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说着,最终却又化作哀泣,执着丝帕掩面哭得撕心裂肺。
“怜?心?”林老爷若有所思的嘀咕了一阵,忽而转头看向立在一旁的姜怜心。
姜怜心却未听清他们方才说了什么,见他看向自己,便露出笑容道:“不妨让矶元为林小姐把脉,也好查出病因。”
听她这样说来,林老爷便点了点头以示应允,同时扶了林夫人起身,将床榻前的一片地方让了出来。
姜怜心跟在矶元身后一道行至床榻前,甚是焦急的拉长了脖子相望,却因为床榻四周垂了幔帐而看不真切。
她只得耐着性子,看矶元将一方丝帕搭在了林千金自帐中伸出的腕子上,而后抬指触上她的脉。
众人皆屏息等待矶元的判断,可就在这时,但见林千金的玉腕一动,接着那丝质的幔帐掀起一阵波澜,帐中之人竟猛的坐起身来,一把将幔帐掀开,继而自帐中探出一双柔荑,狠狠往矶元身上推了一把。
想不到那病入膏肓的闺阁千金力气却大得紧,这一把生生将矶元推得坐在了地上。
姜怜心下意识的上前去扶矶元,心道这林千金患的莫不是癔症,却又瞥见方才推在矶元身上的玉臂竟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而掩映在幔帐之下的女子,面色相比这双臂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却见她身形消瘦,衬托得身上衫袍亦显得过于宽大,满头乌发纷乱的散落在床榻间,融合进帐内的阴影。
因被乌发掩住大半面容,林千金脸上的五官都显得有些模糊,唯有一双幽深的眼瞳,犹如黑暗里跳动的星子那样,格外引人注意,此刻正直勾勾的盯着姜怜心。
第十四章 :桃妖之乱(三)
“女儿啊!你可算醒了!”林夫人一见女儿醒转过来;便立刻扑了过去;拥着直直坐在床榻上的林家千金哭得伤心。
可怜矶元被晾在一旁,揉着摔疼的腚子;龇牙咧嘴的搀着姜怜心站起来,而前去相扶的姜怜心却始终对林千金方才的目光有些介怀;以至于心下仍十分发毛。
矶元才刚掸了掸袍子上的灰尘;又听那林夫人呜咽的声音道:“你说什么……”
这下林老爷也将那些礼节抛到了九霄云外;眼中噙泪的踱至床前,俯身对帐内的爱女道:“洛儿可是有话要说;且告诉爹爹,爹爹什么都答应你。”
仿佛是受到了鼓舞;气若游丝的林千金渐渐抬高了音量;用众人勉强听得到的声音道;“我刚刚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也不知是否刚从昏迷中清醒;林千金的语调显得十分怪异,一字一句都平淡得没有任何情绪,又飘渺得好似梦呓,那不紧不慢,幽幽的话语让人心里慎得慌。
然而身为父母的林家夫妇,却自那话语中联想起女儿连日的昏迷,具是难掩哀戚,林夫人更是续着方才的泪,再度抽泣起来。
在这极度压抑的情境之下,林千金兀自说道:“有一位仙人出现在我的梦里,他说这世上只有一样东西,可以救我的性命。”
“什么东西?”姜怜心、矶元和林老爷三人几乎是同时冒出了这句话。
显然林老爷是出于对爱女的关心,甚至已经到了愿意相信一场梦而病急乱投医的地步,而矶元和姜怜心则是想要从中获得线索,知晓控制林千金的妖孽是什么目的。
“六瓣莲心。”在短暂的停顿之后,林千金只悠悠的吐露了这四个字。
“六瓣莲心。”姜怜心将这四个字在唇间反复咀嚼,总觉得十分熟悉,似乎在哪里听到过,可细想却又想不起来。
“仙人可有说何处能找到那六瓣莲心?”林夫人已然抢先一步将姜怜心欲问的话说了出来。
此刻的林千金则陷入沉默,在众人焦急如火的注目之下缓缓抬起头来。
她一手塔上林夫人的袖摆紧紧攥住,一手向前方抬起,目光却落在了姜怜心的身上。
姜怜心已隐有不祥之感,下意识的正要避开她的注视,然而追逐着那道目光,林千金的纤纤玉指也随之指向她,且分明是朝向了她的胸口处。
众人便顺着林千金所指,皆转向正立在屋子中央的姜怜心,整间闺房霎时陷入一片死寂。
姜怜心自已也无意识的低头朝胸口的地方看了看,接着心下蓦地一沉,忽然明白过来,猛的抬起头看向林老爷。
待见到林老爷一脸的凝肃时,她却瞬间失了阵脚,几乎是结巴着说道:“你……不会是……信了吧?”
