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你以为我是要洗澡不成?”我冷眼瞟他,“咱们得快些行,行完了早些回床上睡觉。只是这鱼水之欢准备起来也忒麻烦了,这大木桶可是我从隔壁山头接过来的!以后咱们昆仑山可以自己做一个,也省的每次行都要去隔壁山头借去。”
“你……”他看我半天,想笑又没笑出来,“你的鱼水之欢是什么意思?”
我继续鄙视地瞟他,“你不会不知道什么是鱼水之欢吧?”
“我自是知道的,”他的眼梢微微翘起,眉目间是一片柔光,薄唇含了迷人的笑意,“只是,不知你知道的与我知道的是不是同一回事。”
我霎时惊异起来,“鱼水之欢,不就是跟鱼儿似的光溜溜地在水里撒欢么?难道还有其他的意思??”
新房里安静了须臾,只听得喜烛的嘶嘶声,然后他笑出声来,眼眸中的光彩愈发让人沉迷。又伸出手来揉了揉我有些湿漉漉的脑袋,然后一把把我从木桶里抱了出来。
“你呀,真不知道是怎么当上昆仑山大王的!”
他替我擦干了身上的水渍,然后将我放到床上,“即便是妖,可如今是人形,也是会生病的,还是别泡凉水的好。鱼水之欢并不是那个意思,还是我来教教你它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吧……”
那一夜,昆仑山上的月色浮沉迷离,清风洞旁的山溪静谧安然,偶尔拂过几丝轻风,为了新婚夜而临时搭的帷幔轻轻扬扬,真似一场浮沉美梦。
后半夜里,我累得呼吸都嫌累,可不知为何,神智却十分清醒,死活要缠着他说话。
“你怎么知道是这样的呢?莫不是以前做过许多次了?”我说这话,确然是有些酸酸的醋味。心想若是他果真说是我就一脚把他踹下床去。
他抱得我很紧,“以前没做过。可是想象过许多次,”轻笑了一会儿,然后看着我道:“想象着与我所喜欢的姑娘,做过许多次。”
“那你喜欢的姑娘是谁?”他晶亮的眼睛对着我,我便有些受迷惑,问出的话都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他眸中的晶亮愈发熠熠,“自然是你,清清。”
我一下子就乐了,呵呵地也笑了几声,“这还差不多。幸好你告诉我了,若是陆吾知道我连鱼水之欢也不晓得,定是要把我这没见识的赶下台的!这样说来我白日里梦到的,我与你行的就不是真正的雨水之欢,而只是在水边玩耍了。我还记得是一个大海,还有许多鱼儿呢!在昆仑山可见得少!天边还有彩霞呢,这个倒是与昆仑山顶的很是相像……”
他听到我兴致勃勃地描述,眼中划过一缕痛色,似叹息,似回忆。然后倾□来亲我,让我再不能再描述下去。
昆仑山是个生存的好地方,我与昆仑山一众小妖们本就过得不错,自从来了聆月,便愈发不错了起来,仿佛昆仑山的运道愈发好了,本大王坚信这是福星聆月带给我们的。譬如昆仑山多树而少花,故而有些需要靠花香修习的小妖精们进步很慢,我在聆月面前抱怨了几次后,昆仑山南竟一夜之间长了许多不知名的花树,落英缤纷的很是美丽,解决了本大王一个心头病。又譬如有一年东荒西次数条山脉半年也没下一滴雨,陆吾说是有一只成精了许多年的法力雄厚的肥遗死在了东荒,肥遗体内火力释放出来,将东荒的水都汲干了,干旱地一众妖物哭爹喊娘,却唯有我们昆仑山,不过干了几日,我同聆月谈起此事后第二日,雨水便到了,却只下到了我昆仑山一处。即便如此,世事也不是都顺心的,最大的不顺就是陆吾总是要找聆月的不痛快,真是让我头疼。过不久,陆吾一个人离开了昆仑山,说是回老家看他老爹去了。
我与聆月情投意合,过得很好。等到聆月忽然与我说,有急事要离开昆仑一趟时,日子掐指一算,堪堪过去三年。
他走的时候犹豫不绝,徘徊良久。我自是对他的留恋感到高兴,可见他老是对我不放心的神情,仿佛我是需要人照顾的小孩子般,我就板起一副大王面孔,甚威严道:“有事赶快去做就是,扭扭捏捏地不像个男人。”
