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夭狼狈地往旁一扑,村民们尖叫着四散逃逸,不知道是谁惊慌之中推翻了大锅。只听“轰隆”一声,剩余的依旧滚烫的粥倒在了地面上,铺成一滩浆糊。
怎、怎么……陶夭听到“嗤啦”一声,卷起的衣袖被撕裂,肩膀裸露在灼热的空气中。
她一时间有些跟不上节奏:那些村民、都是我帮助过的人!可……为什么他们连一句“小心”
、一句“快住手”都不愿意说?
正常人看到这么个高大的男人袭击一个小孩子,都会有反应的吧?
陶夭只是略一愣神,那尸兵又一爪挥了过来。他已经完全失去了人类的形态,化作了一只手生利爪背生尖刺、皮肤漆黑的可怕怪物。
一股股黑色的尸气从他凹凸不平的皮肤下渗出,盘旋不去。
“夭夭!”“低头!”五毒的喊声和寒木仙君的命令同时传进她耳中。陶夭想都没想一低头,整个人趴在地上,毫不怀疑地将背部暴露出来。
比五毒瞬间释放的妖帝威压快了仅仅一瞬的,是一柄青绿色的长剑。
剑锋裹着绿芒,深深刺进那尸兵体内,轰然自爆。
陶夭趴在地上,爆炸的气浪贴着背脊呼啸而过,暴露在外的皮肤顿时一片火辣辣的疼。
她唯一想到的却是:那把剑,看上去好眼熟。
“夭夭,你没事吧?”五毒急匆匆地将她从地面上扶起,看着她被烫伤的皮肤,一脸心疼。
陶夭迷惑地眨了眨眼,往只剩下一堆焦黑的尸兵靠近了几步,低头拨拉出一小截残余的剑柄。
这把剑……对了!当初仙君一击杀死黑鱼精的时候,用的就是这把!这是他的佩剑!
寒木仙君一直都不喜欢在身边带着兵器,时间久了,陶夭都忘记了这剑的威力。
看着一地狼藉,她感觉到鼻头酸酸的:没记错的话,仙君说过这是上品灵器呢……为了救我,他居然引爆了一件上品灵器!
“小桃子,我们该走了。”寒木仙君走上前来,冷冷地瞥了一眼飞剑的残骸,没有多说话。
陶夭忍住眼泪,用力点了点头。只见她一挥手,桃馆眨眼间恢复成了木雕的样子。不同的是,里面多了大量微缩型的药草、灵泉井也被原封不动地缩小了。
真是巧夺天工啊。陶夭忽然有些疑问:说不定匠神早就预料到了我们会有此一劫,才会送我这幢小屋子。
而此刻,村民们已经从巨大的变故中回过神来,纷纷道:“神仙大人!你、你要丢下我们不管吗?”
陶夭被他们眼中深切的控诉吓了一跳,害怕地躲到寒木仙君身后。
寒木仙君冷笑一声,冷冷道:“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们是神仙,并没有那个义务帮助你们,也不会受到凡间规则的限制。即是说,我们随时随地都可以离开。”
“神、神仙怎么能见死不救!”
“见死不救?”陶夭怒气冲冲地探出头来,刚想要说什么,耳边就传来寒木仙君的声音:“小桃子,无需与他们多说。走,为师,带你去繁华些的地方,好好吃顿饱饭。”
陶夭气呼呼地一跺脚,最后看了一眼临沧村:退去了她记忆中温馨的光环,这里不过是一座冷清清的破败小镇罢了。
拯救这座镇子,对帮助仙君恢复修为一点用处都没有。陶夭盲目的思乡之情终于破碎。她才明白:寒木仙君对自己是有多么纵容。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座大城市哪怕再落魄,它所能提供的愿力也不是这种小村庄能比的。
但只是因为她的任性,寒木仙君不仅留了下来,还毁了一民探情况的尸兵。
陶夭抽了抽鼻子,抓住寒木仙君的衣袖,声音里带着点哭腔:“仙君大人,对不起……”
“罢了,为师没有怪你。”寒木仙君宠溺地捏捏她的脸颊,搀起她的小手往村外走去。
这里的愿力虽少,但毕竟聊胜于无。
何况……让妖军知道我们这边有个医生存在,并非全是坏事。寒木仙君露出神秘莫测的微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陶夭被他抓着手,暖意从指间一直流进了心里。她不知道寒木仙君有什么打算,但只要这么被他牵着,她就哪里都敢去。
只有五毒妖帝远远隔开几步缀在后面,冷冷地看着寒木仙君白衣胜雪的背影。
'正文 第三十章 人心叵测,白衣非白(1)'
陶夭和寒木仙君面对面坐在白玉舟上。防御禁制没有开启,云层贴着身体飞过,一伸手就可以触到凉凉的湿气。
和干旱的大地不同,高空里还是很舒服的。
然而,陶夭还是一脸闷闷不乐的表情。她张开手指看着云絮从指间穿过,好像一缕缕的棉花糖,却没有半点食欲。
“夭夭,你还在生气呐?”五毒在一块形状古怪的飞板上,在白玉舟附近晃了晃去。
寒木仙君冷笑了一声,道:“五毒,你既然是小桃子的朋友,怎么看不透她的心思呢?”说着,他取出一小罐灵果,推到陶夭面前,“小桃子,吃点东西。不然为师会担心。”
“嗯。”陶夭勉强勾了勾嘴角,随意取出一颗灵果塞进嘴里,却一点都不觉得甜。
寒木仙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还介意那些人的事?”
