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前询问把门的瘦皮猴。
瘦皮猴看到魏淑子就跟见了鬼似的,跳起来躲老远。
魏淑子对他招招手,和气地说:“你别怕,我说了不会再动手,你良哥要我带个箩出去买馒头,箩在哪?”
瘦皮猴上下瞅她,捂着嘴说:“你听不出来那是在嫖你?咱店没箩筐。”
魏淑子刚要说话,铁皮门被拍响了,哐哐哐……,是沉重而急促的拍门声。
“谁?”瘦皮猴贴着门小声问。
一个尖细发嗲的声音传进来:“猴子么?是我,小商啊,快!快开门!出大事儿了。”
魏淑子听得浑身起鸡皮,这人说话的嗓音像男性,腔调却很阴柔,像捏着喉咙在唱大戏,每句话那个音调都要往上扬一扬,听起来就是个娘娘腔。瘦皮猴掀起铁皮门,一年轻小伙子从底下钻了进来,长得白白净净、五官秀气,确实有当人妖的本钱。
这个叫小商的妖男一进门就扑在瘦皮猴肩上,给了他一个结实热情的拥抱。瘦皮猴怪叫起来,显然也是消受不起,举着双手嚷嚷:“哎哟小爷,您可千万别,我猴子只爱带脯子的,对带把的没兴趣!两样都有也不行!”
小商嘤咛了一声,靠着瘦皮猴的肩膀慢慢滑了下来。魏淑子抢上前一步托住小商,这才看清他衣服残破,浑身伤痕累累,肋骨部位戳着一根竹管,还有鲜血滴滴答答地从管口流出来,伤势不轻。
魏淑子和瘦皮猴一个抬头,一个抬脚,把小商抬进值班房,炮筒立即让位,帮忙把小商搬上床。魏淑子的行李里有急救箱,前面她一直没拿出来,不想浪费资源,这会儿看小商伤重,不贡献是不行了。苗晴用现有工具给小商处理伤口,他身上有擦伤、撞伤和齿痕,这些细碎小伤都不是大问题,最要命的是那根竹管。
竹管插得太深,几乎透背而出,苗晴不敢拔,小商却说:“没有伤到腑脏,这会儿我还能顶住,再不拔就迟了。”
魏淑子说:“插进去没伤到内脏,拔出来可不一定,还是去医院保险,不然拨急救电话吧,救护车应该离这边不远。”
小商斜了她一眼,李安民在旁边简短介绍:“魏淑子,算命的。”
小商挑眉轻笑,明明是男人的脸,却带着女人妩媚的表情,他对苗晴说:“没事儿,拔吧,如果不拔,我怕没气跟你们把话讲完。”
苗晴下定决心,塞了块布条在小商嘴里,左手按在伤口周围,右手握竹管,喊了声:“拔了!”往外猛地一抽,把整截竹管全抽了出来,然后止血上药包扎,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
竹管有十五厘米长,手指粗细,呈黄绿色,内部中空,乍看下和普通竹制细管没什么不同,但竹管外皮有针刻痕迹。魏淑子捏起竹管举高,用手电筒朝上照射,天花板上竟出现了许多细密的光点,原来竹管上遍布孔眼,再透过管口朝里看,内部似有红红白白的黏丝。
“这是用来做什么的?放血工具?”魏淑子把竹管递给炮筒,炮筒看过以后又递给李安民,最后传到张良手上。
小商说:“这竹管上刻有咒文,黏丝大概是接连两种媒介的导体,这竹管应该有抽魂的功用。”
这话一说出来,屋里的人都愣住了。
苗晴看了魏淑子一眼,对小商说:“你先好好休息吧,有什么话等恢复体力再说。”
魏淑子知道这是顾忌外人在场,苗晴这一眼的意味也不难猜测,是希望外人自动回避,但魏淑子想了解的事情太多了,当然不会给他们行方便。
张良坐在椅子上,对魏淑子招招手,亲热地唤道:“丫头,你过来。”
☆、灾变六
魏淑子戒备地瞪向他,张良撇嘴一笑,笑得很轻蔑:“怎么,怕我?没胆子过来?”
亲眼目睹猛男斗怪兽以后,魏淑子还真有点怕张良,但输人不输阵,她还是拖着脚走过去了,往张良身前一站,没好气地说:“有话快讲。”
张良突然伸手勾住她的脖子往下一带,这动作快如闪电,等魏淑子反应过来,她的头已经被张良夹在肋下,明晃晃的刀刃就贴在脸颊边。
张良手持军刺,用刀身轻拍魏淑子的脸,笑着发话:“小商啊,我手上折了个青头,打算用这丫头当替补,这丫头出什么问题,我给她担,暂时先当作自家人,我看咱是遇上了大麻烦,你有什么话赶紧说,说明白了好着手处理。”
一干人等莫名惊诧,炮筒托着下巴问:“良哥,你这是吹哪阵风?”
