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
“走,贺胜。酒吃饱了,我们俩去找个桑拿泡一晚上,碗筷就麻烦你家老婆收拾一下吧。——大娘、弟妹,我们走啦。”我故意把“桑拿”两个字喊得特高。
“我家她就在厨房,你小点儿声。”唐贺胜谨慎地拉了拉我的衣角低声埋怨配合道,“——妈,我朋友喝多了,我送他回去。”
“小唐啊,我看人家好好的,你喝多了吧。这么晚了还上哪儿去,洗桑拿浴泡小姐?我打你招呼你敢去去试试瞧!”一副市井刁民模样的唐贺胜未来岳母一点儿不给我面子,当着外人的面就敢这么威胁未来女婿。
“大娘,就少操心吧您就,”我也顺势拉下脸来,“哥儿们吃爽了叫贺胜陪我逛逛又怎么啦?改革开放都快二十年了,洗个澡怕什么,又不是玩什么大奢侈。”
“小唐,看样子你常去吧。哼哼。”老太婆并不睬我,仍旧把泼撒向自家女婿。
“一次没去过,毛主席保证。您别听我朋友瞎讲,他喝多了,我真送他回去。”唐贺胜一时竟没了说法,慌的。
“喂,你家老太怎么这样呀。赶快走啦,我马上给你把梅美眉喊出来吹吹牛,你上次不夸她蛮漂亮的么,没准今儿就成了。”我开始醉眼惺忪地胡谄起来,梅美眉是我临时才编出的名字。
唐贺胜额上暴起了青筋,可嘴上却软得很,说:“走吧,走吧,别吵了,再说大家就不愉快了。”他于是一边假装推我出门,一边自己也假装准备往外撤。
“别没事儿装出那么个正派的样子,都自己人给谁看呐。我又不是黑社会老大又不是白眼狼,要真那样你敢跟我在一起玩么?”我继续依计朝唐贺胜叫板。
“姓唐的你给我回来!”老太婆怒不可遏了,她只好努力上前狠狠地揪住了准女婿的大襟并且吐沫横飞眼露凶光,“……别急走!别急走!老娘今天算认得你了,你给老娘说清楚,你小子要敢在外面干对不起我女儿的事儿老娘第一个不放过你,不要认为你借我家两个钱就了不起了,我女儿什么青春都给了你怎么不说的?我们家穷归穷这点儿面子还是得要的,今天你姓唐的不讲清楚下回少来找我家女儿少进我家门!”
“妈,您……我没……”唐贺胜欲辩已忘言。
“妈,真是这个姓陈的喝多了。”王媛终于听不下去,跑来劝架。我看见她瞪了唐贺胜一眼,又帮他辛苦地扒开了脖子前母亲那双死牢死牢的手。然后她回过头,凛然地对我说:“陈先生以后请你少来我家,我家不欢迎你。”
“贺胜,现在你家人撵我走了,你要么发个话,要么就别怪老子不给面子了。”我的爆竹脾气随机生发。
“你想动手?哼,动动看呢?这儿可是我家!”王媛怒目微睁,一面扶着她妈一面冲我的醉脸作抵抗式的叫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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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啊小唐,你会喊外面人来对付我家是吧!真是反了天了,你给老娘马上把这个人轰走,快!否则就你走,永远别指望回来!”老太婆气得几乎有些力不从心了,直跺脚。
“你他妈可是骂到现在了呀老太婆,别给脸不要脸,再讲一句信不信老子立马抽你丫的?”我冲动地抬起手正欲恶向胆边生,却被唐贺胜一把拦住。
“别闹太过分了,老陈!——妈,其实我……”唐贺胜发现苗头不对,陷入左右为难。
“滚!”老太婆终于使尽最后的蛮力把我们推出了门外,接着她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嗷嗷大哭了起来。
“王媛,劝劝妈,我一会儿就回来。”唐贺胜边擦着满脸的虚汗边对屋里叫。
“你有本事打110去?”我变本加厉地逞凶挖苦那可怜的老太婆,唐贺胜则总算强拉硬拽才拖走了得饶人处不饶人的我,好不费劲。
“哪儿有这么个闹腾法的?哪儿有这么个精彩法的?咱们开始是如何说的来着,你现在搞得……唉,唉!”唐贺胜急得言之不足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我借你大米还你黑豆的么,这么沉不住气干嘛?”我掏出一支烟递给唐贺胜,“先抽根烟再慢慢讲。”
“你!”