于此同时林夫人也扑倒在林老爷身前,整个人匍匐在地,抱着林老爷的衣摆痛哭着哀求道:“我们就这么一个女儿,没有女儿,我也是活不成的!求老爷救救我们的女儿……”
在一阵哭天抢地中,林老爷接下来的动作则已是无声的回答,但见他略一挥手,便有十几名身着短打的家丁冲了进来,径直将姜怜心和矶元压制住。
他们二人还未反应过来,林老爷则已缓步踱至他们面前,脸上始终挂着的和善笑意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自内散发的阴冷与端肃。
姜怜心已经来不及思考这是否为他的本来面目,只听他以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语调说道:“姜小姐既然决心挽救小女之性命,这几日且劳烦二位在敝府上小住,为小女诊病。”
矶元见此情形似也慌了神,一面挣扎着,一面向林氏夫妇解释道:“林小姐需要的并不是诊病,而是除妖啊!她根本就没病,只是被妖孽迷惑了!”
姜怜心知晓林氏夫妇根本就不会将矶元的话听进去,又意识到眼下情形要脱身已是不能,只得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再做打算。
想来林老爷对于那所谓梦中仙人也还只是将信将疑,否则眼下就不是将他们二人囚禁起来这么简单,所以他们还有时间。
想到这里,姜怜心又抬头朝那位林千金看去,只见她一扫方才的痴愣之态,楚楚可怜的偎进林夫人怀里,似怕生一般以一双眼睛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失去自由的姜怜心和矶元起初被关押在林府内院的一家厢房里,后来经过姜怜心的百般游说,那林老爷才同意他们二人每日到林千金的闺房里探病,矶元则借着这个机会查探林府中那只妖物的情况。
然而,句矶元所说,那盘踞在林府的妖孽修为十分了得,不仅可以随心所欲的控制林千金的心智,普通的道法对它也毫无作用。
渐渐萌生出绝望之心的姜怜心忽然十分期盼那个白衣的身影。
“你说,小白会不会已经发现我不见了,会不会来找我?”姜怜心低喃着向矶元发问,说完后却又忽然想起什么,双眼发亮的自言自语般道:“一定会的!小璃说过,我身上有他的妖气,他一定会寻着妖气找到我对不对?”
她有些激动的攥住了矶元的袖摆,然而矶元却叹息着摇了摇头:“问题就在这里,那妖孽近日在林府布了结界,恐怕你身上的那些妖气,还不足以冲出结界。”
说着,他又抬头看了看窗外似乎没有异样的天空,叹道:“看来这妖孽是有心将我们二人困在林府之中。”
“我与那妖孽无冤无仇,何苦要这样对我!”姜怜心见那妖孽的目标竟是自己,便十分的义愤填膺。
然而那怨怼的话刚说了个开头,她却又想起什么,转而冷静下来向矶元问道:“对了,你可知六瓣莲心是个什么东西?”
