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收敛,孟言便急急遁出,见的太虚沐浴在漫天七彩之中,已是哽咽拜倒。
“恩师……”
“言儿为何如此?为师终得道果,你该欢喜才是。”
“是!”孟言强忍心中悲伤,恭敬再拜,“弟子祝恩师道途畅达,永寿无疆!”
“恭贺真人证道引霞,度虚飞升,永享仙福!”
孟言话音才落,就有人高声大呼,却是那幽云洲太玄殿太玄丈人。此老受制于血妖,难免有诸多愤恨怨念,但经由这数百年消磨,此刻又见玄煞勾武伏诛,太虚飞升在即,立时就转了心态!
如此做派,引得幽云洲一干虚境争先恐后地道贺。
在场之人大都出自钧天上院、太清别院、天尸门、龙宫、苍山剑派及吴霏虹创下的阴阳五行术数一脉,个个自视颇高,很是看不起太玄这等苟且求存之辈。孟言亦不例外,身为太虚衣钵弟子,他更不喜自家恩师飞升时有此等小人谀词如潮,但也不愿因此坏了大好气氛,因此只作不见,把双目看向太虚,满脸孺慕。
太虚见孟言如此,也是心中怅然,倏而洒然一笑,也不顾众人道贺,凝神静气,收纳接引仙光祭炼起来。
数百人齐齐噤声,个个凝神观看,生怕漏过了哪怕一丝微末小节。
这接引仙光委实有多天地造化之能,光阴好似在太虚身上倒转流动,他面上老树枯皮一般的皱纹渐次消弭,也不知何时,肌肤竟重新变得光泽红润,灰白须发也重新转黑,竟生生从一垂垂老朽变作三十许青壮!
到得此时,众人方才猛然醒转,原来不知不觉,太虚已蜕去凡躯,塑成仙体,铸就仙基!各人赶紧回想,只觉心头隐约多了什么东西,却又捉摸不定,冥思苦想兀自不得其所,一时怅然若失!
“啊!”
也不知是谁惊呼出声,血妖抬眼一看,只见天地间已是霞光瑞霭纷呈,有天花自空而坠,青莲附地而生,鼻间耳旁更是奇香仙音萦绕,说不尽的玄妙!方圆数千里之内,也不知聚集了多少人妖修士,万物生灵,尽皆抬首仰望!
此番被惊动,只顷刻间,惊呼声已是此起彼伏!
……
七五八 太虚真人破空去,封魔大阵始崩离(六)
诸般纷扰,却传不进太虚身旁三里。
“言儿,你过来。”
太虚向孟言招手。
孟言双眼通红,面上不知是欢喜还是背上,得恩师相召,想也不想便架了遁光往前。到得太虚面前,又是重重拜倒!
“痴儿……”
太虚目光转为柔和,伸手轻抚孟言头顶。
“恩师!”孟言抬头,“此去无人侍奉在前,还望多加保重!”
太虚却是一笑,也不言语,只将他扶起,再随手一拂,虚空中掉出十余彩芒闪闪的玉盒。
“为师侥幸渡过仙劫,这升仙丹留之无用,你且收好。”
一玉盒缓缓向前,飘到孟言面前,惹得众人侧目来看。
方才人人都在凝神参悟,并不曾注意到太虚是否服用那升仙丹,此刻得知,众人不免吃惊太虚本事,同时也万分欣羡。
升仙丹在手,便等同于仙道多了几分保障,如何不教人眼红?幸好太虚早已布下禁制,知晓其中究竟的,尽为亲近可靠之人。
孟言也知此物珍贵非常,小心接住,说道:“恩师但请放心,有此神丹,门中必然再多一仙人!”言语中,并未将此丹当做自家之物。
此言一出,太虚赞许微笑,太清门及太清别院诸人更几乎人人欢喜不尽。
待孟言将升仙丹收好,太虚又把手一指,剩余玉盒又飘浮向前。
“这十余匣接引仙光,门中长老弟子但有晋阶合道者,皆可引为臂助。”
孟言又恭敬收下。
太清门与太清别院诸人又是一阵欢喜。
太虚之所以晋阶合道,便是因为得许听潮赠与豆粒大小一团接引仙光,且好处远不止于此!只看太虚并未修行圆满,却能安然度过仙光塑体这等大劫,便知究竟!
“听潮你来。”
血妖闻言,纵身遁至太虚身前,与孟言并肩而立,嘿嘿笑道:“弟子方才可着实担心得紧,不知师伯有何物赐下,权作补偿?”