“你认为我高了么?”
“我当然晓得你没那么快喝高,可你这么办事儿先总得给我个心理准备吧,这回干的还算人事儿么?”
“怎么了就不是人事儿呢?太是了才对。凭良心讲要提前都告了你你方才戏能演这么到位么?你不是又后悔了吧。”
“也不是后悔,可……”
“看着吧,好戏还在后头呢!”
“唉!要么我回去算了,明天还得出车。”唐贺胜无精打采地说。
“呸呸呸!你现在回去做什么,去跟她们解释你刚才是在做戏?告诉她们我不是姓陈的流氓而是姓夏的教授?然后再坏了我们精心设计的战略?那你就可真是个出色的大草包了。出车着什么急,你就当真还在乎少挣这一个晚上的钱不成?依我说咱们现在干脆就该倚歪就歪,一起冲个澡得了,再开个包间点两个小妹妹折腾它一夜,轻轻松松的,怎么样?”
“不行,我不干那档子事儿,我不去的。”
“按摩一下而已,你以为干什么,又没人说把你往歪道儿上带。”
“可我不是流氓。”
“你当然不是流氓。谁是?谁也不是,我们都不是流氓呀不是么?光当流氓有什么好?流氓的最基本要素是吃喝嫖赌坑蒙拐骗,可这样的人如果同时具备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的能力才有资格发生名称上的质变,那便是人们常说的‘才子’了。”我谆谆告诫唐贺胜。
唐贺胜懵懵懂懂地听我大吹大擂,他显然并不觉得才子能比流氓强多少。
“现在王媛马上就跟过来了,我不会把你往火坑里推的你得相信我。咱们现在往前面路口走,看王媛差不多来了你就先假装四顾看一下然后假装发现了什么再然后马上打个车走。别开你自己的车,盘缠回头我负责全给你报销。”
“滑稽。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她会跟过来?吹牛皮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难道你当自己是无所不知的佛陀么?”
“我固然不是佛陀,可你也不是我,你又怎么知道我就不能知道她会跟过来的呢?刚才出门我观察到她劝你丈母娘的样子就知道了,她肯定会来的,你就看好吧。”
“反正我不跟你找小姐去。”
“不找,谁找呀!有钱没处花了?咱们也就意思一下往前开几站就下车了,只是今晚你最好能别回家了干什么都行,真正没事儿干咱们哪怕打电子游戏去也是可以的,再不然你住我朋友家去算了我有个朋友开招待所的,反正这两天你万万不要回家去就是了一定要过几天再回去。到时候回去的时间还一定要在夜里,你得喝得醉醺醺的,进门就净说胡话一会儿说自己冤枉一会儿说这晚上玩儿得真过瘾。演得要像,越逼真越好,这样估计就OK一半了,有没有难度?”
“我有点后悔当初救你了,你这样的人居然也能为人师表。”
“咱不就图这效果么?敌驻我扰、敌疲我打——快!她来了,后边。”
一周后,在我的精心策划下,革命任务究竟胜利完成,丧心病狂的老太婆就剩差点儿没趁睡着把唐贺胜给阉了。
我们在约定地点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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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骂我是骗子,她还说她妈已经帮她托朋友介绍了一个大专生给她,条件什么的样样比我强,还说看在这么长时间相处的份儿上奉劝我一句:少跟你这种人混在一起。”
“哈哈!”
“不管怎么讲,谢谢你,这事儿总算是搞定了。回头我就跟我妈讲还是让她去找王媛妈要钱吧,我是不好意思再丢这个人了。”
“小姐,这边有几只你们豢养的宠物麻烦收走好么?”我盯着桌上飞来飞去的苍蝇的半开玩笑地向服务台吆喝。
唐贺胜这回脸上净是喜悦了,烦恼已经弃他而去,追也追不到。
“狼想吃小羊之前总会先说些占理儿的话找个借口给自己再吃它,可实际上全没必要。既然狼的实力完全在小羊之上,两个人单独相处还说那么多废话干嘛?啃就是了,婆婆妈妈的没劲儿,但狼们大多喜好绕这口弯子。”我不遗余力地传播我的霸权哲学。
“说得对,真狠起来绝对不容易,人也总是抹不下面子的。”唐贺胜评价。
“这年头胆子大点儿好,年轻人不能怕闯。过两天我要去四川一趟,大概两个月才能回来。”
“干什么去这么久?”
