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方才那个也只该是个梦境吧,我不该把因此责怪她。
阿寰大抵还在生我的气,语气有些凉,又从怀里掏出凝神珠递给我,还絮絮叨叨说了些话,她说什么我都没听清楚,眼中只看到她手上的珠子,在冷冷的月色下,泛着光。
待她走了,我胸口还是钝钝的痛,掀开衣襟一看,胸口多了一片红色的胎记,怀里亦是多了一管染血的断笛。
到底是庄生梦蝶,还是蝶梦庄生。
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我有些迷糊。
方才太上老君提起了满月酒,难道我沉睡的这几日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还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我忘记了?
我思量了片刻,想了又想,难道,那孩子其实是我的?
心里有几分忐忑,忍不住飞奔到太上老君的兜率宫,他揉了揉被我捏痛的胳膊,怒道:“碧华你这臭小子,难不成想赖账?”
一时间欣喜若狂,难怪方才阿寰说王母娘娘指婚时她心里有几分忐忑,果真也是喜欢我的吗?
她不喜欢宋子轩没关系,喜欢碧华也是一样的。
找到阿寰的时候,她正躲在屋顶上。我递给她一个酒杯,心里太高兴了,手都有些抖。
可惜阿寰脸皮子薄,不肯认账。
不认就不认吧,我心里有数就可以了。
第二日太上老君寻不到凤寰,问我可是见着她了。我瞧他神色有些紧张,便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太上老君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心里亦是有些着急,赶忙四处寻找。
难道是我昨晚吓着她了?
寻到她时,她正坐在茶楼里喝茶。唯恐她瞧见我再躲开,我幻化了形象,走到她面前。上辈子我姓宋,这辈子叫碧华,碧者,青也。
那么,我就叫宋青吧。
陪阿寰逛街回来,我发现一直被我藏在枕头下面的断笛不见了,我心里有些慌,思索片刻,终于想明白事情的始末,这断笛现在应该在阿寰手里吧。
可惜,即使看到了断笛,她亦是只猜到我是宋子轩,却不曾想过,我也是碧华。
我心里涌上几分悲哀:“你若是能多多关心我一些,早就该发现了。在你面前,我从未隐藏过什么,可惜过了这么久,你才知道我是宋子轩。”
可惜,过了这么久,你才知道我是宋子轩。
仍然不知道我是碧华。
不过,阿寰,这辈子我已经失去过你三次,拒婚那次算是我最最懊悔的一次,此后,我永远不会轻易放手。
阿寰莫名其妙晕倒,我慌张得很,冲到兜率宫找太上老君。
太上老君神情凝重看着我,神情有些不忍:“这件事情本该由凤寰上神亲自告诉你才对,小神本不该多嘴,可是现下凤寰上神情况实在不妙,她又不愿意说。”
我打断太上老君的话,恳切道:“老君还请速速言明。”
太上老君摸着胡子,叹气道:“凤寰上神将精元珠取了拿给昊天尊神救人,现下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四个多月了,母体已经吃不消了。”
我晃了晃,耳边有些嗡嗡声。
“上神现在已经不足以支撑腹中孩子对母体的剥夺,必须速速打掉孩子。”
我凝神看着阿寰,缓缓道:“若是有人愿意将仙元给她,想必情况就不一样了吧。”
太上老君点点头,想了片刻,却又突然惊恐看着我,急声道:“碧华上仙万万不可,你取了仙元,可就要没了。”
我朝着太上老君笑笑:“老君多虑了,我怎么会干这种傻事呢。”
明明有救她的方法我却不救,这种傻事我怎么会干?
不过老君大概说错了一点,我昏迷时间不过两月余,她肚子里的孩子除非不是我的,不然怎么可能有四个月。
怎么可能……
阿寰很快就醒了,她的话打破了我最后一丝希望。
从一开始到现在,无论是宋子轩还是碧华,她大概都没有喜欢过。
我挑开腰带之前一直在想,阿寰看到我这番动作会有什么反应。
是惊慌失措,是面无表情,是大发雷霆?
不论如何,我都不会被伤到吧,已经不抱希望了。
可惜,我终究是高估了自己,心口抽抽的痛楚提醒我:她,不爱你。
阿寰,请允许我在临走之前,最后一次,吻你。
日后,也好留个想念。
呵呵,碧华,这些不过都是借口,取了仙元的下场,除了魂飞魄散还有什么?还想日后留着想念,你果真卑鄙。
果真卑鄙。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主要解释一些宋子轩和凤寰之间的误会是怎样造成的。有些事情从凤寰视角大家约莫看不明白,是以加一个宋子轩视角。至于宋子轩到底死没死,我就一句话,不管怎么样,咱也算亲妈吧?