他一怔,然后笑了,“清清说得对,不管如何,我也该早日完成我应该完成的,才能放心地永远与你在一处。”
他的尾音落下时,那双我原本肖想拿去卖钱的眼睛已经看向了我。沉静又汹涌,仿佛有太多的东西深藏在内,黑沉幽深地让我一如既往地忘却呼吸。
终归是走了。临走前给我种下了印灵,说是可以保护我。我那时不晓得印灵是什么东西,可还是听他的话。三年来的生活早已经让我对他没丝毫戒心,有的,只是我那时尚且没意识到的深刻爱意。
他走后的第二日,我决然没想到的事情都发生在这一天。
我没想过,聆月还有一个美丽威严又法力高深的母亲,更没想到,她是天后,而他,是天族的太子。
天后青雘据说是凤族与麒麟族之后,故而有火系和水系双属性。水火本是相悖的属性,可她却将两种力量兼容并包,成为四海八荒的一代名人。成了天后后,自然就更有名了。
青雘来昆仑山找我时很是低调,她只说她是聆月的母亲,然后就把挥一挥袖子把我卷到了祥云之上,我甚至没跟昆仑山众妖物们道别,就被她直接带上了九重天。
初入凌栖宫,对于聆月的身份,我自然惊奇,可更欣喜。因我在昆仑山中看过太多和美家庭,必然未齐和未央与他们的父母兄弟,相亲相爱,我虽然没说过,可其实心里很艳羡。我一直以为我与聆月都没有家,虽然两人相伴也并不寂寞,可毕竟比不上一家人来得热闹开心。如今愕然发现原来聆月不仅有父母,且有着四海八荒最庞大最神秘的家谱,立时就无比开心了。
无比开心的我,把昆仑山完全抛到了脑后,无比开心地住进了凌栖宫中给我劈出的一个院落。不久,顺利地等到了聆月归宫。
☆、正传 第二十三章
今次这梦做得真是长久。陵光在门外端着嗓门喊了半日才把我唤醒。睁眼而来,是窗口树枝上清脆鸣啼的羽鹊,雪白的羽毛反射过来的耀目的阳光,让我的眼眯了几眯,愈发觉得如梦似幻。
不错,本神尊南柯一梦,竟梦到了三万年前在昆仑山的种种,一样一样的与真实并无二致。只是从进到凌栖宫重遇聆月后,这个梦里头的聆月忒贤惠忒温厚,不仅对我同昆仑山上时一样好,而且还与昆仑山时一样,日日同我在一处,夜夜也与我同宿,然后我怀胎三年,顺利生下个孩子,聆月很是开心,正欲将那孩子抱给我看时,这梦便醒了。
这梦委实是幸福地过了头,生生把后面一段凄惨都扭转成了幸福。可终究是南柯一梦罢了,如今醒来,一丝痕迹不留,徒留满怀伤感,萦绕不去。
三万年前,我入凌栖宫后,境遇彻底改变。我犹记得聆月拿了张证据,说是我与陆吾,也就是魔宫的皇子黎霄旧情难忘,背他弃他,如此等等,具体的话也记得不甚清楚,只晓得他终归是没说出什么难听的词,可眼中的痛苦和怒意却不是假的。我们吵了一阵,然后被他生生气晕了过去。其实我并不以为这事儿有什么要紧。昆仑山的老妖婆们不都说夫妻吵架是床头吵,床尾合么?
可是我们终归从此没有“合”过。我再也没见过他,直到后来我失去我的脸的那天。
“哎……………”
我长悠悠地叹口气,愈发觉得自己苍老年迈,起身从桌上摸茶喝,步履都有些不稳当。
前尘过往,凡俗尘埃,万万年过去,总归要淡忘的。
清凉的茶水顺喉而入,凉地我一颤一颤的,略整了整衣装,对着聆月前几日给我添置的一面精致的菱花镜照了照,这才推开草垛子的门。
陵光斜着眼睛看我,嘲笑道:“你倒真愈发懒怠了,赖床赖地很是舒爽吧?”
我点点头,“帝君吼了半天嗓子,必然也吼地很舒爽。彼此彼此咯!”
他哼哼几声,“若不是天君他老人家让我不要吵了你歇息,本帝君又怎么会沦为叫起的小厮?如今丫头得了天君老人家的宠,都爬到本帝君头上来了,本帝君真是命苦啊!”
我险些被口水呛到,一把扶住草做的小门,甚是纠结道:“老……老……老人家??”哎呦我的娘嗳,亏这张老脸面不改色,称一个比自己不知道小了多少辈儿的小神仙为,老人家?