“跟你开车目的一样,挣包耗子药钱。”
“到时候喊我,我送你去机场。”
那回我没有告诉唐贺胜我去四川的真正目的,我私人的事情旁人知道得越少越好。
我走了之后,陆续又发生了许多其实完全不干我事儿的事儿,只是因为这些事儿后来才莫名其妙地与我扯上了关系,所以我当然有必要将他们分别陈述于以后的若干篇章之中了。
补充一句:临行前,我陪同肖晶去了趟队里看夏鹿鹿,来回的路上我们几乎是没说上一句完整的话。
【注释】
14“……吃玻璃”,参见电影Fist of Fury,1972年香港嘉禾电影公司出品;
15“马杀鸡”为音译外来词,即按摩、按摩院。
第 ○ 六 篇
杨舒是一个十分迷人的女孩子,漂亮、苗条、大方、举止落落得体,身子骨里各个细胞都透着一股来自大城市的明媚气息。杨舒到曙光大厦工作才不满一年,就被老板提升为美食城的销售部经理了。她的男朋友周平在一家效益普通的电脑公司里干事儿,每天上下班周平都会准时去曙光大厦门口等杨舒。他们过着日复一日的重复生活,却也日复一日地享受着春天般的温暖。每当杨舒走出电梯打开拉帘时就一定会看见周平熟悉的身影,杨舒觉得拥有周平的每一天都是开心的一天。诚然,对普通人而言,雷同往往不见得就是件坏事情,除非你不想再当普通人。
“就知道回家,怎么一点儿情调都没有?人家今晚肚子提前饿了,你说怎么办嘛?”这天,杨舒别出新裁地发起怨嗔来了。
“天天跟吃的打交道你还饿呀,我的小馋猫?”周平规律地接过杨舒手里的包,另一只手把眼镜扶正,温柔地说。
“就是天天看着别人吃自己站在一边没的吃才会饿耶,这么简单的道理。”杨舒仍然不依不饶。
“走吧我的小姐,妈在家里早就忙活好了,咱们总不能让她老人家的辛勤劳动白白浪费了不是?”周平说着讪讪地用手指点了点杨舒的肩并示意她左转。
“算了吧,一提家里的饭我的胃口全没了,明天记着早点来送我哦。”杨舒于是只好义无反顾地再次踏上了回家的路,周平护花。
“五香兔丁、清蒸甲鱼、红油毛血旺、铁板牛柳……一共十五个菜,酒水单算,您还需要点什么?”杨舒热情地招呼面前这位看上去并不想结帐的男人。
那男人也不说话也不理她,却惟独两只眼珠老瞄着她看,且所持乃是一种颇不合理的非Se情目光。
杨舒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了,她担心自己是否脸上在哪儿一不留神沾上了脏东西才会导致顾客这么看她的。她便匆匆跑去后台照了镜子,可结果是什么也没有。回去吧台时,见顾客已经离开,她也就不再多想,继续打开了藏在桌下的一本台湾新人的言情小说集开胃起来。
刚才那个盯着杨舒看的男人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饭桌上像个不见半点素质的泼妇骂街似地嚷开了:“我说这店里头人是怎么一回事情,哪有这种服务态度的?他妈的骂了半天一点儿反应没有,还想不想干了?真他妈差劲儿。你们经理人呢在哪儿给我出来,跟他讲,这儿有人鸟事儿不干倒跑一边自己快活起来了。这种鸟女人,他妈的……”
撒这种酒疯的通常都是活腻了的人,难怪这厮早就有些不对劲儿。后来这厮大概骂上瘾了,便索性离开了与之独自相伴到永远的那桌剩菜残羹们,气势汹汹地走回了吧台,边走边从他那张臭嘴里吐出一串又一串不堪入耳的骂人话,句句携带男女生殖器最通俗的那种叫法那种字样。
然而另一桌的客人们竟能在如此高分贝的骂座声中唱起了歌来,他们那不上调的嗓音配合着这个酒疯子大搞伴奏,无意中已经个个都做到了博人欢笑服务于广大工农兵啥也不图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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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桌上的客人们则各自看了一眼便仍掉回头去与自己的熟人们聊天吃菜,对以后来自自然界的所有斗转星移一概熟视无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