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晚要留在这儿,太子可还要继续看吗?”芷蘅说得冷淡,霍乘风却一把将她手腕抓住,强行令她脱离开李昭南!
“杨芷蘅,我只说带你见他,可没说要你留在这里!”霍乘风双眼几乎喷出火来。
芷蘅却清冷的笑:“好!若太子不答应,带走的便是芷蘅的尸体!”
说着,另一只手倏然拔下发上长簪,长簪锋利,烁亮如刀。
芷蘅将长簪抵在喉间,冷酷的望着霍乘风:“霍乘风,我今晚一定要留在这里,除非……我死!”
霍乘风骤然怔忪,从前,他只道芷蘅乃绝色倾国的美人,却不知竟有如此傲骨在身。
她冷冷秀目,是不容忤逆的坚决。
这样的目光,依稀……竟似是……李昭南!
他缓缓放开她的手腕,身子后退,眸底仿佛有万千怒火几欲喷薄,却强行压抑。
“好!便再容你们这一晚也无妨!”说着,挑眉看向李昭南,有几分挑衅意味,“反正,料你一介女流也不能翻了天去!”
“放昭南下来。”芷蘅更进一步。
霍乘风一惊,看向她,她未免过多要求,可是那长簪紧紧抵在她的喉间,凝白雪颈,一点猩红刺目。
簪子已然刺破了肌肤,显然她力道极强,决心可见。
霍乘风索性道:“好,便全依了你!”
说着,走近芷蘅两步,低在她耳边说:“但你答应的事,若不做到,我会叫李昭南死得更难看!”
一声声阴狠决绝!
芷蘅并不看他。
霍乘风一声令下,令人将李昭南自木架上放下,几人小心以刀架在李昭南脖颈上,将他推入内牢铁门。
芷蘅跟着走进去,霍乘风狠狠瞪她一眼,甩袖而去。
芷蘅长叹一声,适才皆不曾退避半分的她,感到身上忽的一软。
所幸一双手将她牢牢撑住。
她抬眸,李昭南目色明暗不定。
“昭南,我……”
芷蘅未及开口,李昭南便紧紧捧住她秀致脸颊,深深吻落。
他干涸的、滚烫的唇,仿佛欲将她融化在怀抱中。
芷蘅却忍不住泪落如雨,李昭南吻得越是深切,她心内的悲伤便越是浓重。
他们……为何便要经历如此多的苦痛?
却仍不能相守?
本以为,找到了可以彼此珍爱的人,可幸福,却未免太过短促,甚至……还来不及一次回眸……
“昭南……”芷蘅轻声唤他。
李昭南呼吸近在唇边,轻轻触碰着她的唇,哑声说:“他要你,是不是?”
芷蘅知道,不可能欺瞒李昭南,她也没想过要敷衍他,她只是侧开眼,昏暗的烛火,勉力的跳跃,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却犹自坚持。
“你答应了?”李昭南手指抚着她细白脸颊,拂去她眼角冰凉泪水。
他知道,他明知故问。
若不答应霍乘风,芷蘅如何能够见到他?
芷蘅心痛不已,流泪道:“我想见你……”
四个字几乎痛断心肠。
李昭南看着她,目光怜惜,他极少有这样的感觉,捧着她痩削的脸颊,如同捧着极珍贵的白瓷玉器。
芷蘅却无从分辨他复杂的目光,她只是看着他,她清楚的记得,李昭南说过,如果她与别人有所牵扯,他……会亲手杀了她!
四目交接,一时,静默……
暗牢之中,静得,仿佛只有彼此的呼吸。
“我不会让他得到我……”芷蘅几乎不能承受他这样的目光,他眼底的沉冷,令她心痛如绞。
“不……”李昭南幽幽开口,芷蘅一怔,李昭南的唇便覆住了她娇柔嫣唇。
狂烈、炽热、掠夺……
他手掌抚上她纤瘦背脊,芷蘅一痛,轻声呻吟。
李昭南这才记起,适才她猛然扑倒在自己怀中,为自己挨了一鞭。
“弄疼你了?”李昭南看着她,芷蘅流泪摇头。
李昭南拥着芷蘅,令她坐好在枯涩的稻草上,天牢之内,污秽不堪,芷蘅一袭素白裙裳,绝美与这天牢格格不入。
“我看看。”李昭南轻轻揭开芷蘅绉纱衣襟,与衣粘连的血肉撕扯一般疼痛,芷蘅一声轻呼,李昭南便放缓了力道,“干嘛扑过来?我受这点小伤算什么?不过皮外伤而已,伤不到我。”
芷蘅不语,他越是说得云淡风轻,她越是觉得心内剧痛。
想想过去的若干个年头,他亦如自己般独自承受着所有的伤与煎熬,便想要尽一生,与他相守,与他分担,便如李昭南所说,没有人爱他们,所以……他们只有相爱!