太清门与别院长老弟子听闻,不免心生不满,若非你“钧天别院”招惹来那玄煞勾武,掌门真人少说也能庇护本门数万年,如今你倒好,竟还有脸讨要好处!
太虚微微一笑:“你家师伯身家不厚,拿得出手之物,也只这接引仙光。”言罢又将袖袍一抖,二十余玉匣鱼贯落出,飘到血妖面前。看数量,竟比交与孟言的还多一倍不止!
血妖喜笑颜开,笑嘻嘻地谢过收下了。钧天上院众人见状,自然个个欢喜。
太清门与别院门下就不这样了。
表面来看,孟言得了一枚升仙丹,十余匣接引仙光,价值要高出不少,但升仙丹何等珍贵,大多数人自忖没那福分享用,相比之下,接引仙光反倒更合心意!
既如此,自是分到手中的接引仙光越多越好!
奈何他们自知太虚这般做法,其实是为偿还当年晋阶合道时许听潮相助之恩。此事己方占不得理,纵然心头不满,也不好在面上表露出来。
心头正嫉妒不平,太虚已打发了血妖与孟言,大袖一挥,漫天七彩光霞垂落,五行元气涌动!
太清门、太清别院、钧天上院、苍山剑派、龙宫、天尸门、夸父族……但凡亲近交好的宗派势力门下,只要在场,每人面前都落下婴孩拳头大小一团,正是接引仙光!各家门派主事之人,还得了七八三五(蟹)不等的玉匣。匣中所盛何物,不必多言。
其余前来观礼者,不拘是人妖,还是飞禽走兽,虚境以上亦得一团!余者修为不深,未免怀璧之罪,只受天地灵气洗髓伐毛,修行资质却也有极大改善!
此次太虚渡接引仙劫,足有数万生灵赶来观看,竟是个个受益!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到得此时,众人方知原来修士飞升竟然有这般大的好处!
太虚这一动,却是用上了初初悟得的仙家手段,引得冥冥仙界感应更甚!
高空之上,那道不知何时出现的七彩越发明亮。其中霞光引而不发,有莫大吸扯之力生出,将太虚摄住!
好似有烈风自下而上吹拂,太虚须发衣衫尽数往上飞扬,却是再难抵挡仙界接引巨力。
太虚待孟言恩情极重,孟言知晓恩师飞升在即,又拜倒在地,哽咽不能语。
血妖也收了嬉笑,郑重施礼!
“师伯保重!”
“恭送真人!”
方圆数千里内,众人无不起身,大礼参拜!
太虚舍下偌大恩惠,也当得起此礼。他放眼眺望四面,目光掠过周围人妖生灵、诸同门,最后落到孟言和血妖身上。
“务使我太清门断了传承!”
言毕,抖袖将那晕迷的李笑春放出,飞身投入高空那七彩之中!
七彩霞光蓦然一收,倏而敛去无踪,天地间诸般异象顿为之绝!
……
域外虚空,不知多少亿万里之外。在血妖等人同玄煞勾武动手的那一刻起,许听潮便停了飞遁,默默运转玄功,通过血妖感应战况,及至太虚飞升而去,方才面带异色地收功而起。
“许道友,贵门劫难可是度过了?”
许听潮忽然停下,自然引得一干随行虚境询问,知晓许听潮宗门那仇家竟已先行打上门,未免个个心头忐忑。这姓许的宗门度过难关还好,倘若遭了大难,也不知此人心神激荡下会干出何等事情!若丧心病狂地将自己等人扔在域外虚空不管,可就当真就呜呼哀哉了!
千余老怪注视之下,许听潮神色虽然平静,但太虚飞升而去,却让他又喜又忧。太虚师伯终得正果固然可喜,但太清门没了他坐镇,也不知会生出什么事端来。此番担忧并非空穴来风,他已知掌门师伯才去,在场的太清门竟已为下任掌门人选略略争执了一回。外人面前尚且如此,闭门之后,还不知会闹成何等模样!
太清门如何闹腾,许听潮其实并不怎样上心,所忧者无非是这番动荡波及钧天上院罢了。个中原委,不足为人言说,是以他淡然开口道:“承蒙诸位道友关怀,蔽门已将那玄煞勾武斩杀!”
此言一出,众老怪尽皆面现异色!
这姓许的曾说过,那前去他门中寻仇的玄煞勾武足有天仙之境,如今却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其门派究竟是何方神圣,能有这等本事?!
“恭喜道友!贺喜道友!”
不惧众老怪心中如何想法,有一人开口后,便都纷纷附和。
许听潮逊谢不提。
闹哄哄一阵后,便有人问道:“道友门中可有伤损?”
