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交给芷菡,如何?”
李昭南朗声道:“好,朕应了!可以说了吧?”
芷蘅望着李昭南,她不能置信,他竟然会应下来。
虽说,杨枝略带威胁,可是……凭着李昭南的强势,别人越是威胁,他应越是不理才对!
可这一次……
她出乎意料。
却只听歌妃低声开口:“芷蘅,你是我的亲生女儿,我乃阳城水榭边一名低微的歌姬,蒙受皇上厚爱,得以入宫,但……我入宫之时,便已怀有三月身孕!”
芷蘅身子一震,她早该想到的不是吗?
“可是……”芷蘅正要言语,杨枝却接着道,“我因深爱歌妃,不予计较,歌妃执意生下你,你出生那天,天有异象,荧惑守心(1),司宗妖孽,大凶之兆!国师主张处死你,可你母妃不许,可而后,北冥果然经历了与南越之战,更有旱灾、冰灾连续两年,国力大衰!我不得不相信你便是那妖孽!你就是带给北冥灾难的妖孽!”
……………………
荧惑守心(1):荧惑守心的天象在古时中国被视为大凶之兆,因心宿二象徵帝王,若火星在心宿二附近停d或逆行则被视为侵犯帝王,占星学指其为「大人易政,主去其宫」,帝王恐有亡故之灾,不过根据新竹清华大学历史研究所黄一农教授的研究发现,在二十三次荧惑守心的记载中,竟然有十七次均不曾发生,可见此类天象的记载多出於伪造,有兴趣了解的人可以参考黄一农教授所著荧惑守心的星占意义一文。
曾经情恨
芷蘅大惊失色!
她不可置信的望着父皇犹自愤恨的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母妃盈盈哭泣的脸。
脑中嗡然一片空白,荧惑守心、司宗妖孽!
一字字的刺进心头!
她几乎昏厥过去,幸有李昭南坚实的怀抱,她的身子不住抖动,不可能,不可能的!
杨枝却露出了嘲讽的笑:“李昭南,你立此等女子为后,亦必遭天意报复!”
“我李昭南从不信天意!”李昭南紧紧扣着芷蘅的肩,温暖的抚慰她的惊惧。
“不,不……”
芷蘅想到了,她许不是父皇亲生,可她无论如何没想过,自己会在一出生便被赋予妖孽之说。
歌妃泪眼望向她:“是真的,芷蘅……”
“不!”芷蘅不相信,荧惑守心、司宗妖孽!
“这样荒诞的说法只有愚蠢的人才会相信。”李昭南淡声说,转眼望向芷蘅,“芷蘅,何必在意从前,如今你是我大沅皇后,母仪天下,我大沅如日中天,而这些人,都要匍匐在你的脚下,你的一句话,便可决定他们的生死!什么荧惑守心?统统都是无稽之谈!”
芷蘅望向李昭南,自古帝王皆颇是忌讳这些鬼神之说,李昭南却似乎丝毫不在意一般。
冷眼看着杨枝,而杨枝却望向自己,父皇的眼光里,竟然有一瞬而逝的得意,他挑着眉:“所以,你会对自己的六哥存有情愫,便不奇http://。345wx。怪了……”
为什么,连杨枝也要这样说?
他的眼神,阴狠中带着决绝!
自己深藏的情愫,究竟为何会被他们拿来利用?为什么……到了如今,这些人仍不忘陷害她?
脑海里,一个人影,一个声音闪过。
她忽的抬眼而望,对上一双清净的眸,那眸光里照见自己震惊的影子。
他一身白衣依旧,身边依偎着楚楚动人的十三妹杨芷蒽。
赵昱卓!这个唯一知道自己心事的男人,这个唯一戳穿了她多年隐秘情感的人。
那个新婚之夜,她犹记得他落寞哀伤的神情,他说,他知道,她的心里爱的人是六哥!
然而三日前,亦是他陪同着六哥前去议和,那么……
赵昱卓对上芷蘅质疑的眼神,冰冷的烛色,大殿之内一片哀光冷透,
她的眼神,赵昱卓自然明白,却只是低头苦笑。
“芷蘅,若你还当自己是北冥人,你会救你六哥的是不是?”杨枝得寸进尺、言语犀利。
芷蘅望向他,心里的不甘与纠缠令她的眸光冰凉。
她望着杨枝、望着神情闪烁的母妃,心里总有一种感觉,他们所说的,也许是事实,可亦不是事情的全部!
她总感觉,他们刻意隐瞒着什么!
