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罗博士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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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罗博士岛-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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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思路被海鸟的叫声打断了,它们正急匆匆地飞往营地附近的海滩,那里有海潮送上来的一团黑东西。我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可我没有心思走回去把鸟赶开。我沿着海滩向相反的方向走去,打算绕过小岛的东端,这样一来,可不经过密林中易遭伏击的地方,直接到溪谷边的窝棚。

  大约沿海滩走了半英里,我意识到我那三个兽人中的一个从岸上的灌木丛里出来,向我走来。这会儿,我想像得大多,有点神经质,我马上拔出了手枪。甚至那兽人一副讨好的样子也没能让我解除武装。

  它犹豫不决地往前走。

  “滚开,”我吼道。

  它那一副讨好主人的样子让人想起狗来。它向后退了几步,很像只被迫回家的狗。它停住了,用棕色的狗眼央求地看着我。

  “滚开,”我喊道,“别靠近我。”

  “不可以靠近你吗?”它问道。

  “对,滚开,”我坚持道,抽了一声响鞭。然后,用牙咬着鞭子,我弯腰去捡石头,这才把它吓跑。

  于是,我孤零零一人来到兽人居住的溪谷附近,藏在大海和溪谷之间的杂草和芦苇丛中,观察路过的兽人,从它们的表现来判断它们怎么看待莫罗和蒙哥马利之死以及疼痛屋被焚毁。我现在意识到我的胆怯所铸成的大错。如果我的勇气能一直保持在黎明时的水平,而不是在苦思冥想中被消磨掉的话,我本可以掌握因莫罗之死而出现的权力真空,控制起这帮兽人。可现在,我失去了这一机会,沦为只能领导少数兽人的头领。

  快到中午的时候,几个兽人出来了,蹲在热沙地里晒太阳。又饥又渴,吃饭喝水的愿望战胜了我的胆怯。我从灌木丛里走出来,手里握着枪,向这些兽人走去。先是其中一个,是个雌狼人,转回头来盯着我,随后便是其余的几位。没有一个想起身或者向我致敬。我觉得太虚弱,太疲倦,无力驯服这么多兽人,便暂且顺其自然。

  “我要吃的,”我一边走近它们,一边不无歉意地说。

  “窝棚里有吃的,”一只公牛和公猪合成人懒洋洋地说,看也不看我一眼。

  我从它们身边走过,迎着刺鼻的气味,走进几乎空无一人的溪谷。在一间空窝棚里,我吃了些水果。随后,我在入口处支起了霉迹斑斑的半朽树枝,手按着枪,脸凑到门洞向外张望。这时,过去三十个小时的疲倦一起袭来,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相信如果有人想移开我修建的这脆弱工事的话,必会发出声音,足以避免被人偷袭。 
 


第二十一章 兽人的退化 
 
  就这样,我成了莫罗博士岛上兽人中的一员。当我醒来的时候,周围已经黑下来了。绷带里的胳膊疼痛难忍,我坐起身来,起初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我听到外面兽人声音嘈杂。随后我发现我竖起的栅栏不见了,窝棚洞口大开。左轮枪还在我的手里。

  我听到喘息声,只见有个什么东西紧紧地倦缩在我的身边。我屏住了呼吸,想看清那是个什么。那东西慢慢地无休止地动了起来。接着一个又暖又软还湿渡渡的东西从我的手心划过。

  我全身肌肉都绷紧了。我把手猛地抽了回来。我惊吓得想大叫,可是却喊不出喉咙。我这才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手紧按住手枪。

  “是谁?”我沙哑着嗓子低声问道,枪对着它。

  “是我,主人。”

  “你是谁?”

  “它们说现在没有主人了。可我知道,我知道。我往海里抬过尸体,哦,投海人,是你杀死的那些尸体。我是你的奴仆,主人。”

  “你是我在海滩上遇见的那一个吗?”我问道。

  “就是,主人。”

  这东西显然忠心耿耿,否则在我睡觉的时候它早就会把我咬死的。

  “很好,”我说道,伸出手来让它再舔一次。我开始意识到它的存在对我很有好处,我的勇气又回来了。“其它兽人在哪里?”我问道。

  “它们都发疯了。它们是傻瓜,”狗人说道。“它们现在还在那边说疯话呢。它们说,‘主人死了,另一个执鞭人也死了,那个投海人跟我们一样了。我们不再有主人,不再有鞭子,不再有疼痛屋。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喜欢法律,还要遵守法律;可是再也不会有疼痛,不会有主人,不会有鞭子啦。’它们这么说。可是我知道,主人,我知道。”