陶夭眨了眨眼,漆黑的瞳孔中满是水光:“因为、因为很奇怪啊!我不是携恩图报,可是,一般人对于帮助过自己的人,至少会有一些感恩之心吧!我刚才可是差一点就死掉了!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除了逃跑,别的什么都不想?连一句‘住手’都没有,为什么?”
“小桃子,这只是九牛一毛而已。”寒木仙君流露出一丝担心的神色,“为师希望你学毒经而非医经,就是这个原因。行医之人,看到的总是最黑暗的部分。”
陶夭疑惑地抬起头来,眼里写满了不解。
寒木仙君摇了摇头,欲言又止:“罢了,只但愿你不要经历那些事。”
陶夭抬头看着他,往他那边挪了挪,问道:“仙君以前,遇到过更过分的事情吗?可不可以……说给夭夭听?”
寒木仙君一怔,随即揉乱了她的头发,道:“小丫头,好奇心别太重了。”
陶夭顿了顿,伸手点点寒木仙君的眉头,小心地开口:“因为,夭夭不想看到仙君这种表情。仙君的笑容背后,有很深很黑暗的东西。夭夭不害怕那些东西,只是觉得心口好难受。”
她认真地板起小脸,道:“夭夭……想要仙君开开心心的。”
寒木仙君看着她无比认真的样子,心想:也许是时候,稍微透露一点给她听了。
招手让她坐过来一些,寒木仙君斟酌了一下,道:“你从袁烈那里,都听到了些什么?”
陶夭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袁大哥就是说……仙君你不是纯粹的仙人,还有夭夭看到的那个温柔的仙君只是表象。其他的,他没有多说。”
“嗯……那你是怎么想的?”寒木仙君的手指在她的发间穿梭,给她留下一连串战栗感。
陶夭缩了缩脖子,道:“唔……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仙界那么强调血统。对夭夭而言,仙君就是仙君,和什么血统修为都没有任何关系。”
寒木仙君一怔,眼底流露出不经意的感动:这个徒弟,收得真是值。
他顿了顿,道:“小桃子,现在,为师还没有决定要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你。但是你一知半解的那一小部分,为师倒是可以说说清楚。从前,为师是凡人,原本,半点仙缘也没有。有仙缘的,是为师的姐姐。”
陶夭“嗯”了一声,忍不住问道:“仙君的姐姐,是什么样的人啊?”
寒木仙君低笑一声,回答:“为师的姐姐,是个很聪明的人。和你一样,她也喜欢治病救人,在凡间时就已经是有名的妙手神医了。只不过……呵,小桃子,你知道么,那些你没有把握的病人,宁可看着他们病死,也不要出手相助。”
“怎、怎么可以这样呢!”陶夭的声音忍不住提了起来,“见死不救这种事,我做不出来!”
“为师知道。”寒木仙君拍了拍她的头顶,喃喃自语:“你们两个,怎么能这么像呢……像得为师都担心你会重蹈姐姐的覆辙。”
陶夭没有听清,凑近过去,看着寒木仙君浓密的睫毛,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仙君,你说什么?夭夭听不清楚。”
“没什么。”寒木仙君摇了摇头,微笑,“总之,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最后姐姐的仙缘转嫁到了为师身上,为师才会在仙界安身。”
陶夭眨了眨眼睛,没有多说话,心底却有些怀疑:仙缘这种东西,是可以转赠的吗?