总感觉,母妃的眼神刻意躲避。
杨枝缓缓起身,走到杨芷菡身前,被大沅兵围住的狭小空间里,似乎空气都是稀薄的。
杨芷菡举头望着父皇,一行泪滚落:“父皇……”
杨枝慈爱的笑,低身在芷菡身前:“芷菡,你是父皇最爱的孩子,这皇宫上下,没人能及得上你在父皇心里的位置,父皇只望可以保下你,只望,你可以有机会存活下去,过无忧无虑的日子……”
“不,父皇!”杨芷菡忽的嘶声哭道,“不,没有父皇、母妃,芷菡如何无忧无虑?父皇,芷菡不要嫁给那个人!不要嫁给他!”
她抬眼瞪向李昭南,李昭南是平静冷淡的瞥她一眼,怀里搂着惶然惊讶、脸色苍白的姐姐。
这个男人,冷峻倨傲、冷酷无情,她虽与他数次相见,但对于他,却只停留在种种传闻里。
他,是这个乱世的神话,他马踏中原、一统天下!他弑父杀兄、他亲手杀死结发妻子……
杨芷菡眼神一肃,望在他怀里的女人身上,可是为何,这样的男人,却要对那个卑贱的姐姐,如此恩宠?
她有何本事?
她何德何能?
杨芷菡陡然阴冷的神色,令芷蘅怔忪。
只听杨枝道:“芷菡,莫要任性,莫要辜负父皇、母妃的心!”
说着,看向芷菡发上垂着的宝蓝色明珠镂花簪子,微笑说:“芷菡,那簪子,是父皇要你特别珍视,决不可遗失的,你可记得?”
芷菡收回眼神,重新望在父皇脸上,泪眼里方有柔光楚楚,她点头:“芷菡记得……”
杨枝温言道:“这簪子里,便有我北冥传世之宝夫逑香的秘方,这秘方可保你性命,定要珍藏!”
杨枝眼神一侧,落在李昭南投射在华贵青砖上的身影,杨芷菡震惊的望着父亲,下意识轻触发上镂花簪子,父皇的眼神一分分暗下去,却也似乎一分分解脱,他竟笑了。
“父皇……”
芷菡一语未出,便见一道寒光闪过,铁剑映着昏昏殿火骤然生寒。
杨芷菡大喊一声:“父皇……”
凄厉的声音,穿透殿宇,只见杨枝挥剑插入腹中,口中鲜血淋漓,却似乎带着笑意。
歌妃亦是几乎哭断了心肠,向杨枝跑去:“皇上……”
杨芷菡看着父亲的身子一点点倒下,她连忙上前扶住父亲的身体,三个人拥在一起,歌妃花容失色,只觉得呼吸滞涩。
“父皇……”杨芷菡哭声几乎冲开大殿,几乎震碎了整个齐宁宫的天!
歌妃深吸口气,却仿佛释然的一笑。
这一天,终于来了!
她曾在梦中,无数次的预见过这一天的到来。
她缓缓回眸看向芷蘅,出乎意料,芷蘅的眼里竟然没有快意,也没有了适才的惶然,此刻,她的眼神竟平静如水,只是那平静里似乎……幽幽可怖。
她冷冷的望着这一切,芷蘅亦不曾想过,她可以如此坦然的面对亲人的鲜血!
不!如今,那个躺在血泊中的北冥皇帝,已经不是自己的亲人,这里,恐怕除了杨芷菡与歌妃,亦在没有了自己的亲人!
歌妃幽声一笑:“芷蘅,你做到了,你终于做到了!母妃此生做的最对的一件事,恐怕便是将你嫁到大沅,与奕王和亲!”
姐妹心结
芷蘅心里一颤,目光微滞。
只见歌妃绝然的转身,芷蘅未及反应,她已紧紧抱住杨枝的身体,那刺穿杨枝身体的长剑,同样刺穿了娇弱的女子。
那亦是绝代风华的容颜,苍白的消逝。
芷蘅终于感到心尖的疼痛。
歌妃淡淡的笑,随着血色鲜明,杨芷菡几乎成狂:“母妃,不要……”
歌妃眼光流连,颤声说:“芷菡,活下去……活下……去……”
又望向芷蘅,那眼里便有沉痛的悔意:“芷蘅,别……别恨我,我……”
她没有说下去,便忽然没了声音,她绝美双目,轻轻合上,曾阳城水榭的风月、春暖阁的暖香,皆被这最后一眼,湮灭!
杨芷菡拼命摇头,不敢置信眼前的巨变!