“却是侥幸,只失了些器物。”
众老怪心头更惊,面面相觑一阵,还是有人忍不住问出所关心之事:“似这般,道友前番与我等之约可还算数?”
关于此事,许听潮早通过血妖与钧天上院众长老弟子有过沟通协商,闻言说道:“许某将诸位携来此处,自该有始有终。如今门内再无危机,这便送诸位回归。到得界中,还望诸位相助一二,好教许某换取些合用灵材!”
此事合情合理,断然算不得苛刻,众老怪稍作思索,便都答应下来。
许听潮提起此事,却是因为钧天上院想要建一对比太清门那两座更繁复的“接引仙阵”,好用来勾连巨人界与天道界。
天道界号称修行环境堪比仙界,更有那混元旧地,钧天上院怎会轻易放过了这等宝地?当年在清虚灵阙中,许听潮选取的三件宝物,除去周天星辰玄宿大(蟹)法与土灵经,便是接引仙阵阵图,已早早做了打算。
接引仙阵建造极难,须得耗费灵材无数,只看太清门建造两座简易的就用去门中大半积蓄,便可知晓深浅。钧天上院建立不过区区数百年,许听潮固然身家丰厚,但又如何能与太清门这等绵延数万年的大派相比?倘若缓缓累积,纵使有一座西神都堪称宝库,照样不知要耗去多少年月,此番却是正好借助一干老怪的人脉。
与众老怪再次约定之后,许听潮便构建星图,指出此刻所在,立时就有一美貌妇人欣喜上前,说她出身的星辰距此不远……
巨人界,妖域。
当年太虚自鬼车界破开虚空,与栾凌真一同遁入巨人界之处,九界修士早在钧天上院纵容下与三百年前破开封禁,重新踏足巨人界,充当钧天上院弟子历练对象。
百万里之外,有三道若隐若现的遁光汇聚而来,在一处幽静的山谷中汇合。
来者二人一妖。那妖修尖嘴猴腮,面容却粗犷,身躯更高大壮硕已极,几乎是常人两倍;两名人族修士,一个二十七八岁,皮肤白皙,尤其一双手掌保养极好,胜过大多数女儿家,另一人则干瘦矮小,看来只二十三四岁年纪。
这三人正是钧天上院门下。妖修姓袁名伙,乃一头异种火猿得道,那面带懒散笑容的巧手青年和干瘦男子,分别是王伯艺和李猖。
数百年过去,当年在广场上听道的弟子,如今已长成可独当一面的叔伯辈。但三人修为算不得多高,袁伙和王伯艺只炼气圆满,唯独李猖堪堪修成元神。
这三人交情匪浅,此番前来,却是查探死守虚空通道,赖在妖域不走的九界修士动静。李猖修为深厚,为主事者,而袁伙天赋异禀,王伯艺精擅符箓之术,动起手来,皆都不输于元神之辈。
袁伙性子最躁,三人甫一碰面,便急吼吼道:“这些混账十有八九在做那皮面功夫,精锐怕是早早撤走!当真以为师伯祖飞升而去,太清门就制不得他们了?!”
钧天上院与太清门不和,门中弟子皆知,但也还算自家人,与九界修士相比,袁伙自然要为太清门说话……
七五九 太虚真人破空去,封魔大阵始崩离(七)
袁伙忿忿不已,言语神情中尽是不屑,李猖和王伯艺却都面有忧色。
王伯艺轻轻一笑:“我看却未必……”
“好你个小白脸!竟帮着那等货色说话!”
话才出口,就被袁伙一阵抢白。
王伯艺也不生气,等袁伙吼完,方才笑道:“袁师兄误会小弟了。数百年前,九界已被血院主与那九地老魔杀得大损,区区数百年,不足恢复元气,如何会是太清门对手?所虑者,不过门中那些个长辈们相互争斗,为他人所趁!李师弟,你说可是如此?”
李猖沉凝点头,却不说话。他已是元神,能参与的门派事务比袁伙与王伯艺多,此次来时,还听说太清门新任掌门李渺与执事殿一系争权夺利,闹得不可开交。
太清门掌门从来都虚执其位,门派大权几乎都在执事殿中,因此执事长老方才真正握有实权。李渺并太虚那等淡薄名利之辈,此番就任掌门,欺代执事滕伯望权位不正,欲将大权收归掌门,却被门中半数长老以于祖法有碍为由抵(蟹)制。
此事牵连甚广,太清别院中坐镇诸长老,大半都回转了凤凰界本宗,甚至连投入钧天上院的陶万淳、祁尧等人都受了邀请,不过两人并未应下,只时时关注,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