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流传这么个笑话:
某人掬了一捧豆子在手里,分别问了三个人手里一共有多少粒豆子。
第一个人面色一冷,似笑非笑道:“我的法力虽然高深,但也不能用在这般无趣的事情上面。”
第二个人咧着嘴大笑:“都说一个豆子十个屁,你吃下去,数数一共放了几个屁就知道了。”
第三个人板着一张脸,严肃的接过豆子,一粒粒细细数了半晌,方才肯定道:“一共四千九百六十八粒豆子,其中有二十四粒被虫蛀了,只能算半粒。”
这第一、第二个人是谁大家都不好猜,唯独这第三个人,铁板订钉的是秦广王。
今儿个他居然亲自来魔界,我不由一阵头痛,暗自呻吟一声,不得不强自打起精神道:“请他去前殿坐坐,我这就过去。”
到前殿的时候,秦广王正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脊背挺得直直的,手里端着一杯茶正欲饮。
这般炎热的天气,他却里三层外三层穿得严严实实的,厚重的大服一件不少,玉带额配眼瞧着就坠得慌。
我面皮子抽了抽,只一个普普通通的拜访,他却将祭祀的礼服扒拉在身上,知道他性子的人自是明白他这是常态,不知道的,免不了要揣测他心里是不是诅咒我早日归西呢。
秦广王瞧见我进来了,放下茶杯,自椅子上站起来,方方正正走到我身边,仔细打量片刻,方才欣慰道:“我听说魔君受了点伤,一直想来探望,今日见了,好像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我点点头,请他坐下,赔笑道:“有劳秦广王惦记了。”
秦广王观望了四周,满意点点头,严肃的脸上微微露出一星儿笑意道:“我之前听闻魔君养了男宠,一直担心得不得了,生怕你就这么宠着宠着就断……咳咳,后来听说那日你是打算结婚的,虽然……后来出了些差错,但总算是条正道儿。”
原来这秦广王不仅性子迂腐,连说话也颠三倒四。
我抚着额道:“秦广王说笑了,本座怎地不记得有男宠这事儿?”
秦广王这时倒是不再板着张脸了,故作了然道:“魔君莫要瞒我了,男人嘛,哪个没有那么段时光呢。那次太巫魔君大寿,尺郭回去可将诸事完完本本告诉我了。”他又朝着我笑了笑,方正严肃的脸上微微透着丝儿不自然,“魔君当真威武,哈哈。”
我愣了愣,继而微笑不语。
这秦广王想必是年岁大了,老糊涂了。本座不与他计较,否则不是平白降低了本座的格调。
外面的日头渐渐打了西,茶水上了一道又一道,茅房去了一遭又一遭,终于秦广王舍得站起来告辞回去。
我忙不迭站起来,连留客的话都不说,只命人速速准备好舒适的车辇送秦广王回去。
秦广王走后,本座算是累趴了一层皮,是以晚上睡得甚是深沉。
我又见到她了,她这次穿着红色的袄群,坐在一棵杨柳下面,面前摆着一副棋盘,棋盘上将将摆了几个子儿。
不远处有一间小木屋,屋子不大,屋前一片小花圃,花开得正艳。
她仰着头朝着天空,修长的脖颈露出一条美好的弧线。
柳絮纷纷扬扬,有的飞到她的面颊上,风一吹,又往别处飞去。
我不受控制往前走去,蹲在她身边,从怀里掏出魑魅盅放到她手里,心里某个地方不受控制的抽抽的痛,一下又一下。
“阿寰。”我唤她的声音不自觉放得轻柔。
她缓缓睁开眼,脸转向我。
一阵凉水从头顶淋下来,这张脸熟悉得紧,分明,分明是仙界凤凰族长公主,凤寰上神的脸。
我的心脏不受控制的砰砰乱跳,头脑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冲破束缚,血淋淋的展开在阳光下面。
时间仿佛静止了。
她眼里荡漾着掩不住的哀愁与温柔,却强自忍住,朝着我笑笑。
我看到我的影子映在那双幽黑的瞳孔里,占得满满的。
“方才发现这落在修罗宫了,我便去取了。你一直念着这个东西,怕是重要的很。”
“我知道你需要它去救人,你完了事,要早些回来。”
可我的心底分明,分明有个声音在撕心裂肺的呐喊:什么人竟然比我还重要,你非要去救不可?留下来,陪着我。我们还有千万年的时光要一起过。
我可以带着你一起去人间,看长河日落,大漠孤烟;
你喜欢吃瓜子儿,我命人请世上最好的师傅为你做各种点心;
你爱听曲子,我便带着你去茶楼,扮作普通的茶客,看戏台上那如花美眷,听戏台下那玉老田荒。
“不论多久,我都会等你。”我听到我的声音轻柔却坚定的在说。
她握住我的手,细细软软的双手却微微颤抖着:“若是哪日累了,不妨回头看看吧,那狐狸子茹其实也不错……”
子茹虽然千万般好,却不及你半分。
我轻轻吻住她的额头。
她不再多言,只朝着我会心一笑。
阿寰,阿寰……
阿寰!
