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雪听到李为为的话,嘴角一丝抑不住的笑意,说道,“你倒是聪明。老白,你继续说。”
和尚似乎站累了,到亭外的阶梯处坐下,拿起腰间的酒袋子喝了起来,老黑也跟着走过去,抢过和尚的酒袋子,也喝了一口。老白继续说道,“李公子想的没错,那日我也想到这石斛有不妥,特意找了几个老郎中过去看过,几人都说是货真价实的石斛。”
老白似是故意在此停顿了一下,又张口,“不妥的,是那用来买石斛的银子。”
李为为一惊,倒是没想到这一层,“银子……有何不妥?”
老白一笑,“李公子,官银与私银你可知晓?”李为为点头,“这个自然知道的。”随后李为为便开始碎碎念起官银与私银的不同,“官银是用来入库的。也就是地方的赋税,财政所得。必须刻下官银标志的字样或图案,方便入国库管理。民间或官员,私人或结社不得私自使用官银,那是杀头的大罪。官银的主要用途在,军饷,官薪,宫用,各地建设,赈灾等支出。民间使用的银锭大多都是军队和官员流传出来的碎银。不过民间通用的货币还是已铜币为主。”若雪一副好学生的模样点头,叹道,“原来银子还有这么多讲究啊!”李为为一听,忙摆手,“小生也是从书中看来的,卖弄了。”若雪还是一副佩服的样子,夏月一笑,看旁边的和尚和老白老黑的模样,便知道他们也有些察觉了。
“那若是有人要将官银,神不知鬼不觉地换成私银,你可知道要如何做?”老白又问。
“这个……”李为为不解地摇了摇头。
老白见夏月笑,又转头问夏月,“夏小姐可知道么?”夏月保持着脸上的笑容,不说话也不摇头。倒是身旁的高高开口了,“有三种法子。”
若雪闻言,颇有意趣地说道,“哪三种法子?姐夫说来听听。”
“一,火烧。二,以整换散。三,境外兑换。”高高言简意赅地说完。李为为听的满头雾水,好奇心促使着他再次厚着脸皮问道,“都作何解释?”“是啊,姐夫,你说的什么火什么烧的,我也不知何意呢。”若雪也起哄似的问道。夏月撇嘴,“若雪,你可别当我不知道你的鬼主意。你这样做,真当别人能知晓你的好意?”若雪咧嘴一笑。一旁和尚从阶梯上蹿起来,蹦到若雪与李为为中间,左瞧右瞧,忽地恍然大悟,“哦!原来大当家的对这……”“啪!”若雪猛地扬起鞭子唰地一下就抽过来,和尚吓了一跳,蹦跳着躲过,龇牙,“当家的,你真动手啊!”若雪脸微红,瞪他,“酒还堵不住你的嘴!”和尚嘿嘿一笑,转身去扯老黑,“哎,咱们回寨子前,是不是要置办些红纸红蜡烛什么的?哦,对了,还有红绸缎。”老黑无奈地看他唠叨个没完,终于忍不住说道,“我去喂马了。”夏月一挑眉,原来不是哑巴啊。“哎,老黑,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和尚拿着酒袋子,追着老黑去了。若雪见和尚走了,轻松了一口气,转眼看到李为为还在想着高高刚刚说的话是何意,似乎没有听到和尚刚刚的话,脸上又微微有些失落。夏月看在眼里,对于撮合两人,更有一分把握。老白见高高并没有解释的意向,只好自己开口说道,“这火烧啊,也是最常用的官银换私银的法子,指的是将碎银子熔化重铸为银锭时的折耗,或是银锭溶化为碎银的折耗。所以火耗成为了官员和军队将领贪污的主要手段。”李为为闻言皱眉,若雪则在一旁冷哼了一声。
“夏公子说的化整为散呢,便是最近在咱们药铺发生的事了。那些人拿着官银高价来购置石斛,店里找回的零钱又全要现银,不要银票,这样到他们手里的银子便全成了私银。听起来似乎那些人实是吃了大亏。后来我打听了一下,从咱们这购置的石斛,又全被他们转手买给专门负责皇宫进贡药材的铺子里了。价格与咱们这,只高不低。”老白说道这里,黑碧便从夏月的怀里蹦下来,拽着闹闹跑到亭外溜达,夏月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俩,一手敲击起身边的扶栏。
“三呢,境外兑换,一般是指将官银拿到边境处,与别的国家的人按着利来换。据我所知,山风关便有这样的地下钱庄,专门给人兑换赃银或者见不得人的东西。这帮人没用这个法子,无外乎就两种原因。”老白说道。
“急等钱用,或是怕被抓住把柄?”若雪忽然张口。
老白点头。若雪见夏月依旧在敲着扶手,默不作声,便问道,“姐姐,你作何想法?”
