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铺着一块块野营垫,躺着的伤员有小商、苗晴、刀疤和胖子,炮筒一直坐在苗晴身边嘘寒问暖,李安民照顾其他三人。
张良扶着魏淑子走进来后,炮筒苦着脸抬头,蔫蔫地唤了声:“良哥。”
魏淑子看他表情不对,连忙挣开张良的手走过去。苗晴双眼紧闭,脸色发青,已经陷入昏迷状态,摸额头和手脚,皮肤冰凉,呼吸沉重。
魏淑子看向李安民:“不是要驱鬼的吗?”
李安民说:“用了引灵术和一些传统手法,没成功,魂气被封闭在人体内出不来。”
魏淑子问:“没别的办法?”
李安民说:“应该有,但是我们这群人当中没人能搞定,要等卫军哥和黄半仙回来再看。”
炮筒用拳头砸手掌:“叶哥联系上了,过不久就回来,但他说苗姐这情况,恐怕非得半仙出马,但半仙死活就是连不上。”
张良往小商身边坐下,拍拍他的腿,问:“你就没办法?不是那只老狐狸的得力助手吗?连只大元也搞不定?”
小商细声细气地说:“上身是主动行为,但是上了身赶不走可不一定是大元自己愿意的,人体阴阳经络分布,阴气弱小的鬼魂一旦进去,想出来可不容易,这事儿非得半仙亲手处理,除了他……”说到这里,小商看了魏淑子一眼,笑笑,接着道,“除了半仙,没人了解苗晴的人体内部构造。”
魏淑子问:“难道你们那个半仙学过人体解剖?”
小商说:“宏观意义上的内部构造指的是人体内器官血管的分布与骨骼皮肉构成,我指的是从中医学角度来研究阴阳脉络的分布。”
魏淑子对中医外行,她摸摸苗晴冰冷的手,问小商:“这么一直昏迷不要紧?要么送中医院去看看吧。”
话刚说完,苗晴发出轻微的打鼾声。炮筒瞟了魏淑子一眼,表情木讷地说:“她没昏,只是太累了,睡得沉。”
魏淑子无语,原来只是在睡觉,那炮筒一副如丧考妣的苦逼神情又是为哪般?
李安民说:“短期内没有大问题,苗姐可以通过药物暂时控制恶性发展,但是外侵魂气淤积在体内会阻滞气血循环,长久下去有可能造成躯壳局部损坏,尤其在大元的魂气当中掺杂了疫气,一旦疫气蔓延,后果不堪设想。”
兄弟们一商讨,还是得等叶卫军先回来再说,老叶和半仙是结伴外出的,半途分道各干各的事,也许叶卫军对黄半仙的去向有谱。于是他们把苗晴的事放着,先整理近来一系列灾变的线索。
张良让秃子和瘦皮猴把小高带过来,小高被松了绑,往张良脚前一摁,脸色煞白,话也不会说了,哆嗦着嘴唇,抖了半天才喊出一声“良哥”来。
张良一脚把小高踹倒在地,麻绳两头一绕攥在手里,照着他身上猛抽,小高抱头在地上打滚,哭爹喊娘地求饶,他叫得越大声,张良抽得越狠。小高咬着嘴唇不敢叫了,张良又继续抽了十来下才收手,小高的脸上身上被抽出道道血痕。
张良把麻绳往后一扔,对小高勾勾手指:“过来,到我面前来。”
小高像狗一样爬了过去,张良抬脚踩上他的肩膀,歪嘴邪笑,阴阳怪气地问:“听说你的卵蛋被我家小妹踢碎了?左边还是右边?”
小高额上冒汗,惨无人色,两手下意识地交叉在裤裆前,支支吾吾不敢说。张良看向魏淑子:“你那天把他哪个蛋给下了?”
“两个一起顶的,一个也没碎,顶多肿半个月,真没了金蛋银蛋,他哪还有底气再找上门?恐怕走路都要夹着腿。”魏淑子的刻薄烂嘴损起人来一点也不含糊。
张良对魏淑子的配合很满意,呵呵一笑,抬脚在地上跺了两跺:“小高,你砸了店门,伤我兄弟,看在咱俩相识一场,我算便宜点,给你留一颗蛋保香火,你是要留金蛋还是要留银蛋?”
小高要哭了:“良哥,你别,这回真不是我自愿的,我这不……我这不也是没法子吗?姓卞的非掐着我来找你们麻烦,马天三牙他们跟吃错药似的,也不肯听我的话,跟前跟后围着姓卞的打转,再说真不是我带的头,我是两边难做啊!”