我挣扎着睁开眼,背后一片湿濡。
天色已经蒙蒙亮,早起的小鸟立在枝头轻轻唱着歌。
捂住胸口,原来一直失落的感觉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实实在在的抽痛。
原来,这便是我,一直苦苦寻找的东西。
她,便是我这么多年来苦苦等待的人。
可惜我竟然这般待她,这般伤害她。
许是记忆回来了,我与魑魅盅的联系也恢复了。她现下,应该在魑魅盅里,陪着她的,好似还有另一个人。
阳光渐渐照进来,屋子里蒙上一层金色。
我握了握拳,默念口诀穿到魑魅盅内。
踏过一片青草地,一座小屋子显现在我眼前。
门上挂着细细的竹篾子编制的帘子,风一吹便轻轻荡起来。
屋后种着一排杨柳,细细一条小溪穿过,潺潺流向远方。
屋前一块小花圃,稀稀散散开着些野花。
柳树下放着一副棋盘,上面密密麻麻的摆满黑黑白白的棋子。
我笑了,这屋子,分外眼熟。
抬脚正欲往前敲门,屋子的门却自己开了,心里一慌,我隐身在柳树后。
一个穿着青衫的男子扶着阿寰走出来,到屋前的小方桌前坐下,又进屋端了一个小锅子出来,摆了一只碗在桌上。
他伸手从小锅子里面舀了一碗汤,用勺子搅了搅,放到嘴边吹吹凉,才递到阿寰嘴边。
阿寰笑了笑,将汤勺往他那里推了推,柔声道:“这汤分明是我特地熬了给锦青喝的,怎么变成你喂我了。”
那男子也笑了,伸手在她手心里划了几下。
她摇摇头:“不成不成,你若是不喝,我可就要生气了。”她又笑了笑,伸手夺过那青衣男子手里的汤碗,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
那男子张嘴喝了,眼睛却不看勺子,只柔柔看着阿寰。
阿寰也曾经用那样的眼神看过我。
我后退两步,扶住树干。
迟了,到底是迟了。
阿寰,是我对不起你,亦无颜求你原谅。
父君说的对,赢得了千军万马有何用,终究是输了她的心。
一阵风吹过,蝴蝶从草丛里飞起,五彩斑斓。
和你在一起才是真正的天上人间,可你,已然远去。
OVER
作者有话要说:开了个新文,《娇宠》,大家若是喜欢,请支持下,╭(╯3╰)╮
还有几个番外,会慢慢放上来。
=
既然大家都觉得结尾不太满意,不妨说说是为何,因为俺没有写凤凰和碧华婚后生活、没有揭开真相,还是没有配给婆罗迦?
要不要放双结局?其实我觉得这个地方结尾是最好的,比较耐人寻味点。不过还是听听大家意见吧
大结局之碧华版
甜蜜大结局之——碧华版
窗外素雪压梅梢,寒香阵阵。
屋里香炉紫烟缭缭,炭炉子不是发出“劈啪劈啪”的轻响。
许是失了仙元,每至寒冬,碧华便一直嗜睡,手脚也泛着冷气,央着太上老君想尽了办法也没见多大效果。
炉子上的水开始翻滚,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我起身灌了个汤婆子,寻了块干净的布巾将洒出来的水擦干,又用兔皮袋子包了方才悄悄塞进碧华的被窝里。
有了汤婆子,碧华面色终于红润了些,嘴角微微泛了丝笑意。
我伸手替他掩了掩被角,却被抓住了手,他的手仍旧泛着凉意,却总算不再那么青紫。“阿寰,阿寰。”
我低下头,凑到他耳边静静听。
他却不再说话,只静静握住我的手复又沉沉睡去。
我失神片刻,方才恍惚笑了。这么大岁数的人了,怎地还学人家小娃子说梦话。
披了衣服走到院子里。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雪,地上积了厚厚一层,一脚踩下去咯吱咯吱作响。
屋后的小溪冰冻住了,不复夏日的欢腾,溪边的柳树只剩干枯的枝干,轻轻一晃,雪花便纷纷扬扬洒下来,记得刚刚过来的时候,它尚且只有碗口粗细,现今不知不觉已过了这么久了,柳树的树干也有三尺粗了。
那日太上老君来寻我,告诉我身子已经完全恢复,可以出了这魑魅盅自由行走了。
我记得我当时笑了笑,递了杯茶水给太上老君,揶揄道:“伯阳说得可是真心?你将碧华上仙藏在这魑魅盅里,不就是希望本上神能陪着他?”