寒木仙君看出她的疑惑,淡淡道:“凡人当然做不到。但若是仙帝,便可以将一人身上的仙缘转移给另一人。何况是血亲之间,转移起来便更加容易了。”
仙帝?如若仙帝对仙君大人有着这么大的恩情,为何仙君大人对他,反倒是像对仇人似的?陶夭转了转眼睛,最终只是笑着点头:“原来是这样呀!”
寒木仙君深深看了她一眼,问道:“你不问?”
陶夭佯装糊涂,无辜地嘟了嘟嘴,反问:“夭夭该问什么呢?”
寒木仙君从她眼底读出一丝调皮和几分贴心,忍俊不禁:“没什么。你看,很快就到了。”
陶夭好奇地支起脖子,顺着他的手指看出去:透过一片雾蒙蒙的云层,隐约可以看到一圈城墙,还有城内涂成金色的琉璃瓦顶。
好壮观的城市。陶夭张大了口,目不转睛地盯着一片金光闪闪的屋脊。
我真的可以在这种地方开设医馆吗?陶夭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低头看看自己朴素的衣服和清汤挂面似的头发,越发不自信起来:我这个样子,就像是个农家小妹呢。
寒木仙君看到她鼓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忍不住一笑。他瞥了一眼潇潇洒洒缀在附近的五毒,道:“五毒,你是妖帝,看看她该怎么打扮,才好在都城中行走?”
五毒来到传遍,撑着船舷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陶夭,道:“夭夭怎么穿都好看。不过……”他的手在陶夭身上比划了两下,说:“或许还是穿礼服华裳要好些。”
礼服啊……陶夭闭上眼睛,手中光华一转,身上的衣裳已经换了一套。
她试着动动手、抬抬脚,厚重的衣服和花边裹在腕子上,像是两道华丽的枷锁。
好难舍。陶夭皱了皱眉头,却不想拂了五毒的好意——她从他的眸子里读到惊艳和赞叹,这表情太像她第一次看见寒木仙君时的样子。
“好不好看?”陶夭提着沉重的裙摆站起身来,勉强动了动身体,微微一笑。
寒木仙君抬眼一瞟,“好看是好看,只是不便于行动。”
陶夭点了点头,有些过意不去地看着五毒妖帝:“行医之人,都是在人群中传来传去,打扮成这样很不方便呢。”
'正文 第三十章 人心叵测,白衣非白(2)'
五毒张了张口,碰到寒木仙君略带戏谑的眼神,不由得心头火起:“你是医生,又不是跑堂!现在端茶送水的事情全是你在做,你才会觉得这么穿着不方便。”
陶夭顿时愣住,尴尬地看了看他又看看寒木仙君,有些不知所措:他是在指桑骂槐,说仙君大人即便失去了修为,却还是高高在上享受着我的服侍吗?
五毒话一出口,立刻便后悔了。寒木仙君的眼神有戏谑变为刺骨的嘲讽,更让他恼羞成怒。
他强压着怒气,勉强一笑,道:“夭夭,我的意思是,以后那些凌杂的事情,我来做也可以。毕竟,你是我的大恩人。”
然而他的话却让陶夭更加不自在。她扯出一个笑容,讪讪道:“其实,我还蛮喜欢做这些……凌杂事的。仙君说过,修仙最重修心,做这些事情也是一种修炼。”
闻言,寒木仙君“扑哧”轻笑一声,伸出手摸索着她软软的头发。他柔声道:“真是个乖孩子。”接着他弯下腰,靠近过去朝她耳语了几句。热乎乎的气息让陶夭觉得耳朵痒痒的,忍不住发出低笑声。
“明白了?”寒木仙君直起身子,嘴角含着温柔的浅笑。
陶夭乖巧地点点头,闭上眼抬起手,淡淡的光笼罩身体,然后慢慢收拢变浅,直到渐渐消失。
白光散去,她已经换上了一袭白裙,一朵蓝色墨染的花在腰间盛开,在衣带间褶皱成层层花瓣,最后化作淡淡的蓝紫水雾,向衣摆漾开。
寒木仙君看着她,满意地点头,抬手捏了个法诀,身上同样是一道光闪过。
原本的一袭白衣,成了一身墨蓝色的长袍。滚滚的白色烟云从腰间荡开,化作一片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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