秃子给他作证:“良哥,他说的应该不假,是小洛他们起的头,刀疤是刘家兄弟放倒的,小洛、黄彪、小王和刘家两兄弟连自家人也开揍。”
小高忙说:“我也被小王揍得不轻啊,不知道他们发什么病!良哥你看。”他掀起背心,上身有大片血瘀,是小王用头撞出来的。
张良撑起额头思考,魏淑子看出来了,他不是在思考,是因为找人出气被紧急拉刹车,所以脑子突然短路。
魏淑子跟李安民商量了一下,把所有人都集中在一处,先向秃子和小高团伙询问游戏厅斗殴的战况。得出的答案大致相同:两边对上没多久,小洛、小王、黄彪和刘家兄弟开始发狂,不分敌我乱打一气,刀疤体力透支,秃子一个人没拦住,在后院被黄彪揍倒。张良等人回来时,游戏厅里已是遍地残兵败将。
☆、灾变十四
再说张良一行在地下林园遭到卞锐和三牙的突袭,缠战过程中,胖子被三牙咬伤。张良察觉到两人不对劲,又因瘦皮猴迟迟没追上来,就让胖子回头找人。谁知道瘦皮猴遇上异变的马天后一溜烟逃了,结果胖子倒了大霉,在寻人时跟游荡的马天撞了个正着。
胖子虽然战力不佳,但为人机灵,头脑特别灵活,他发现每当马天进攻时,背上的鬼脸都会有相应的起伏,或凸起、或左右蠕动,像是在控制人体的动作。于是胖子以身试险,牺牲肚子上一大块脂肪,在马天弯腰撕咬的时候,用随身携带的匕首把他背上的鬼脸割下。
这一割,马天果然就瘫了,全身皮肉萎缩,形似一具干尸,而被割下来的鬼脸变成粗长的肉虫。胖子把肉虫切成几段,虫体很快就融化成一滩污水。之后胖子浴血折返斗殴现场,把这个重大发现及时通知张良和炮筒,才让他们能尽快解决三牙和卞锐,得以在危难关头救了魏淑子和小商。
瘦皮猴恬不知耻地拍着胖子的大腿,对魏淑子说:“没我胖哥,你完了,他这是舍己为人,是曲线救国啊,还不过来道个谢?”
庙堂里没人理他,魏淑子连看也懒得看一眼。胖子隔着绷带捂住伤口,冲瘦皮猴翻白眼,忍着疼嘲他:
“得了吧你,套着条松垮垮的三角裤在广场上裸奔,你当你是超人还是蝙蝠侠?我胖子比不上你,你最牛,胆儿最肥!哥们儿们都甘拜下风,够义气啊。”
炮筒轻笑一声,笑声中带有不屑的意味,张良半字没吭,像弥勒佛一样坐得四平八稳,脸色够阴沉。小高团伙没立场发言,个个缩脖子耸肩。其他人只当瘦皮猴不存在。
瘦皮猴讨了个没趣,皮笑着说要去外面把风,就哼着小曲出去了,也没人拿他当回事。魏淑子看着挺诧异,张良那么重兄弟情义,怎么会把瘦皮猴这种没品没胆又好色的败类留在身边?她以为张良要发火骂人,结果张良连屁都没放一个。
李安民看出了魏淑子的疑惑,凑在她身边小声说:“幸亏你那天揍的是猴子,换了其他人,张良不会拍你一脑浑就了事。”
魏淑子明白了,张良从骨子里就瞧不起瘦皮猴,只当个打工跑腿的来使唤,既然没抱什么指望,自然不会失望火大,早知道他是贪生怕死的缩头乌龟。胖子倒是被气得不轻,平常他都跟瘦皮猴一起当班,两人见面就互损,损多了也就亲近起来。
根据小高团伙的描述,变异的卞锐、马天等人都注射过一种被称为“蛲虫”的新款毒品,抛货的毒贩说,蛲虫是一种渐层性发作的药物,能使人的精神长期保持亢奋状态,随着心情起伏持久发挥效力。
卞锐等人起初并没有任何反应,认为蛲虫是骗人的假料,也没有放在心上,但随着时间推移,吸过毒的人变得越来越不正常,情绪暴躁,甚至失控发狂。身体上的症状则是长出龟壳纹的黑斑,双目翻白、皮肤泛灰、青筋暴起,会不自觉地流口水,与狂犬病患者的症状相类似。紧接着就是身体的某部位凸出,形成肿包,凸出部位大多在前胸和后背,最后肿包畸变,生成鬼脸。
炮筒说:“我们在地下林园见到卞锐他们时,三人背上都长出了鬼脸,除了卞锐还有少许意识,马天和三牙已经彻底变成了没思维的怪物,见人就抓咬,真他妈跟生化危机里的丧尸一个德行。”
李安民说:“变成一头凶残的怪兽也没比丧尸好哪里去,那药有问题。”
胖子插了句嘴:“难道那药是T病毒?”他也看过生化危机。
张良、炮筒和李安民同时看向小商,小商低头沉思,只说了句:“跟病毒应该没关系。”
魏淑子说:“那鬼脸会变成虫,马天曾吐出过一条小肉虫,畸形怪物的手掌也变成了虫子,这不可能是巧合,之间肯定有密切的关联。”
小商不表态,眼神若有所思,也许是考虑到外人在场,不方便把话说明白。魏淑子暂不追问,转而问小高:“你们这些兄弟当中还有没有K过药的?”
