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拉基米尔那轻松上挑的卷舌音,似乎就在大脑中的深夜里不停地响起,林越常常感觉自己一旦睡着,就像当年昏厥在小小密室里一般,带着撕裂的痛和晕眩,一身黏腻的动弹不得,又会犹如电流轰过大脑一般猛的惊醒起来。
她甚至不敢睡得太深,只怕在睡梦中的狭小空间中窒息而死,再也醒不过来了。
月光下,伊恩皱了皱眉头,动了动腰,把压在身子下面的一条胳膊蜷到胸前来,林越看着那副样子差点笑了出来。这个人作为自己的搭档,林越其实一开始并不喜欢,伊恩不怎么好交流的家伙,恩,总是眼光怪异的光脚蹲在楼梯上看着自己训练,指导性质的打一架,这人从来都不认真对待,一副不还手的样子,林越还因为这种事情不爽,打断了他的一根肋骨。
用桑德拉的话说,这人就是把她当做了柜子里收藏的全套金版假面超人手牌,在灯光下发出闪花人眼请勿触摸的金光,林越甚至觉得自己映在这家伙眼中明明就是限量版玩具火车,总是要捏捏,看看,才觉得这是自己的。
林越却把这当做伊恩对自己的看不起,是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和资格成为他的搭档,才会一副这样的看法,不和自己出手,也是这样吧。
越是这样想,她就在训练的过程中越拼命赶上他,想要把这个欠扁的家伙打的头破血流……可是怎么赶得上呢,伊恩刚刚成年就当兵了,之前是在中东地区出生入死没有缺胳膊少腿的混迹多年,是真的在中东地区定居的男人。
她是这样想的,可伊恩对她完全不是这样的想法啊——
☆、【黑豹】
去年11月份
林越的第一次任务
已经11月底了,还是这种温度比较让人舒服啊。伊恩一向体温偏高,更受不了热,就这种温度,他都嫌地下训练场里中央空调有点热了,拿着从兰斯桌子上顺来的团扇给自己扇风,动作幅度大到桑德拉都怕团扇被甩成两段飞出去。
虽然用林越的话这种破扇子中国的商品批发市场五块钱两个,但兰斯那个一遇到中国古风物件就两眼冒绿光的家伙,还是被奸诈的店主忽悠的用了200多美元买了这么一把破扇子,啧啧啧,瞧瞧,上面画的侍女嘴都歪了,兰斯还非说中国古代就是以嘴歪为美——
真是……要这么说林越到中国古代岂不是丑的让人一刀砍死才行。
林越正面对着桑德拉,站在落地的穿衣镜前,跟她学着各种身份地位应该注意的细节动作和姿态仪表。伊恩再次光着脚,蹲在远离热风空调口的角落里,看着桑德拉正在给林越化妆,那略艳的桃色口红,其实并不太配她的。伊恩心里低低地说,可是,这次桑德拉是要把林越打造成夜总会里混迹的亚洲女人之一。
桑德拉把林越的头发修了修,本来就直顺的黑发耷拉在脸侧,在艳色口红的衬托下,脸带着半透明的微黄与白皙,倒是显得年幼的长相下出奇的诱人。
她半天也说不出哪里有点怪异,林越照了照镜子,拿起了桌子上的遮瑕膏,习惯性的抹在了鼻翼两侧。“哦哦哦,别别,不用抹遮瑕,露着就很好。”桑德拉连忙制止她,她作为一个伪装,套取情报的高手,在男人堆中手腕圆滑的女人,自然知道什么东西更诱人。现在男人的口味也转变了,不知道有多少男人爱好这种年幼+刚刚发育+茫然+脆弱诱人+小雀斑,要是把这一点小特色都遮住就完了……
“啊?不要遮么?我之前都用遮瑕膏的。”林越喃喃道,松开手把遮瑕膏放回桌子。桑德拉捏了捏林越的手指,又把她扶着站起来,转了个圈仔细的看了看。然后从旁边几排礼服架子上挑了一回儿,拿了一件黑色的裹胸连身短裙,微蓬的裙摆,柔滑如流水一般料子,林越毫无表情的换上了这条裙子,从试衣间中走了出来。
“恩,还好,这种料子和颜色倒是和很配你的头发,也显得白白的。只是这手不行——”桑德拉抬起了林越顺从搭在裙摆上的双手,的确是不太行,那双手肌肤粗糙,小指还因为上次不小心打在钢管上,整个指节都青肿了起来。
“只能这样了。”桑德拉递了一套黑色丝绸滑面料的手套给林越,林越戴上这双合手的手套,转身看向镜子中的自己,默默的拿起了一张纸巾,擦掉了嘴上的口红,回过头:“我觉得反而这样会好些。”
“唔,的确是,没有口红会比较配你。伊恩!你说这一身,怎么样?”桑德拉喊道。蹲在角落里玩团扇上系的青穗的伊恩抬起头来,看了林越一眼,不怎么关注的敷衍着点了点头,继续研究团扇了——
“剩下来就是行为上的了,会吸烟么?”
