……”那叫水清的小仙娥站在旁边低了低头。
直到现在,我也不觉得曾经云姐姐被贬下凡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旁人的三言两语她便信了,这样的人哪里适合帝子妃这种头衔,她生来善良,但这善良大发了也就可以算蠢了。今日在瑶池,廷晔亲口问我是不是用了禁法。禁法,我认了。那本书确实是我在夙晨宫偷拿的,但我的本意却不是用那东西来对付宜尊。六百年前的那一日,也许对云姐姐和廷晔来说就像是一场噩梦一样,但对我,又何尝不是?
宜尊生来乖巧可爱,云姐姐和廷晔对他百般照顾是很正常的事,我曾经虽嫉妒过姐姐能帮廷晔顺利生下儿子,但却从来没有想过会对那个孩子下手,六百年前是宜尊自己玩时不小心掉进了诛仙井里,这才落得个魂飞魄散找不着尸身的下场。今日我一口咬定宜尊是我杀的,没想到他们竟也信了。不过说来也算正常,云姐姐和廷晔早就认定我是恶人了,多条罪名和少条罪名又有什么区别。
我不再管水清是不是一直在身后唤我,往前走了后从通天崖跳下去。
到了冥界,阎王还不知道我被天帝罚下凡间这件事,如此看来,其实仙界传信儿的人工作效率应该也是高不到哪里去的。阎王皱起眉头,随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