芷蘅丝衣坠地,细腻肌肤如雪,李昭南以她洁净的衣裙轻轻擦拭她受伤的背。
“疼吗?”李昭南淡声问。
芷蘅摇摇头。
李昭南手指却停在她的背脊上,轻轻下滑,逐渐,他的指尖儿颤动,芷蘅感到他呼吸渐渐紧促。
她微微回眸,水眸流光盈盈,映出李昭南沉毅的面孔。
他猛地抱紧她,热烈吻住她如绸似缎的绵长墨发,洁白若雪的凝腻肌肤,他滚烫得几乎疯狂的唇,掠过她凉丝丝的身体,他轻轻扳过她尖削的脸,与她唇瓣纠缠。
他身子覆下来,芷蘅随着他的怀抱躺倒,她细腻的肌肤与干枯的稻草相触,背上伤处有微微疼痛,她却已顾不得。
她搂紧李昭南坚实的背,任他火热的唇烫热她周身的冰冷。
她轻声细吟,泪光里,她看到他遍体鳞伤,看到他鲜血淋淋。
她泪水不止,李昭南便为她吻干。
芷蘅亦用柔软的唇,吻去李昭南身上鲜血。
若可减轻他的疼痛,她愿付出一切。
“芷蘅,要活下去!”
温柔缱绻里,李昭南忽然一句,却不等芷蘅回答,便深切的吻她,堵住她的嘴唇。
芷蘅惊诧的望着他,疼痛令她来不及反应,便侵入她的身体。
仿佛,回到了那一夜,新婚红烛,烧尽了,剩下残败的血红。
可此时,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她完全心甘情愿的将自己交给他,她将脸颊深深埋在他的胸膛,身体滚烫。
芷蘅凝眉承受他的躁动与狂乱,她的泪水,却只为此时此刻的深情,未免太过残酷!
明天,他们将会怎样,她不得而知。
火光摇曳,终于熄灭在黑暗的夜里。
李昭南渐渐平复喘息,缓缓躺倒在芷蘅身边,手臂圈着她,不忘为她将衣裙盖好,牢中阴湿,只怕她虚寒的身子承受不住。
芷蘅依着他,越来越紧,似乎想要与他交接在一起,不再分开。
“好好活下去,别再让自己吃苦!”李昭南突然重复火热缠绵时,大煞风景的一句,芷蘅身子一僵,举眸看他,却许久无语。
借着微薄的光亮,李昭南看见她忧伤的眸子。
他轻轻吻她:“霍乘风该会好好对你!”
芷蘅忽的坐起身子,如瀑长发散落,不可置信的盯住他。
说出这样的话,不是她心里的那个李昭南!
李昭南亦坐直身子,因着适才的激烈,与汗水,身上伤口疼痛刺骨,他却笑着开口:“你或许不知道自己有多美。”
芷蘅望着他,忽而悲从中来:“我在北冥时从不知自己也是美的,从没有人称赞过我。”
李昭南勾住她秀美下颌:“那么现在你可知道了?”
芷蘅脸上微热,看着他调笑的眉眼,却莫名哀伤。
他似乎刻意转开话题,芷蘅却流泪道:“抱我。”
李昭南默然叹息,伸手将她抱在怀里,她纤瘦的身子,在怀中微微抖动,隐忍的抽泣声,声声恸人。
一整夜,两个人俱都没有言语。
夜,被浓雾笼罩。
寒气逼人,深夜尽头,便是晨了……
定不相负
黑暗的牢室,不分昼夜。
芷蘅靠在李昭南身上,沉沉睡着,直到厚重的铁牢门,发出吱呀刺耳的响声,芷蘅惊醒,抬头看去,一丝微薄的光射进牢门,逐渐烁亮刺眼。
芷蘅美目微眯,不自觉向李昭南怀中靠去。
李昭南收紧手臂:“芷蘅,记住我说的,活下去!”
芷蘅身子一抖,抬眸与李昭南的眸光相对,他深沉的目光浓云滚动,却似乎别有深意。
芷蘅凝眉,他不该小看李昭南,不是吗?
他是那个俯瞰天下、睥睨众生的桀骜男人。
他,怎么可能如此轻易便认输?