夏月停下敲击的动作,说道,“在我看来,两种原因都有。”说完又转回头悄悄问高高,“咱们穿来的是什么朝代,黎辛告诉你了么?”
高高也凑近夏月,闻着她发丝的想问,笑着轻声回答,“没说。不过从服饰装扮上看来,倒像是唐代的模样。”夏月了然,点点头。
若雪与老白,小石头,李为为,见两人突然青天白日里交头接耳起来,面面相觑。
“若雪,最近是不是有战事?”夏月想了下,问若雪。
若雪意外,“姐姐不知道么?最近南边乱民暴动,朝廷已在筹备出兵镇压了。”
夏月点点头,说道,“以前都被爹爹所在家里,这些事情当真不晓得呢。”
“难怪了。不过姐姐真不像闺阁出来的千金小姐。”若雪笑。一旁的李为为,小石头,老白,难得的一起点头赞同。
夏月又问,“为何有难民暴乱?”
若雪面色一寒,愤愤不平道,“还不是那些狗官,南边半年前发生了水灾,朝廷倒是发了银子,却不想那些狗官拿着银子不赈济灾民,都挪到自家的钱袋里。作恶多端,早晚被雷劈!”
夏月这回没有笑,只是淡漠地看向远处,自言自语,“这趟的水,够深的。”
情难舍,莫回首 十四、恶有恶报
夏月这回没有笑,只是淡漠地看向远处,自言自语,“这趟的水,够深的。”
“姐姐,你说什么?”若雪没有听清,凑过来问。
夏月朝她摇摇头,示意没什么。高高安抚地拍了拍夏月的手背,夏月看了看他。
若雪缩回去,暗道,姐姐跟姐夫真够大胆的,这青天白日里做出这等亲密的事情,不过倒没有让人不自在,反而觉得很羡慕。想到羡慕,若雪又不自觉地瞄了一眼李为为,心想,自己见到他也不过才几个时辰,怎么就对他如此上心呢?
此时李为为似乎在琢磨着什么事情,思量了许久,终于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东西放在手心,托着给大家看,“这个……是我今日在李老爷的……尸首旁捡到的。”
众人都是一惊,凑过去看什么东西。
“哎呀,这不是军符么?”若雪惊呼。只见一块半边的青铜块,上面篆刻着半边的“木”字。
夏月点头,“的确是军符。可惜了,只有半边。”
若雪伸手拿过那军符,又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埋怨李为为,“你这书生,也不早点拿出来。”
说完将军符递给夏月,夏月拿着跟高高也定睛看了看,确定的确是块军符,又还给李为为,李为为接过,抿了抿嘴巴,没说话。
“如此看来,杀了李安生的人,莫不是军队里的什么人?”若雪说道。
“或是偶尔掉落的,也不无可能。”老白看了看那块军符。
李为为捏着牌子,有些犹豫地说道,“也可能是嫁祸。”
若雪吃惊地看了眼李为为,“难道你认识拿着这军符的人?”
李为为摇头,“算不得认识。只是见过几面。”
若雪一拍大腿,上前拉李为为的袖子,“走,我们去找他问问去。”
夏月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老白拦住了若雪,“大当家的,急不得。”若雪没听见似的,依旧要往前走,老白无奈。
“妹妹,你又莽撞了。”夏月拽了下若雪的袖子,若雪突然就感到脚抬不动了,有些奇怪地又抬脚,却立刻又能抬起来,不过听夏月说话,她还是停下了动作。
李为为今天被若雪拽了好几次了,再好的脾气也有些不满了,见若雪松手,忙整理着衣服,赶紧退后,离开若雪最远的距离。
若雪见李为为的动作,扯了扯嘴角,就听夏月说道,“这军符,若是偶然掉落在那处,或被人栽赃,你去问,倒也没什么了不得的。不过,若真是那人杀的李安生,你意欲如何?”
若雪眯眼,“杀了他!”
夏月笑,“如何杀?”