“会点儿。”
林越接过桑德拉递过来的一铁盒女士烟,抽出一根,利落的盖上盒盖,半捂着点上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把铁盒扔进手包里。“没事,这点不用你教,我本来就是做这个的。”
桑德拉看着长相上也就十几岁的林越动作娴熟,拿烟的手腕都带着平时没有的女人味道,的确是了,是她忘记了,简历上清清楚楚写着林越在中国的本行工作呢,这就不用担心了啊。
“桑德拉,你们好了么?”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兰斯晃晃悠悠的走了进来,他一直不怎么待见林越,就只把她当做透明,直直看向桑德拉。林越对这种小家子气又明显的排挤耸了耸肩,拿起了手包,穿上高跟鞋走了出去。
从兰斯身边擦过,那家伙也连眼珠子都没转一下,林越走到门口,看了一眼缩在角落里,把团扇藏在背后努力做鸵鸟的伊恩,朝后倒退两步,扯开略薄的浅色嘴唇,笑的坏极了:“对了……伊恩,你小心手里的团扇,别把它弄坏了,要不然某个尖酸刻薄的小男人会玩死你哦~”
兰斯听这话,一愣,朝伊恩看过去,胡子男人正要急着藏匿罪证,把扇子塞进抽屉里,一听这话,手上一急,还没完全放进去就一把关上柜子!
咔——
兰斯和伊恩直直的看着被抽屉夹断了的团扇,那带着青穗的下半边直接啪嗒掉到了地上,林越挑了挑眉毛,看了一眼兰斯瞬间比图案上的侍女还抽搐的脸,挑了挑眉毛,离开了这即将变成单方面虐杀的残忍战场——
兰斯直接跳起来,抄着人字拖冲向了傻掉的一脸无辜呆坐地上的伊恩!
“我X你大爷!伊恩你他妈是三岁小孩么!不弄坏金贵东西你就皮痒痒是吧——伊恩!你他妈站住别跑!老子一鞋底抽死你!啊——!”
林越听着屋里的一阵混乱,真是觉得脚步越发轻快了。
这不算欺负吧?她扪心自问了一下……对的,这怎么能算欺负呢~
“下雨了……”伊恩坐在车里,身边的杰瑞敲击着键盘说道,远处树林中的别墅却似乎灯火通明喧嚣热闹,和深灰色的夜雨天气和四周乌黑压抑的山林形成鲜明对比,阳光下还显示出幽美的山谷在风雨交加的夜晚,只显示出了阴郁和黑暗。
“唔。”伊恩发出一个简单的音,看向旁边杰瑞的电脑屏幕,杰瑞捋了一把不知道多少天没洗的油腻头发,扶了扶厚度和莉兹差不多的镜片,他才二十多岁,却能在手指的敲击下,让整个别墅的内部三维图不停变换着角度,展示在伊恩面前。
“哦,她已经把窃听器和定位器粘在那人身上了。”说着他把一只耳机递给了伊恩,伊恩丝毫不嫌弃这家伙一身没洗澡的怪味,凑近他的屏幕认真看着,大脑里分析着线路和每个摄像头的转动监控范围。
“何必呢。”杰瑞看着但由线条组成的平面图带着蓝光映在伊恩浅色的眼睛里,笑着敲击了几下:“呐,这就好了。”图片上突然就显示了一个红色的物体,从进门开始,以诡异的路线和姿势放慢了速度的飞檐走壁,没有接触到任何一个摄像头的监控范围,只是这绝不是人类能进行的行动啊。伊恩看了一眼上面同样被放慢的行动秒数,这是自己可以实施的行动放慢了之后啊——
他指了指显示屏,杰瑞会意,立刻将这个模拟动画的速度调整到行动中的正常速度,而一瞬间代表伊恩本人的红色物体立刻飞快的完成一系列连贯流畅的动作,毫无破绽的只花12秒钟就来到了地下负一层的实验室和商品展示室入口。
这次的任务只是要伊恩和林越里应外合毁掉这个隶属于卢卡斯黑道世家的大型别墅和深藏地下的合成维埃克斯①的实验室。其实这个项目索耶当年也有涉猎,就是把作为神经毒素的维埃克斯,由平时的无色油状液体,在不改变分子式的情况下,变成能够压缩成极小体积的晶体状。但是,这项试验及其成果被国会收走,成为国家手中牢牢控制的项目,就是源于这个试验的成功,将会大大的危害国家内部安全。