  我在黑暗中摸索着,拍了拍狗人的头。

  “很好,”我夸赞了一句。

  “你要马上把它们都杀了吗?”狗人问道。

  “不久,”我答道,“我会把它们都杀死——我是说过几天,等做完一些事以后。所有的兽人,除了你想赦免的,所有的兽人都会被杀死。”

  “主人想杀谁就杀谁吧,”狗人说道,声调里透出几分满足。

  “它们的罪恶会有所增长,”我说道,“由它们去,直到时机成熟。别让它们知道我是主人。”

  “遵从主人意愿,”狗人说道,带着狗的机智。

  “可是有一个罪人,”我说道,“不管什么地方遇到它,我都要杀了它。如果我对你说:‘就是它。’你一定要扑上去。——好吧,现在我要去见见那些聚集在一起的兽人。”

  狗人钻出洞口的时候,棚里被它挡得黑了一阵。我也跟着钻了出去,站起身来,这里似乎就是我听到莫罗和他的猎犬追赶我的地方。可现在是黑夜,身边瘴气笼罩的溪谷里漆黑一团,稍远处也不是艳阳高照的山坡,而是一堆红色的火焰,火堆前耸着肩的怪异身影来来往往。再远处是茂密的树林,像一堵黑色的岸堤,顶端树枝交错,宛若花边。月亮刚爬到溪谷的边缘,一抹从气孔不断冒出的蒸汽横在月婆的脸上。

  “跟我并排走,”我说道,给自己鼓起勇气,我们并肩沿着窄窄的小径走去,不去在意窝棚里窥视我们的身影。

  火堆旁的兽人没有一个想向我致意。多数装作没看见我。我四下寻找土狼和猪合成人,可它不在这儿。总共大约有二十个兽人蹲在这里,或盯着火光,或在相互交谈。

  “他死了,他死了,主人死了,”在我右面的猿人说道。“疼痛屋——没有疼痛屋了。”

  “他没死,”我大声说道。“即使现在,他也在盯着我们。”

  这使它们吃了一惊,二十多双眼睛盯着我。

  “疼痛屋去了,”我说道,“可它还会回来。你们看不见主人,可是即使是现在,他仍在天上听着你们在说些什么。”

  “对,对!”狗人喊道。

  它们见我说得那样肯定,都踟躇了起来。动物可能十分凶猛狡猾,但只有真正的人才会说谎不眨眼。

  “胳膊扎绷带的人说得很离奇,”一个兽人说道。

  “我给你说,事实就是这样,”我说道,“主人和疼痛屋还会回来的,违法者必咎由自取!”

  它们迷惑不解地你看我,我看你。我假装漫不经心地用斧头砍着面前的草地。我注意到,它们在看着我在草地上砍出的深痕。猿羊人提出了一个疑问,我作了回答;一个身上有花纹的兽人不以为然,篝火旁展开了热烈的辩论。我对我现在的安全越来越有信心。我说话时不再像起初那样由于过度紧张而上气不接下气。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有几个兽人对我的说法有些信服了,其余的多数兽人则处在将信将疑的状态、我密切位意我的仇敌,那个土狼和猪的合成人。可是它却一直没露面。不时我会惊觉到某种可疑的动静,但我的自信心迅速恢复起来。月亮划过中天,我的听众一个个地打起了哈欠(余火光亮里露出各式各样的怪牙齿),接着便一个个地回溪谷窝棚去了。我对寂静和黑暗感到恐惧,也随它们一起走了,因为我知道跟众兽人在一起比跟单独一个兽人在一起要安全些。

  我在莫罗博士的小岛上的长期生活就这样开始了。可是从那天夜里到结束岛上的生活,除了一系列不胜枚举的小小的不愉快和,心神不宁的持续折磨,只有一件事值得一提。因此我不想像写日记那样细谈这段时问的琐事,只讲我与这些半人化兽类为伍的十个月间所发生的最重大事件。我心中有许多想抹也抹不去的记忆,我可以一一将它们写出来,可这些事于故事的讲述无益。回顾起来,我觉得很奇怪,我竟会那么快就适应了兽人的生活方式,而且那么快就恢复了自信。当然,我与它们有过龃龉,现在还可以给你看看被兽人咬过的牙痕,可它们很快服了我扔石头和用斧砍的功夫,而且圣伯纳德狗人的忠诚帮了我很大忙。我发现它们对兽人可敬程度的衡量是基于将同伙打出明伤的能力。可以说——我想,不是出于虚荣——我在它们心目中颇有地位。在争吵中,有一两个兽人被我伤得很重,对我心存怨恨,可它们只能在我的石头打不到的地方,通过冲我做鬼脸来发泄自己的私愤。