恩,最后,我想替女主说几句话。
凤寰一直在成长,大家应该看得出来。
完美人格是慢慢养成的,女主成长需要时间。
学会爱,是一件很难很难的事。
如果宋子轩不是这么别扭,不是这么偏执,如果凤寰不是这么自我,想必他们结果会有不同。
宋子轩是凤寰的一堂课,下课了,凤寰总该学会些方小说西。
鞠躬,完毕。
第四十二章
屋子空荡荡的,青灰色的地砖泛着冷冷的气息,我盯着地上摔成碎片的笛子,莫名心里一阵慌,不由后退几步。
窗外的晨曦照进屋里,给屋子笼上一层橘黄色,鸟雀在枝头欢快的鸣叫,偶尔有几只跳到窗台上,歪着脑袋往屋子里面瞅瞅又“呼啦”一下展翅飞走了。
方桌上的油灯燃尽了最后一丝灯油,灯芯抖了抖,终于还是灭了,只余下寥寥一丝青烟,风一吹,消失殆尽。
龙三的声音从我后面传过来,微微带着一丝恼怒:“你倒是会躲,可让我们好找!”
晨光照在他的脸上,白飒飒一片,衬着他高高扬起的眉梢,横眉冷竖的气场,当真和罗刹族有些相似。
我抖了抖,陪着笑脸朝着龙三讨好道:“哪里是躲,只不过下来玩几日罢了,正想着回去呢。”
龙三上前几步,一把抓实我的胳膊,回头朝着站在门口等候的太上老君道:“咱们回去。”
太上老君悄悄朝我看了一眼,神色之间有些为难,脚定在门口,不敢动。
要论这九天之上,最最守规矩的神仙是谁,非得太上老君莫属。
旁的仙友瞧见我了,多是拍肩搭背,呼来喝去,最多口上称呼我一声“上神”,平素里该怎么舒服怎么来,只有太上老君见了我,必当鞠躬行礼,卑躬屈膝,礼数周到得不能再周到。我只道太上老君平素迂腐了些,却不想与我相处这么久,还不敢将我做常人待,现下我若不发话,他大概是不敢如龙三所言了。
此刻去捋龙三的逆鳞除非我活腻歪了。我顺从由着龙三拖着我往外走,朝着太上老君道:“伯阳被龙三拉着奔波这么些日子想必是累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太上老君朝着我深深一鞠躬,方才快走几步跟上龙三的步伐,唤来祥云带上我们一齐往天上去了。
龙三直拉着我往兜率宫方向奔。我几次想张口,却又被他狠狠瞪回去。
到了老君府邸,龙三终于放开我的胳膊,朝着老君道:“还请太上老君替她好好诊治诊治,现在身体情况如何,还吃得消吗?”
我干咳两声,挥挥手道:“不必诊了,我现在觉得身体好得很。”
这是实话,许是很久没有睡得这般沉,方才醒的时候,我只觉得通体舒畅,浑身舒服得紧。
龙三两手压住我的双肩,将我按坐回椅子上,也不搭理我,只扭头看着太上老君。
太上老君又朝着我深深鞠了一躬,方才恭敬的捋起袖子摸摸我的脉门,微微闭着眼睛沉思片刻,道:“上神身体无恙,肚子里的孩子也好得很。”
我心中一块沉淀的的石头落了地,语气不觉有几分轻快:“伯阳是说,我腹中的孩子能顺利生下来吗?”