“清风不识,老人家这词儿,如今竟是这般用的。”我叹道。忽然想起来六哥也如此说过。啧啧,天君真是个不一般的职位。
“说吧,叫我什么事儿呢?”我抬眼看他。
“倒也没什么事儿,就是今儿早上不知是什么星照到了委羽山上,刚走了两位天族之人,竟又来了一位。我晓得你不喜欢见客,本不欲扰你,可这位的身份实在与丫头你牵连甚密,便还是过来叫你。”
“什么人啊,神神秘秘的!”我翻了翻白眼,嫌站着累得慌,见聆月布下的吃饭的桌子还在,便走过去坐了。
陵光顿了一会儿,言到:“一只金色的凤凰,似乎,是聆月君的小老婆吧?”
槿颜?
我一下瞪大了眼睛。
“她竟中了汲魂咒,如今巴巴地跑到长生境里找我给她解咒,论理呢,她怎么说也是琳虚境的公主,虽然爹不疼娘不爱的,可很得上任天后青雘的喜欢,秉着我长生境与琳虚境,草木一族与飞禽一族的友好,我是要救她一救的。可论情呢,我与它飞禽一族并不甚亲厚,那凤凰怎么说也在聆月君后宫里头待了数万年,虽说如今聆月君一门心思在你这,可也保不齐哪日会不会又念起旧情来,若真是如此,丫头你岂不是要成了下堂妻了?这么一想,这只凤凰,还真是救不得。”
我听见自己狠狠的磨牙声,咬牙切齿道:“下……堂……妻……帝君真是忒有想象力了!”
他不顾我恶狠狠的眼神,继续笑的很开心,“那是那是!呵呵……可如今怎么把这位打发下山,可就得丫头你自己去应付了。本帝君可不能破了享誉四海八荒的仁心仁术的美誉啊!不过话说回来,这金凤凰既是天君的小老婆,如今这天君虽然年轻,可解汲魂咒是不在话下,她却大老远地跑到我这里来解,哎,失宠的女人,真是可怜。”
“人家既然找了来,你又怜她命苦,救了她便是。至于这下堂妻的担忧,帝君还是安心地揣回肚子里去。蒙帝君福泽,本神尊以为,本神尊至少在帝君您有生之年,是不会成为下堂妻的。”
我闲闲地与陵光道。
陵光还是笑,“你这丫头,我救了,你可别后悔。”
“自是不会后悔的。”
若是以前,我一直觉得自己不会遵从上任天君的旨意嫁去天宫,秉着两族情谊也不准备去找这位槿颜娘娘的麻烦,她中了汲魂咒,死了便死了,也算是解了几分心头之恨;可现下,我得去天宫陪着我的儿子,嫁去天宫怕是再所难免,既然迟早是上天宫,我便要拿回三万年前我在天宫中被剥夺的一切,她曾经给予我的,我都要一一奉还,这样才好玩不是?哪能这么容易就让她死了?
“既如此,我便还是费几分力救上一救好了。这只金凤凰,说不定也给你未来的婚后生活增添点儿趣致。”
陵光转身去他的草垛子,也就是他行医的病房,想必那槿颜就在那屋子里头。
可他还没走几步,就从屋顶飞下来一个人影。
陵光眯了眯眸,笑道,“魔君阁下总算是愿意从本帝君房顶下来了?”
黎霄仍是一身玄色,眉目清朗如昔,“本君并无它意,只是……只是觉得这位清风神尊很像一位故人,所以……”
“丫头活的年头短,故人却有一堆。”陵光笑眯眯地看了我一眼。
“本君劝两位还是莫要救那槿颜的好。”
“为何?”陵光问道。
他眸中闪过几丝厉色,“若是两位救了她,本君还是要重新对她下汲魂咒,岂不是浪费两位的气力?所以我劝两位还是莫要救的好。”
我一怔,没想到,黎霄对槿颜竟仇恨至此。
“哦?没想到小小一只金凤凰,惹得这么多人的仇怨。这凤凰还真是不一般呐!”
陵光这厮就喜欢以看戏的心态对待众神仙的一干纠葛,此刻见他眼里意味深长的光,我就知道他心里定然在揣摩着槿颜与黎霄,甚至连上我与聆月,四人的纠葛。
我干脆走过去推了推他,“你快去救你的人,成就你的仁心仁术就是!我来劝这位魔君。”
陵光乐呵呵的进了屋。我则引了黎霄沿着山道走了半刻,到了一处凉亭。凉亭绿树掩映,几根树藤子沿着亭柱子攀援,嫩绿的叶子在阳光下摇曳着,生气勃勃。委羽山不愧是草木之乡,树叶子都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