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修炼杀道,身上煞气本就极重,最近又在吸纳那‘赤阳剑煞’,没了这佛珠压制,煞气形诸于外,便是这般模样。待得功行圆满,此等异象便可收敛,弟弟无须担心。倒是你门中陨落的弟子,须得好生料理后事,断然不可让人寒了心。踏浪墨鲤至今全无消息,也要安排人手找寻接应。”
“姐姐放心,小弟理会得!”
血妖虽然来晚一步,但许听潮到来之后的事情,他也全都知晓,见到得此时,许恋碟依旧在为自己打算,心中又自堵得难受。重重应下之后,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和许听潮一道,定定注视。
许恋碟终究是女子,被两个弟弟看得眼角发热,便别开了头去,轻声道:“还愣在这里作甚?亡故弟子须得祭奠,你姐夫转修幻日大(蟹)法和祭兵大(蟹)法,也还要仰仗你去准备诸般事务。此二事算不得急迫,你还是赶紧亲自去动身接应踏浪墨鲤吧。两位道友身怀重宝,联手对敌,不惧虚境,当是被那魔头分神困住。”
许听潮和血妖只得应声退出,哪知还不等动身,就有弟子传来讯息,说踏浪和墨鲤已携了褚逸夫的躯壳回转……
原来褚逸夫被那无相天魔数道教一般强横的分神倾入泥丸宫,自忖不敌,只能抛下肉身,将元神遁走,而老魔将他肉身占了之后,便与其余分神一道,要将看护众弟子的元神一网打尽!只是它太也小看钧天上院的底蕴!
钧天上院草创,派中高阶修士不多,但仙府内诸般诸般宝物却半点不缺,纵然因为随意摆放在各处的大都只能当做玩物,但在人界之中,也是极难得的顶尖法宝!
踏浪墨鲤手中宝物本就不差,又与许听潮相交莫逆,在仙府中拿到的宝物自然不会是普通货色,而是正儿八经的仙府奇珍!一柄紫金锤,一枚龙泉环,攻守兼备,更兼两人修炼过太虚衍光录,元神清明凝练,较之褚逸夫更能抵御外魔侵袭,联手之下,将老魔大半分神拦住,其中就有占据了褚逸夫躯壳那几道!
四百多道分神久战不得脱,便联手施展挪移神通,要将踏浪墨鲤撇开。只是当年在俱芦洲的时候,它就因为试图袭击焦璐、安期扬和吴霏虹一行,被血妖灭去了半数左右的分神,已是修为大减!区区数年功夫,又能恢复多少?这等情形下遣来的分神,相比之前自然没多少本事,合在一起才能勉强在虚空中挪移。而踏浪墨鲤早年曾夺得凤凰界琼华派一位元神长老祭炼的翠峰法宝,根本不惧这等挪移虚空的法术!
那翠峰唤作“乾坤元渡翠灵峰”,最善挪移虚空,这百多年来,踏浪墨鲤日夜幸苦祭炼,早已威能大增!之前他们能将老魔这四百多道分神尽数拦住,除了紫金锤和龙泉环,多倚仗此宝!老魔要逃,此峰威能更是尽显!无论老魔分神去往何处,两人都能驾驭翠峰先一步赶至!
如此数次,老魔吃亏不小,聚合的分神都被斩灭了一成,余下的已不足以动用挪移虚空之术,又不敢与踏浪墨鲤二人硬拼,只好分散开来,以期能逃掉几道。
之前四百多道分神齐全的时候,踏浪墨鲤都能将之尽数拦住,更何况现在?只不过此时老魔没了拼斗的心思,只让分神埋头逃逸,堵截起来十分麻烦。两人也只能和许听潮血妖在域外追杀老魔分神一样,优先照顾逃得最快的。
前后耗去将近五个时辰,他们夫妇二人方才将其余分神尽数擒杀,把褚逸夫的躯壳堵住!
飞升之前,修士断然不能没了肉身。
肉身乃是神魂庐舍,若无特殊法门或者体质特异,一旦失去,元神境修士一身修为十不存一,虚境稍好,大都能存下不到两成,便是合道老怪,未得仙光塑体之前,拼尽全力,最多也只能保留五成!
而褚逸夫先前逃得匆忙,只来得及将飞剑青玄带走,诸般宝物都还留在肉身之中。踏浪墨鲤知晓此事,因此打定主意要将他躯壳夺回。只是两人须得提防老魔狗急跳墙,径直将其肉身毁掉,投鼠忌器之下,争斗起来不免束手束脚,足足纠缠了大半天的功夫,方才觑得机会,一举将老魔几道分神斩杀……
六六零 烈火焚魂铸魔剑,周天星斗炼玄黄(四)
阁楼之外,该来的虚境都来了,就连冯粱赫和太虚两个合道老怪都在。
踏浪墨鲤走在众老怪之间,颇有些受宠若惊,但见到阁楼门户中翘首等待的许听潮等人,只得团团施了一礼,快步向前。
冯粱赫和太虚叫上唐季甫、摩陀老道和孟言,跟在他们身后,也进了阁楼。
“许大哥,恋碟姐姐,褚师兄,小妹无用!”