太上老君点点头。
龙三惊喜道:“阿寰果真是傻人有傻福,难道凤凰一脉的诅咒竟然在她身上转变了!”说完,又仔细端详我片刻,喜滋滋道,“你日后能活着看到自己的孩子,当真是妙得很。”
我亦是高兴不已,本来还思量着要不要找到婆罗迦,孩子托给他抚养,现在想来,完全可以与他共同将孩子养大,也算是成全了我一个小小心愿。
在凡界这几日,我一直在想方设法打听他的消息。传闻魔界近日打算到天界走动走动,共同商量解决擎天柱的事情。我想去找他,可惜全身法力尽失,他与我相距的又委实有些远,我一边要躲着不被龙三他们找到抓回去打胎,一边又要找婆罗迦,当真有些困难。现在既然孩子不需要打掉,我大可大大方方的在仙界等着婆罗迦来。
欺骗的感觉的的确确不太妙,我不想再来一次。此次,我要坦白告诉他:寰妦的名字是假的,我真名凤寰,乃是只仙族的凤凰。
天机宫一片祥云缭绕,彩霞烂漫。
我进了拱门,向引路的小仙道了谢,独自穿过一条长长的小径,右拐进了一道侧门,终于找到了太乙。
听太上老君说太乙虽然醒了,但由于常年处于僵直状态,肢体有些不协调。昊天为了让太乙早日恢复,特地修建了清池殿,从西天文殊菩萨那里引来活水,注入清池之中,整日让太乙在里面泡着。
大抵是水温的干系,清池殿里雾气升腾,白茫茫的一片。池边挂了一圈纱帘,纱被雾气润湿了,微微有些透明,风一吹纱幔飞舞,雾气从缝隙之中一团团往外冒。
我隔着纱帘坐在池边,朝着池子中心隐约可见的人影道:“这么多年不见你了,怪想你的。”
池子里的水声停了。
我吸吸鼻子继续道:“其实我本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了。你说你傻不傻,非要逞英雄,把自己半条命赔进去,以后不论遇到什么情况,千万莫要如此了。”
池子中的人影渐渐往池边走过来,搅出一阵“哗哗”的水声。
我哽着声音道:“你别不说话,告诉我现在怎么样了,身体还好吗?”
透过纱幔,隐约看见有个人影从池子里走出来,捡起池边放好的衣服随意披上,然后大步走过来,揭开纱幔。
湿漉漉的黑发披在身后,衣袍在腰间随意打了个结,胸口大片大片的肌肉|裸|露在空气中,大抵是热气的原因,微微泛着粉红。衣袍贴在身上,勾勒出修长笔直的腿型。
他眯着被水汽蕴得有些湿润的眸子盯着我,脸上似笑非笑。
我的心跳漏了几拍。
袖子里的手悄悄掐了掐大腿,痛得钻心,不是梦。
刚刚下手有些狠了,腿痛得一跳一跳的,眼泪哗啦一下涌上来,聚在眼眶里。
他低下头,挑起我的下巴,声音低沉而沙哑:“莫要哭,本是个美人,哭了惹本座心疼。”
我“噗嗤”一声,破泣为笑:“这才多久,你就学会这般油嘴滑舌。”话刚说完,我又后悔了,对我来说只不过将将几个月,可是对他来说,分明已经是实实在在的的七百万年了。
七百万年的时光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我伸手抚上他的眉眼,含泪道:“婆罗迦,我有件事儿一定要告诉你。”
婆罗迦挑挑眉,低头在我颈边嗅了嗅,喃喃道:“你说,我听着。”
我清清嗓子,后退几步,与他面对面站着,正色道:“此事重要的紧,我不愿意再瞒着你下去了。我其实是凤族的长公主,仙界仅剩的几位上神之一,凤寰。”
婆罗迦定定瞧了我片刻,眼中神色瞬息万变。
他这般样子看着我,我不禁有些忐忑。
我举袖掩嘴咳嗽了一声,又朝着他龇了龇牙,干笑两声,勉强打趣道:“婆罗迦,你怎地这样盯着我,难不成不认识吗?”
婆罗迦神色又变了变,一把抓住我的手,轻轻拍了拍,似笑非笑道:“怎么,你想赖账,从今往后与我装成陌路人?”他斜着眼看了我一眼,又凑近几分,湿湿的水汽迎面扑来,他拖着嗓子,带着几分懒懒的鼻音,语调一波三折,“恩~?”
我的手颤了颤,连心尖儿都有几分抖。这妖孽,早该找人收了才是。
“赖账这种事情本上神向来不屑于做的,只怕你不敢认账。”我正气凛然表态,顿了顿,伸手抚了抚已经微微隆起的肚皮,带着几分忐忑道,“你倒是说说,我肚子里的孩子,你是认还是不认?”
婆罗迦扎扎嘴,“啧啧”两声,绕着我转了两圈,从身后凑到我耳边,语气微微上扬,带着几分疑惑:“咦,哪里来的孩子,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
我晕了晕,只觉得眼前一阵花,瞧东西都带着几分不真切,说话的语气不由带了几分颤抖,含了一丝儿悲哀:“怎么,你难道真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