李安民小声嘀咕:“吃错药了。”
张良捏起魏淑子的脸颊朝外拉了拉,松开手后又弹了两下,像在摆弄玩具,但是刀刃始终没离开过魏淑子的皮肤,魏淑子不敢乱动。
“我看上她了,就想要她。”张良语出惊人。
房间里陷入死寂,魏淑子也觉得张良说的话太不像话,她可以肯定,张良这番话的实际意思和字面意思不一样,但是有人听岔了。
“你……你不是讨厌女人?还要她?”炮筒两眼圆瞪,连舌头都撸不直,显然是被冲击到了。
苗晴也说:“我记得良哥你说过,不收女的当打工妹。”
张良很理所当然地应对:“这丫头哪里是女人?她根本就不是人,你们也知道,我对不是人的最有爱心,啊?从今往后,我就养这小鬼了,敢干能打,比青头好使,要用就得用耐操的。”
魏淑子不敢动,因为张良故意加大手劲,把军刺的刀身按进肉里,一不留神就要见血。
小商告诉魏淑子,这白伏镇的地底藏了一个巨大的祭坛,总分上中下三层,祭坛内部关有大量食人黑鼠,形似一只巨大的鼠笼。他们这些人都是被黄半仙请来看守笼子的雇工,如今,这祭坛的阵眼被破,就如同在笼子上开了一个漏斗形的口,黑鼠通过漏斗口大量涌出。
魏淑子抓重点:“你的意思是,地震是祭坛阵眼被破造成的?那祭坛得有多大?”
小商冷冷地说:“整个白伏镇都是祭坛的一部分,封闭在地底的黑鼠数量超乎你的想象,这次只是流了一部分出来。”
魏淑子说:“见光死的老鼠有那么可怕?值得用一整个镇当饺子皮?”
小商说:“不止一个镇,你对风水该有研究吧,这白伏镇周围的风水地势都是为了这个祭坛人为打造出来的,虽然时代变迁更替,风水局势大体没改动。”
魏淑子问道:“祭坛是什么时候造的?”
小商回答:“具体年代不清楚,祭坛内部有多次修整的痕迹,最后一次动工不会晚于唐宋时期。”
魏淑子疑惑更大:“地底有这种祭坛,不可能到现在还没人发现,如果真有食人黑鼠这种危险的生物,上面不会放任不管,就算一时半刻难以消灭,至少也该让白伏镇住民先迁离危险地带。”
小商笑:“就算现代科技能杀灭鼠群,要怎么解决黑鼠体内的疫气?”
魏淑子想起了从鼠尸里冒出来的黑气,问道:“你说的疫气就是那些黑烟?那是什么玩意儿?”
小商说:“你果然能看到,我也不瞒你,那些黑烟,应该是尾魃的魂气,按照文献记载,尾魃是活跃于黄河下游的水怪,和首夔、天狗、毛猖在三江疟鬼谱里被并称为四大疫魔,通过水路传播疫种,引发瘟疫等毁灭性灾害,当权者拿它束手无策,后来出现一名黄金眼巫师,驱架凶兽方良,带领一百三十三名部下抗争尾魃,虽然没能消灭尾魃,却以祭祀的形式把它封在地底。”
“目前有两种说法,一说鼠群是尾魃的化身,一说黄金眼巫师把尾魃的魂气分散封印在老鼠体内,随着种群繁衍一代代传了下来,地下祭坛能关住的不止是鼠群,还能阻止疫气蔓延,也就是说,那些黑鼠身上带有大量病毒,一旦死亡,毒气就会扩散出来,这也是黄半仙驻守在白伏镇的原因。”
“鼠笼不能被破坏,半仙通过制造祭坛内部生态循环系统的手段抑制老鼠数量的增涨,并使用玄门方术在地下祭坛周围安排障眼的迷幻阵,让人无法深入祭坛内部,当年建造防空洞时挖进了祭坛所在的洞穴系统,防空洞也就成为连接地面的一条通道。”
魏淑子在听故事的同时,脑袋也在急速消化这些内容,她觉得不可思议:“你说的都是神话传说,这也能当成凭据?”