小高摇头:“那玩意儿贼贵,只有跟卞哥铁杆的兄弟才有得分,我本来也能沾光的,不就……被你踢得在床上躺了几天,还没来得及享受呢,呸呸,不是享受,是他妈遭罪,幸亏有你那一脚,不然我也跟着遭罪了。”
魏淑子不跟他废话,又问:“除了老狗,贩药的还有谁?供药途径是什么?”
小高哎哟了一声,摆手道:“真不晓得,白伏镇只认老狗,有他在还有别人分的份儿么?他上头有谁,走什么途径,真不是我们这些人能了解的。”
这时苗晴低吟了一声,手脚不自主地抽动起来,炮筒连忙回身压住,一遍又一遍轻抚她的额头,附在她耳边柔声安慰:“我在这里,没事儿了,没事儿了,啊?”
苗晴的表情显得很痛苦,双手紧紧捂住腹部,脸上渗出豆大的汗珠,炮筒抱着苗晴轻声安抚,视线定在苗晴的脸上,看得十分专注,好似除了她,再也感受不到别人的存在。苗晴强直性痉挛了一阵后逐渐平静下来,仍然没有醒,而是斜靠在炮筒怀中继续沉睡。
魏淑子有些担心了:“真的没事?这么着都不醒,别真是昏过去了。”
李安民说:“没事,苗姐有轻微的深度睡眠综合症,疲累时特别难醒,常有的事,去医院看过,医生说没关系。”
炮筒转头看李安民一眼,又对魏淑子点了点头,表示李安民说的不假。
众人在庙堂里捱了一夜,刚到凌晨四点,张良就让小高带人滚蛋。把外人清了之后,小商这才开口:“如果我没猜错,那种新品药物应是植入魂气的媒介,而被植入的魂气与疫气是一个来源。”
魏淑子说:“从没听过有这种手段,你的意思是有人从黑老鼠身上提取了所谓的疫气,再通过注射或服食方式强行植入人的体内?”
小商说:“原理差不多,但魂气不一定是从黑鼠身上提取的。”
魏淑子问:“除了黑鼠,难道地底还有别的什么怪物?”
小商摇了摇头:“很难说,祭坛底下不是我能探知的空间,到目前为止也只知道有鼠害,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疫气不仅对人有影响,对鬼魂同样也有影响。”
李安民接道:“曲月川的阿飘不会无缘无故袭击我们,怀疑他们吸收了疫气之后,正在逐渐厉鬼化,近来镇上人心浮躁,冲突不断,染病的人也越来越多,在患者当中会不会有异变出现也是未知的情况。”
小商提议转移地盘,如果李安民的推测成真,那这座废庙在不久之后也会沦为险地,必须有一处能彻底隔断外祸的安全空间。小商先让秃子和瘦皮猴两人去买生活必需品,由张良、炮筒分批搬运。
所有准备工作都做完之后的那个夜晚——
李安民递给魏淑子一杯水和安眠药,魏淑子立即领会了其中的意思:小商还没有完全信任她,想进入秘密基地,必须服药昏睡。
魏淑子说:“安眠药我可以吃,你们谁能给我切实的安全保障?”
张良抢在所有人之前说话:“我就是保障。”
魏淑子失笑:“你?没有比有还可靠。”话说完,很爽快地从李安民手里捞过安眠药丢进嘴里,凉白开送下,然后往地上一躺,以两臂为枕头,就这么睡在别人脚边。
张良往魏淑子头前坐下,笑着说:“我亲自搬你的人和你的行李,大可放一百二十个心。”
魏淑子说:“等我醒过来,身上没跌打损伤了你再讲这话,别中途脱手摔一摔,我得罪过你,正好能趁机出口恶气。”
张良无声地骂了句脏话,用拳头轻抵她的脸。魏淑子把张良的手推开,翻身背对他,闭上眼睛假寐。张良的手悬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