她曾以为,她拥有一切,拥有所有的幸福,是最高贵的公主、最尊贵的女人,可是,今日,齐宁宫鲜血洗刷去她的高贵、剥夺了她的尊严。
她忽的瘫倒在地,眼前一片晕眩、漆黑、恐怖!
她的手重重垂下,冰冷的青砖地,映着她苍白的脸,父皇、母妃的面孔在眼里一分分模糊,进而……再没了所有意识……
齐宁宫内,倏然静默一片。
叹息声、哭泣声,皆停止在这个刹那!
杨元恪、赵昱卓安静的望着这一切,心中惘然。
这所有的源头,究竟是哪里?究竟……这一切应该怪谁?
是九公主不堪的身世命运?还是……那一场致命邂逅?
若那一天,赵昱卓没有求娶杨芷蘅。
若那一时,李昭南没有在北冥游玩。
若那一夜,他……没有遇见她、没有陷落在她的倾城绝色中!
那么这一切,还会不会发生?
……………………
夜,浓重昏暗。
夜气寒冷,春暖阁熏着幽幽淡香。
洁白纱帐沉浮如雾。
父皇、母妃……
鼻息内似乎有父皇研磨的淡淡清香,似乎有母妃素手添香的余味。
父皇,母妃!伸手之间,白雾迷蒙,忽的,父皇与母妃的脸消失在夜的尽头。
扑面而来的是咸腥的血味儿!
不!
漆黑、鲜血、刀光剑影!
杨芷菡猛然坐起身子,秋寒夜里,大汗淋漓,湿透丝衣。
“你醒了?”
杨芷菡一惊,侧首看去,但见浮纱如云似雾,淡淡燎烟,袅袅飘渺中,一个女子,一身妃红色披帛,莲花鸾凤栩栩如生,一针一线,一丝一绣皆彰显着她的高贵与绝丽。
她缓缓回身,杨芷菡才是一怔,果不其然,这绝美的容颜,正是如今大沅朝的皇后杨芷蘅!
那覆灭了自己家国的九公主!
杨芷菡目光陡然一寒,父皇母妃的死历历在目,可这个女人竟冷漠得如一块千年寒冰!
心里的鄙夷与恨意交缠在一起,那些曾经的、今朝的,或是不屑、或是不堪,都交织在杏眸之中。
她从来都知道,自己是美的。
更不曾正眼打量过这个无尘宫中,卑贱的姐姐,或者说,她故意忽略她,忽略她才是北冥最美的女人!
她比自己,更像母妃!
可这一刻,当她第一次仔仔细细看着眼前的女人时,她才懂得那些美轮美奂的词汇,根本无法形容姐姐的美貌,所谓国色天香、倾国容颜,便当是如此。
她纤细的腰肢惹人怜爱、婀娜身姿玲珑有致,如今,她更有一层仪态万千的贵胄风华,令自己望尘莫及!
是的,此时此刻,她们仿佛颠倒了过来,她是那天上人间万千宠爱的尊贵女子,而自己反而成了无依无靠、低微卑小的亡国公主!
杨芷菡紧紧攥住浮纱帐子,牙关紧咬:“是你!”
杨芷蘅点头,悠然道:“是我。”
“你在这干什么?你这个杀人凶手,你这个妖孽!”
杨芷菡破口道,一身单薄,长发披散,早没了昔日的光彩照人。
杨芷蘅缓缓坐下身,不予理会她的唾骂,如今,再怎样骂,改变不了两人今已非昔的事实。
杨芷菡见她不语,心头火气更盛,从小,没有人可以这样忽视她,这样无视她,这样不在意她。
她走下床,强自稳定住酸软的身子,昂头说:“杨芷蘅,你以为你现在就高我一等了吗?你以为你当了皇后,你就高贵了吗?错了,呵,你永远……永远都是个来历不明的孽种,永远……都是无尘宫里那个卑贱的公主,永远……都改变不了你的身份!你是孽种,是父皇母妃的耻辱,而我身上流淌的才是北冥皇室高贵的血,你永远都得不到!我才是货真价实的北冥公主……”
“啪”的一声,杨芷菡骤然停住咒骂,她目光惊凝,望着眼前风情楚楚的女子,殿内,淡淡缭绕的烟气,让她迷茫。
那曾经卑躬屈膝的女人,此时目光沉静得可怕,她看着自己,扬手便是一掌!
杨芷菡面颊生疼,火辣辣的感觉由内而外而生!
她……竟敢打她!
竟敢打北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