芷蘅不及言语,便见霍乘风走近铁牢,眼神示意牢头打开牢门。
霍乘风眉目沉暗,但见芷蘅香腮凝红,雪颜娇媚,长发不挽一丝,散落肩头,依在李昭南怀中,似还带着昨夜的缱绻温柔与似火缠绵。
他骤然咬紧牙,狠声道:“怎么?还舍不得出来吗?”
芷蘅手指攥紧李昭南牢衣,李昭南的手却缓缓滑下,望着霍乘风,幽声道:“霍乘风,若你还是男人,便不要为难一个女人!”
霍乘风冷声一笑:“为难?呵,奕王,我疼她还来不及!如此绝色的女子,便是倔强一些,也是我见犹怜的可人儿,不是吗?”
昏暗的光,照不清李昭南深沉的眸。
芷蘅却更加紧紧的搂住他,她知道,徒劳无用,可……依然想要与他多一刻相拥。
李昭南看向她,口吻异常冰冷:“你听到了,太子既如此怜惜你,还愣着干什么?”
芷蘅心中一颤,虽心知他是故意,可终究有一丝丝疼痛。
霍乘风示意随从,随从阔步踏进牢室,拉住芷蘅纤细皓腕,强行将她拉开李昭南身边。
芷蘅甩开他,眸光尖利:“我自己走!”
她回眸望李昭南,李昭南目光却无半分牵动,霍乘风淡淡笑道:“放心,在你我大婚之前,我不会杀他!我要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女人成为我的太子妃!”
芷蘅瞪住他,李昭南却朗声笑道:“好啊,那我便静候太子佳音了。”
霍乘风挑唇:“呵,我也会好好款待奕王的!”
“霍乘风!”霍乘风一语方毕,芷蘅便扬声喝道,“你如此卑鄙,小人手段,便不怕天下人耻笑?”
“耻笑?”霍乘风霍然抓紧芷蘅手腕,冷笑道,“笑又何妨?我得到了我想要的,活捉奕王,旁人望尘莫及!”
说着,厉生生望向随从:“将奕王给本太子吊起来,好好伺候着!”
霍乘风话音才落,抓着芷蘅的手更加收紧,转身向牢门外走去,芷蘅却挣扎道:“霍乘风,你……”
“杨芷蘅,不要再得寸进尺,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霍乘风忽的将芷蘅打横抱起,芷蘅欲要挣扎,霍乘风邪恶的脸便凑过来,芷蘅连忙避开,霍乘风的声音便低在耳际,“若不想在李昭南面前尴尬,就别再挑战我的极限!”
芷蘅心一颤,霍乘风此时此刻的脸孔与他清逸的气质完全对立,他的眼神,如鬼魅可怕,令她害怕又厌恶!
她停止挣扎,转眸看向李昭南,只见烧红的烙铁烙烫在李昭南伤痕累累的身上。
“不……”芷蘅一声哭喊,泪光里,是李昭南深深目光,彼此的凝视不过刹那,芷蘅便被霍乘风带出牢门。
李昭南望着芷蘅离开的背影,她的眼泪、她的哀伤。
昨夜,她毅然扑在自己胸前的刹那,他便感到心头的震撼排山倒海——
他从不相信,会有一个女人可在生死关头,还能如此对他!
芷蘅,若我李昭南能逃过此劫,今生今世,定不负你!
所以……请你一定要活下去!
烧红的烙铁,几乎令皮肉撕开,李昭南一声不吭,他鹰眸烁然望向牢头,牢头手上便是一顿,李昭南的眼神,仿佛是深夜里的鹰,令人心头俱颤!
……………………
芷蘅被一路带回玉南宫。
霍乘风令软禁芷蘅,整个玉南宫,被死死围住,门窗恨不得以木板钉死。
芷蘅便如笼中的金丝雀,失了自由身。
霍乘风每逢深夜,便会宿于玉南宫。
只是芷蘅始终冷着脸,从不迎合他或深情、或威胁的样子。
唯有提及李昭南,她的神色才会微微牵动。
这夜,出奇宁静。
已近丑时,霍乘风依旧没有出现,芷蘅倒是有些许讶异,只是牵挂牢狱中的李昭南,她彻夜不能安睡。
即使躺下了,也会被噩梦频频惊醒,然后便是痛心彻骨的苦痛。
她知道,霍乘风要的不仅仅是李昭南死,他更要羞辱他、折磨他,他对他的恨,夹杂了许多不明所以的怨怒,已令他癫狂。
这夜,她倚靠窗前,看一树月光细碎,筛落在树影里,便如她此刻的心境,凌乱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