墨鲤和踏浪面现惭愧,一抖手中的乾坤囊,将褚逸夫的肉身放出。
众人定睛看去,只见肉身之上伤痕累,漆黑的魔气纠结萦绕,金乌法衣也几乎碎成了布条!
褚逸夫却是欢喜不尽,满面感激道:“师弟师妹舍命夺回愚兄这副皮囊,已是天大的恩情,如何还敢奢望?我等皆为修行中人,些许伤势,算不得什么,两位千万莫要如此!”
“师兄肉身已被魔气侵蚀成这般模样,便是夺回,又如何还能再用?若小妹和踏浪能做得好些,也不至如此!”墨鲤依旧觉着不安,和踏浪一样,都将视线垂下,不敢与许听潮对视。
“师妹无须如此,愚兄已决意转修魔道,这躯壳却是正好,不须再去修炼那吃力不讨好的祭兵大(蟹)法!”
褚逸夫元神哈哈一笑,忽然纵身遁入自家躯壳的泥丸宫中。原本僵硬的肉身,忽然就变得灵动,不过睁眼的第一个表情,却是龇牙咧嘴!
肉身之上皮开肉绽,经脉中魔气真气相互冲突,如何不痛?
所以下一刻,褚逸夫便重又将元神遁出!
眼见众人都瞪眼看着他进出,便哈哈一笑:“庐舍残破,暂且不宜居住!”
许恋碟满面关切,许听潮等都不禁莞尔,冯粱赫捻须而笑,太虚微微点头。
落得这般境地,褚逸夫还能笑得出来,足见其心性乃是上上。有此道心,便有千般磨难,终究也能得成大器!
“褚师侄,若不介意,且将那幻日大(蟹)法拿来给我们两个老头一观。”
冯粱赫微笑开口,褚逸夫和许恋碟呆了一呆,而后齐齐大喜拜谢!这老道年岁在百万年之上,一身修为更是合道圆满,距离飞升也只一步之遥,学识何等广博?他讨要幻日大(蟹)法,便是存了指点的心思。而太虚也是凤凰界道门第一人,短短三万余年便修至合道境,自然有其真知灼见!纵然两人都是道门大能,但修为到了他们这等程度,一法通万法亦通,稍微指点几句,便足够元神修士受用不尽了,何况似这般将通篇功法注释?
两人如何不许?
褚逸清褚逸楠兄弟两个都为自家大哥高兴,钟离晚秋更是激动得什么也似,连忙站起身来向冯粱赫和太虚道谢!
冯粱赫心性豁达,太虚清静无为,都不在意这些虚礼,直叫褚逸夫将功法拿来。
恭恭敬敬地呈上记载幻日大(蟹)法的玉简,褚逸夫和许恋碟相视而笑。
似这般,当真才是因祸得福了。
“褚师兄。”
尽管许恋碟唤得亲密,许听潮还是不愿称呼褚逸夫为“姐夫”。
“师弟唤为兄何事?”
褚逸夫回头,面上微有疑惑。
许听潮翻手取出一袭金色衣袍。光看样式,与金乌法衣颇为相似,其上散发的亦是一般至阳至烈的气息,只比金乌法衣更显暴虐,却是当年在凤凰界灯承洲西方大洋上夺自肆契洲魔玄宗宗主幻日老魔的幻日魔衣。
“师兄既已决意转修幻日大(蟹)法,此宝便是小弟的贺礼。”
当年与幻日老魔争斗,褚逸夫也在,自然认得这宝衣。此时见许听潮拿出来相赠,自是心中大动。幻日魔衣乃幻日大(蟹)法中记载的几件厉害宝物之一,二者十分契合,转修之后,再适合自己使用不过了!但他心中却颇有芥蒂。
方才他曾自嘲过妒忌许听潮,要趁转修魔功的机会追赶一番。这般做法自是豁达,但若心中无事,又怎会说出那等话来?就算他毫不避讳自家心头想法,但真正事到临头,总也有些不适。
幻日大(蟹)法是许听潮送的,如今这幻日魔衣也是一样。
不过片刻之后,褚逸夫便坦然一笑:“许师弟厚赠,愚兄就却之不恭了!”