“这个嘛,我也只是在书中略读到过。”矶元边努力回忆着边答来:“书中有言,所谓六瓣莲心乃是佛祖座下,苍生池中六瓣雪莲之心,千年方得花开,万年那莲中之心因沾染佛缘渐生灵性,有凝聚魂魄,起死回生之效。食之,可助修道者滋长数千年法力,更有甚者直接历劫飞升的。”
“不过这些只是传说,没有人应证过,且那六瓣雪莲如此珍贵,即便真有其物,也生在九天之上,又怎会流落人世?”矶元方说完六瓣莲心,便忙补上这一句,仿若是某种安慰。
“如此,也是。”姜怜心便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这些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传说,她亦不想为之多费心绪。
矶元则打断了她的沉思道:“无论如何,我们还是要加紧,尽快破解那妖孽的阵法,找到它的真身,否则,若那妖孽再兴风作浪,让林老爷相信六瓣莲心在你体内,极有可能真的将你开肠破肚。”
姜怜心被他的话说得一阵激灵,而后边点头表示赞同,边腹诽她自己已然十分有自知之明了,就不必说得这样透彻了吧。
他们二人正交头接耳得起劲,一旁被他们忽略了许久的床榻上却隐约传来动静。
姜怜心慌忙挪至床榻边,同时唤矶元来为林千金把脉,再看那林千金,却见她苍白的脸上秀眉紧蹙,身子也在锦被之下挣扎,口中更似梦呓般念念有词。
据闺房中伺候的丫鬟说,她这幅模样已是常态,患病之初只是在夜间睡下后常被魇住,已至白日里神思恍惚,后来则演变成终日茶饭不思,醒着的时候就只顾着发呆,人也渐渐消瘦下去,再后来就越来越嗜睡,直到陷入长久的昏迷。
这病症古怪的紧,寻了无数的大夫都瞧不出所以然来,甚至连病根都寻不到,而矶元看后则十分肯定的说这不是病,而是被妖孽所迷惑。
矶元亦强调若是这位林千金不愿意,那妖孽也是无法控制她的,所以究其根本还是她的心病,故而需要找到那妖孽迷惑她的方法和根源。
这话说得虽然有理,可也十分虚无,姜怜心道自己又不是人肚子里的蛔虫,如何知道她受了怎样的迷惑已至不能坚守心智,眼下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从她的只言片语中寻找线索。
姜怜心于是又朝着床榻跟前凑近了些,总算自林千金含糊不清的话语中听得些零落的碎片。
“桃……郎……桃……郎……”林千金紧闭着双眼,睫羽微颤之际,双唇亦在费力的一张一翕,只是反反复复,她似乎都在念叨着同样的两个字。
“桃郎?”姜怜心不确定的重复了她念着的那个名,继而顺着她的话试探着引导下去:“桃郎是谁?”
林千金还深陷梦中,却也能感知到她的声音,于是断断续续的应着:“桃郎……就是桃郎……桃花……好美的桃花……我的桃郎啊……”
林千金说着,面上渐渐泛起绯红,然而说的却都是些碎裂得无法贯穿的话语,姜怜心下意识的蹙紧了双眉,又将身子往前倾了两分,想再听得更清楚些。
然而就在她觉得快要寻到端倪的瞬间,却有一双纤细而又冰冷的手突然环住她的脖颈,继而猛的收紧,让她瞬间不能喘息。
“救……命……”她甚至还来不及呼救便已被拉到了床榻之中。
第十四章 :桃妖之乱(四)
死亡的恐惧霎时将姜怜心包裹其中,无论她怎样挣扎;那双纤手却像铁了心一样要取她的性命。
迷离之际;她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林千金近在咫尺却失去焦距的双眸。
那双眸子里分明满是愤怒与怨恨;仿佛与她有极深的羁绊,直叫她恐惧得不知所措。
脑中已然开始嗡鸣;也不知是幻觉还是确有其事;在快要失去意识的一瞬,姜怜心似乎听到耳边传来林千金无比怨毒的声音:“不许你抢走我的桃郎,我要杀了你……”
千钧一发之际,好在矶元及时将姜怜心拉开,总算是救了她一条性命。
挣脱禁锢的姜怜心顿时跌坐在地,花了许久的时间才缓和过来。
“可还好?”矶元忙俯下/身边将她搀扶边关切相问。
她便强撑着摆了摆手;喉间则还说不出话来,然而此时待她再往床榻上看去时,那林千金却已沉睡安详,连带着让她也错觉方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都怪我不好,若不是我贪图与那妖孽斗法也不会连累你至此。”矶元忽然耷拉了脑袋,一脸沮丧的说道。
见他如此自责,姜怜心不免动容,边抚着胸口努力顺气,边艰难应道:“事已至此……何须自责……不若想想如何治那妖孽……”
她话刚说完,便有婢女自屋外端了汤药进来,想必方才亦听见屋内响动,便行至他二人近前相问:“我家小姐方才可有醒转?”
“何止醒了,还精神得很。”姜怜心一时怨念,顺口便没好气的答道,可转念又想自己与这丫鬟出气也无意义,便缓和了语调道:“算是睁了眼,只是神思尚且不曾清醒。”
那丫鬟便也不再多问,挪至榻前,开始与那林千金饲喂汤药。
姜怜心才刚松了一口气,却听的一声惊呼自床榻边传来,正是丫鬟发出的,紧接着便闻得瓷器碎了一地。
姜怜心与矶元二人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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