小商剧烈地咳嗽了一阵子,李安民倒水给他喝。小商抿了口水,缓缓气,反问魏淑子:
“那你说那些黑烟是什么?那些黑烟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到,一般人是看不到的,如果是魂气就说得通了。”
魏淑子想到黑烟在空中形成的巨大兽头鬼脸,如果不是眼花,小商的话未必是假,虽然他说话时有所保留,但部分值得取信,如果想编谎话,可以编个更现实靠谱的,没必要拿神话当幌子。
小商接着说:“就不管那些黑烟跟尾魃是否有关系,但对人有害是真。”
李安民对魏淑子说:“你前面情绪失控就是疫气入体造成的,别不相信,我有切身体会。”
魏淑子看向她:“怎么讲?”
李安民则看向小商,用眼神征求他的意见,小商蔫蔫一笑,说道:“没关系,你告诉她吧。”
李安民点头,对魏淑子道:
“我守过祭坛,曾经试着在祭坛内部解决鼠害,那些老鼠不是普通生物,已经变异成了怪物,只有把头踩烂才能杀死它们,但它们死后,黑气会跑出来,钻进人的身体里,那时候的感觉就是自己不像自己,像是被凶鬼附身,想见血,想吃人。”
“几只老鼠的疫气就那么厉害,几十万只甚至更庞大的鼠群,你想会变成什么样?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了。”
这一句倒是提醒了魏淑子:“关门关窗是为了防止黑气渗透?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鼠尸带有疫气,外面那些人不全都要倒霉了?再说门窗防得住吗?”
小商说:“这跟一般意义上的病毒不同,是种魂气,门窗上挂有辟邪物,各人身上都配了化煞的吉祥物,应该能起到一定的防护作用,而且魂气外散这种情况我以前从没碰到过,压根就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眼下半仙不在,手机也打不通,没人知道该怎么处理,也不知道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张良问:“谁把你伤成这样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商住在白伏镇外的小常山里,那儿是黄半仙的别墅,也可称为据点,别墅内部藏有直通地下洞窟的暗道。平常黄半仙外出办事,便由小商和负责煮饭烧菜的温鸡婆看顾。
据小商回忆,就在昨天傍晚,他照常给家里供奉的黄仙上香献供,忽然从门外闪进两个陌生人。这里需要说明的是,黄半仙在小常山的山道和别墅周围设了路障,如果没人引路,寻常人很难找到别墅的确切位置,小商没想到会有外人闯进来,一时大意,被那两人趁隙打晕,等他醒过来后,暗道封口被撬开,内部资源尽数丢失。小商怕祭坛出事,没敢耽搁就匆忙赶过去,结果还是迟了,用于支撑祭阵的四根柱子被破坏,五尊重要的青铜容器遭窃。
当时,鼠群已经大批量往外涌出,小商险些被鼠潮吞没,好在黑鼠群只是朝同一个方向奔蹿,给了小商脱出生天的时间。
地下祭坛的实际范围遍布整个白伏镇,阵眼遭到破坏后牵动地脉;引发浅表地层的剧烈震动,距离震源中心最近的就是207隧道,越往外发散,受灾程度越小,地震造成的损失应该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
☆、灾变七
魏淑子跳着听小商描述,试图从中找出疑点:“你说资源丢失?是什么资源?”
小商不假思索地回答:“一些关于地下祭坛的资料,诸如洞窟分布图,与地面相对应的位置等等,我们也是通过不断摸索才能逐步了解这个祭坛的内部构造,直到现在也不能说完全掌握。”
魏淑子又问:“伤了你的那两个人是什么外貌特征?”
小商说道:“很好辨认,一个穿两件式旗袍的女人,长相艳丽身段婀娜,我肋骨下的这根竹管就是她扎进来的,还有一个壮硕男人,高颧骨、单眼皮、皮肤褐黄,有外蒙人的相貌特点。”
魏淑子说:“这两个人我认识。”
小商激动了,挣扎着坐起身,拔尖嗓子问:“你认识?他们是谁?”
“先别激动,只是照过面说过话。”魏淑子被张良勒得有些透不过气,她拍拍张良的手臂,“撒手,你这么夹着我的头,没法好好说话。”
张良收缩手臂把她夹得更紧,刀身贴着脸颊来回轻滑,和颜悦色地说:“叫哥,长幼有序,要懂礼貌,怎么说话呢你?”
……
“良哥,麻烦您老先放开我,有正事要谈。”魏淑子在心里把张良骂得狗血淋头,这都什么节骨眼了?他还悠哉得很。
张良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