太上老君掩嘴干咳两声,深深鞠躬,哑着嗓子道:“上神眼睛恢复了?”
我拨了拨茶水上浮着的茶叶,抿了一口茶,微笑道:“伯阳的药效还是不错的。咦,你竟然不知么?”
太上老君偷偷抬眼瞄了我一眼,见我面色尚可,方才直起腰,解释道:“小仙那日思虑不周,并不曾想到上神会与碧华上仙在此处碰着,也不曾估算到碧华上仙竟然会将那果子给上神吃,小仙……”
我摆摆手,道:“伯阳不必多言,本上神并无责怪你的意思。”
窗外一片红色的花瓣飞进来,落到茶几上,打了个转儿,又被吹到地上。
我弯腰捡起地上的花瓣,轻声道:“碧华为了本上神付出了这么多,本上神留下来陪陪他也是应该的。”
太上老君抬眼瞧我,似是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闭上,只轻轻叹了口气。
我岂会不知他的心思?可是婆罗迦于我究竟是有缘无分。
本上神虽然现在还念着他,可时日久了,想必也能渐渐淡去。那场爱恋耗心耗力,却终究不得善终,想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再后来,不知过了多少年,屋外的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
碧华终于握住我的手,第一次开口唤我的名字。
我仍旧记得当时他指尖苍白的颜色,和充满绝望又包涵希望的眼神。
那好似是个秋季,树上的果子熟了,微微散着果香。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淡淡道:“我以为这辈子只能唤你锦青了,等了这么久,终于又能唤一声碧华。”
他张了张嘴,眼里浮上一丝湿润。
“你那果子喂我吃了这么些年,每日劳你下水去摘,倒也不嫌费事儿。”顿了顿,我又笑了笑,“好在以后无需再去采摘啦。”
他嘴角微微挑起,道:“这些年我虽然一直瞒着你,可你不是也瞒着我吗?太上老君每隔段日子便要送些药丸子过来,你真当我不知道?那些果子早就换成形状相似的野果了,你吃了这么久,竟然也未察觉味道变了?”
我干干咳了两声:“我以为只是熟与不熟的区别。”后来送来的果子,红里透着一丝儿青黄,与之前的颜色不大一样,微末淡了些许。
碧华失声笑了:“这倒好了,你瞒着我,我瞒着你,过了这么多年,究竟是为了什么。”
金色的树叶飘落下来,地上铺了厚厚一层。
我反手握住他的手,仰头看湛蓝的天空,低声道:“我若早知道你知道了,便该早点挑破,省的整日提心吊胆的,生怕你受不住。”
碧华闻言挑挑眉,一言不发瞧着我。
我干干咳两声,道:“你那心思我还猜不到,我记得当时被你当仙禽养在府里的时候,碧云殿上空就设了一层禁制,想必是怕我不告而别吧?若是发现我眼睛好了,你定是要整日心神不定,怕我又变成凤凰飞了,你失了仙元,我怎敢再让你耗费心神。”
“这么久了,倒真是怀念当日你抱着我的原身坐在碧云殿喂我瓜子吃的日子。”
碧华道:“你这话说的不厚道,虽然你是装着瞧不见,可是我也为此替你剥了不少瓜子儿吧?”
我乐了,瞪了他一眼,佯装怒道:“怎地,现下摊开了,你打算再也不剥瓜子了吗?”
“直到你牙齿都落了,吃不了的时候我便不剥了。”
“你可要记住了,别反悔,本上神别的不敢说,命可长着呢。”
“是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