  土狼和猪的合成人一直躲避着我,我对它一直保持警惕。与我形影不离的狗人对它恨之入骨,怕得要命。我认为,这也是狗人那么巴结我的一个原因。很快,我便弄清楚了:土狼和猪合成人尝过了血腥味,像先前的豹人一样了。它在森林里造了个窝,独自过活。我曾试着诱使其它的兽人去追击它,可是我缺乏使它们为同一目标合作行动的权威。我好几次想接近它的窝,趁其不备偷袭它,可它太敏感了,总能提前看到我,或者闻到我的气味,然后逃之夭夭。林间有许多便于伏击的地方,它的存在使我和其它兽人感到林间小路充满危险。狗人几乎不敢离开我一步。

  在第一个月结束前后,与后来的情形相比,这些兽人显得很有人性。除了我的狗人朋友之外,还有一两个我也愿意善待。那粉红色的小树獭显得对我十分多情,喜欢跟着我到处走。可是那猿人令我讨厌,因为它也有五个手指头,它认为我是它的同类,总是吱吱喳喳地跟我说个没完,说的全是荒诞无稽的话。它有一点使我略感有趣:它很能制造新词。我猜,它一定认为喋喋不休说些毫无意义的词才是真正的说话。它将这种行为称作“大思想”,以区别子那些“小思想”——即生活中正常的事情。只要我说了一句它听不懂的话。它便大加赞赏,要我重复给它听,它会将这句话背过,到处重复给其他比它愚钝的兽人听。它不屑于简单或者能理解的语句。我专门为它创造了许多古怪的“大思想”。我觉得它是我见过的最愚蠢的东西;它在完全保留猴子自然的憨傻的基础上,又充分发展了人类愚蠢的特征。

  我说过,这一切都是在我单独与兽人相处的最初几个星期里的情况。在那段时间里,它们尊重法律所确定的规范,行为总体上还算得体。我曾发现过又有一只被撕扯碎了的兔子——我相信这是土狼和猪合成人干的——仅此而已。到了五月份左右,我开始发现它们的言行举止发生了变化,言语越来越粗俗,越来越不愿意讲话。猿人的话说得越来越多了,可是能够听得懂的越来越少了,越来越像猴子。其它的兽人几乎失去了说话能力,尽管它们那时还能听懂我说的话。你能想像吗?它们渐渐淡忘了曾经会说的清晰准确的语言,语不成句了,言不达意了,最终又变回了含糊的叫声。它们越来越难以直立行走。尽管它们显然羞于那样做,可我不断撞上手脚并用奔跑着的兽人,而且已不再能直立起来了。它们拿东西的样子越来越笨拙;舔水喝、啃草吃的现象日益普遍。我比任何时候都清楚莫罗对我说过的“顽强的兽性”的含义。它们在退化,迅速地退化。

  它们中的一些——我惊讶地发现那些退化得早的都是雌性的——开始无视关于正派行为的准则——多是故意的。其他一些竟想在公开场合违反一夫一妻制的规定。法律正在失去其传统约束力。我不想再说这个令人不悦的话题。不知不觉中,我的狗人又变成了一条狗;它渐渐地不讲话了,用四腿爬,身上也长出了毛。我几乎没注意到我身边的伙伴已变成跟在脚边跑的狗了。兽人们越来越不讲究,越来越无法无天,它们住的地方,尽管从未温馨过,这会儿变得令人作呕。我离开了那地方,穿过小岛,在莫罗营地的废墟上用树枝搭了座小屋。我发现,兽人对伤痛还有记忆,这个地方也就最安全。

  我不可能一一细述这些怪物的退化过程:去讲它们的人性日益减少;去讲它们怎么样去除绷带,丢掉遮羞布,最终脱得一丝不挂;去讲它们外露的肢体上长满了毛发;去讲它们的前额后仰,嘴巴突出;或者去讲它们半人化的特征变成了可怕的回忆。正是那些半人化的特征使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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