小指尖这么大的一小块晶体,便能遇碱性液体或稍微加热,便成为迅速传播的毒气,这样的大小,致死的散布范围为300立方米,也就是说这样一小块,传播在300立方米的空间内,其每立方米的毒素含量理论上可以致死。而且其依旧保持了油状液体时微溶于液体的特性,是非常有利于挟带和散播的。
而这个只是稍有势力的黑道世家,自己找了一帮科学家,研究出来了这玩意就沾沾自喜的认为能赚上好一把,想把这东西卖给其他国家的黑道,并且用这个来巩固国内自己的势力,殊不知国家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便把轰炸这个实验室的任务交给了了解该实验的索耶,桑德拉告诉她,上面的意思是说,就在这次黑道要借大型聚会的掩护,偷偷和叙利亚进行交易,而若是在炸毁实验室的过程中,“一不小心”炸死了所有到场的嘉宾们,那实在是国家的幸事啊——
伊恩检查着军靴里备用的匕首和手上体型有些大而在车里快要卡住的突击步枪,这个以枪为命的男人,细细的摩挲着,这把枪让他一大爱不释手的地方就是可以比利时“梅卡”(Mecar)公司的枪榴弹,3个觇孔的射程装定分别为50m、75m和100m。哈,在当年的战场上,这种枪榴弹才是让人暴爽杀伤力强大的存在。
他准备准备,看了看表,还差十分钟左右,就要下车时,突然几辆底盘较高的黑色越野从他们这辆不咋地的本田旁边飞驰而过,溅在窗户上一片泥水,奈杰尔刚要抱怨,伊恩猛的脸色一变,拽住杰瑞的衣领,也不管他丝毫不比自己逊色的体重,打开车门,生生带着他,从车上飞速跳下,在泥地上顺势一滚,两人刚刚狼狈离开车十几米,滚倒在路边,身后就一阵红光乍现,轰天动地的爆炸!
杰瑞慌张的摸起掉在泥水中的眼镜,擦也不擦的迎着狂暴的雨水,朝他们刚才所在的车那边看去,只见他煞费苦心披着本田皮犹如装甲车一般的神器,也扛不住底盘下被扔进的强力炸药,直接在火海中只剩残骸——
这个技术宅一面感叹着这炸药在雨天都能炸的如此霸气,想来一定是黑索金②了,小子用不用对我们这么狠啊,一面动作也不怎么迟钝的拔出腰上的枪,对准刹车停在不远处的那几辆黑车上下来的一帮持枪黑人,他们可是二话不说抬枪朝这边扫射来了,手抖的杰瑞嗷的一声扑进旁边的树林里,疯了一般的跑路。
他可不傻!伊恩那种人可不会管他这种废柴的死活,自己矗在那里,不跑就要被轰成渣渣,再者就是被打起来不管身后的伊恩误伤,倒在泥水里了!
杰瑞颠着圆滚滚的屁股跑的那叫带劲儿,可是另一边的战场却也不轻松。伊恩高高跳起,落在车顶,猛地一弹,旋身挥动匕首,从背后解绝掉一个持枪扫射的黑人!而另一边又立刻又枪口对准他,伊恩虽然快不过子弹,却能远远快过那些枪口跟随他的速度,他不停地在停着的那几辆车的车顶跳来跳去,过大的蹬力在车顶留下深深地凹痕,以为定能将这二人稳稳制住的十几个黑人只看清了在雨中不断跳跃旋身的黑影,以及逼近他们脖颈的匕首,听见的除了那双军靴落在雨水中的声音,便只有自己喉管由于被割断涌入大量血液的“嗬嗬”声了——
这场战役不过是单方面的屠杀,其中被卷入的十几人,无一发出声音,所有的枪声,撞击声,呻吟声,都被雨水落下的唰唰声轻而易举的淹没了。看着轻松利落的解决了,伊恩却也被伤到了左臂,不过并不要紧的。他踩在血水浸泡的泥土里,大颗大颗落下的水珠打在睫毛上,让他睁不开眼来,睫毛就像是那双坚定灰色眼睛的小小屋檐一般,伊恩握紧了手里的匕首,根本就没低头看一眼这狼狈的血场,直直的望向了不远处别墅的灯光。
看来,他们的前来,已经被泄露了,伊恩丝毫不避让雨点的背上枪,直直往别墅的方向走去。不知道已经被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