见到他如此,许听潮一笑,将手中金衣用真气托了,往前推去。
褚逸夫也乐呵呵地接住,喷出一口魔气混杂的真气稍稍将之祭炼,便穿到了元神之上。金衣自行缩减,巴掌大小的小人穿上,大小正合适。
冯粱赫和太虚已在堂中寻了个安静的角落,一同参悟幻日大(蟹)法,众人也都恭贺褚逸夫得宝,唯独许恋碟有些担心。褚逸夫是什么性子,她最清楚不过,此次坦然受下自家弟弟好意,但也更激起心中傲气,也不知是好是坏。
此事便是褚逸夫心头的魔障,想要化解,大半还得靠他本身,即便自己这亲密之人,也不能提供多少帮助……
踏浪墨鲤和冯粱赫等一干老怪进入阁楼之后,再没有将大门关闭,因此门外守望的众人纷纷前来探望。褚逸夫乃是正主儿,与许恋碟和钟离晚秋一道,迎来送往,一时间忙得不可开交。
许听潮和血妖悄然离去,筹备两百六十七名弟子,以及天尸门三名元神的丧葬祭礼。
正自领着一干弟子忙碌,许听潮和血妖忽然神色微动,交待了众弟子好生操办,便联袂往周天星辰大阵之外而来。
阵外一个光头和尚和三个道人前后而立。
那和尚许听潮认识,正是凤凰界灯承洲大夏朝西域汨州善法寺的住持济厄。前番钧天上院开派,许听潮也曾投上拜帖,请他前来,只是这老僧不知什么缘故,婉言推辞了。此刻出现在这里,定是乘坐太清门中那接引仙阵跨界而来。
后方三名道人,其中一个是褚逸夫的授业恩师宿璇玑,面上颇多急躁和担忧。另外两人,一个生得一副好皮相,教人见了就忍不住生出亲近之心,正是在太清别院任职的元神长老赵君遥;另一个却鼻头上翻,露出两个硕大的鼻孔,身着褐色道袍,很是丑陋,其名唤作桑一平,也是太清别院长老。
赵君遥和桑一平都为太清门中玉虚一系的重要人物,外貌互为对照,正好彰显美丑两个极端,但许听潮和血妖却对丑恶的桑一平抱有好感。赵君遥因许听潮和血妖刚刚回转巨人界时一番长袖善舞的做派,彻底恶了两人,而桑一平却识得大体,多方周旋调解,不愿太清门中生出争端,以免步天地玄门的后尘……
六六一 烈火焚魂铸魔剑,周天星斗炼玄黄(五)
“见过济厄大师、桑师叔,宿师伯,赵师叔!”
许听潮和血妖齐向济厄和桑一平施礼,对宿璇玑就不怎样恭敬,目光转向那赵君遥时,就更是略略拱手,算作打过了招呼。
“许师侄,你褚师兄现在如何了?”
宿璇玑顾不得许听潮和血妖失礼,也不等济厄等说话,便抢先开口询问。
济厄神色淡然,桑一平和赵君遥都面带笑容。
暗骂了赵君遥一声笑面狐狸,血妖才对宿璇玑道:“师伯放心便是,褚师兄情形尚好。”说完也不管这老道如何反应,径直伸手肃客:“大师,诸位师伯师叔,请!”
“有劳小友了。”
济厄合什一礼,方才凌空迈步,踏入周天星辰大阵之中。
宿璇玑方才抢先说话,已是失了礼数,此刻听得自家徒儿尚算安好的消息,便不肯再做出违礼的举动,待得济厄和桑一平赵君遥都动身前行,才赶紧跟上。
“前番承蒙小友相约,奈何老衲适值闭死关,有弗美意,还请小友恕罪则个。”
“大师哪里话来?小子未成道时,受奸人迫害,以致天魔入体,幸蒙贵寺济难大师传授金刚佛魔咒,方才得脱大难!大恩若此,不及言谢,岂能因区区小事而心生怨怼?”
济厄老和尚厚着面皮推脱,血妖一番也话说得漂亮。
当日请帖已然送到善法寺,济厄和尚心有顾虑,不敢亲身前来恭贺钧天上院开派也就罢了,连个弟子都不曾派遣,哪里是一句“闭死关”就能说得清楚的?
血妖知晓这老和尚修好的打算,便也笑脸相迎。当年在天尸门,济难传授一道金刚佛魔咒,便换回一部五蕴譬喻经,虽说这部佛经乃是善法寺空慧和尚寻得,但其时空慧已死,只剩躯壳,许听潮得来后并不敝帚自珍,遍与同门研读,最终才被滕伯望拿来做为交换,但无论如何,也是善法寺占得了大便宜。血妖以此事相谢,给足了济厄面子,当然要他真个像说的那样,把这事儿当做天大的恩情,却也不可能。送回姑且算是你善法寺的高深佛经,好歹也该拿出些有分量的谢礼吧?区区一道金刚佛魔咒,就算当时起了莫大的作用,也远远不够!
济厄也知血妖不过说说而已,但面上却已露出笑容。
“闻听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