“姐姐难道认为我与老白老黑和尚四人一起,杀不了他一个么?”若雪不满,皱眉。
夏月摇头,“不是认为你们杀不了他。而是他若是军中人,此番筹备出兵的时节,他必定住在军营里。你难道要闯到军营里去杀人么?”
若雪一愣,老白走过来,说道,“夏小姐说的有理。大当家的,急不得。”
夏月朝一边走了几步,来到三里亭外,看了看倾斜的日头,说道,“杀人偿命,若雪可知道这句话?”
若雪点头,“这个自然知道。”
“那你杀了他,也要给他偿命么?”夏月依旧看着日头,缓缓问她。
若雪又是一愣,一旁的老白却急眼了,“夏小姐此言差矣。杀罪恶滔天的恶人,与杀一般人如何能相提并论?”
“难道因为那是一个恶人,他的命便不是一条人命么?”夏月问完,老白顿时说不出话来,一旁的李为为震惊地看夏月。
若雪愣在原地,良久问道,“那姐姐的意思是,恶人便由着他无法无天,逍遥自在么?”
夏月似乎有些累了,朝站在身旁的高高身上轻轻依偎着,若雪看着夕阳剪出的两人的身影,莫名觉得心里哀伤。
就听夏月说道,“恶人自有官府惩罚,妹妹若是捉住恶人,交给官府就好,何必用那些恶人的命,脏了自己的手。”
若雪冷言,“姐姐难道不知晓,如今那些个官,不是见钱眼开,便是昏庸无能。送人去他们那里,最后真有哪个传出被砍了头的消息?姐姐就如此信任官府么?”
若雪自是知道夏月在为她着想,可依旧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与愤怒。
半晌,众人都没有说话。不远处喂完马的老黑与和尚也往回走,趴在亭子里睡着的小石头也揉着眼睛醒过来。黑碧拖着追蝴蝶乱飞的闹闹,溜溜达达走回夏月身边,闹闹顺势趴在夏月肩头,摇着大脑袋蹭夏月的脸颊,高高轻轻对他做了个“嘘”的口型,闹闹便乖乖趴住。
日光渐泛橘黄,若雪正要放弃自己的坚持,准备跟夏月道歉时,就见夏月离开了高高的肩侧,转过身来,用一种温凉的声音说道,“自然不信。不过,姐姐还是请妹妹再相信一句话。”
“何话?”若雪问道。
夏月笑了笑,悠悠说道,“恶有恶报。”
若雪愣住,抬眼看夏月,可是夏月却背着光,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但是这句话,若雪却瞬间记在了心里。
一阵风卷着花香,有些强硬地拂过发梢。
……
夏月见若雪发愣,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裙子,说道,“好了,说了许久的话,我也累了。妹妹,你不是要带我去你的寨子么?天色已是不早了,再不起程,还来得及么?”
若雪回过神来,心中阴霾一扫而空,走到夏月面前,拉着她往那几匹马那走,说道,“寨子其实离县城有些远,不过在城外二十里处,有个庄子,给平时进城的兄弟歇脚用的。咱们今晚去那处,倒是正合适。”谈笑间,恢复了初见时的神采。
夏月看着面前紫霞仙子的面容,不一样的做派,内心竟隐隐希望自己的紫霞姐姐也能有这样欢乐的笑容,以前的紫霞姐姐,温柔,却感觉很不快乐。
高高走在夏月身后,突然说道,“小月月,居然是赤兔。”
夏月将思绪拉回来,就见面前一匹浑身火红,四肢如盆的大马对着自己吹喷嚏,夏月愣愣地伸手拍拍那马的脑袋,就见他颇为享受地摇了摇脑袋,摇尾巴。闹闹嫉妒地“吱吱”叫了两声,示意夏月好长时间没有摸摸他了。那赤兔马眨了下大眼睛,居然瞄了下夏月肩头的闹闹,闹闹一愣,赶紧害怕地用尾巴卷住脑袋,缩进夏月的肩窝里,从缝隙中偷眼往外看。夏月与高高对视了一眼,果然是宝马么,居然能看见闹闹。
“奇了,红云居然喜欢姐姐?”若雪在一旁拍手。
“这赤兔马叫红云么?”夏月问道。
若雪自然听到高高刚刚跟夏月提起自己的爱骑是赤兔马,也就不惊奇夏月识得赤兔了,点头说道,“嗯,是个姑娘。”
夏月眯眼。高高就见夏月一副好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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