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听潮接住玉壶,恭敬道:“为长辈出力,乃是师侄分内之事!”
冯粱赫哈哈一笑:“你太虚师伯当得起此话,老夫却还得卖身钧天上院数万年,方才还得清一身债务!”
这老怪如此打趣,却是给许听潮等吃了定心丸。他并不打算得了宝物就跑路。
众人都是面现喜色!
许听潮亦是欢喜,待众人恭维过后,方才出声问道:“太昊无极钟损伤极大,不知师伯打算如何修补?”
六、四五 尊客流连风光好,东来灵狐献妖庭(六)
说起这事儿,冯粱赫满脸喜色顿时一滞,叹气道:“倘若在老夫年轻之时,太昊精金纵然珍贵,也还能寻到,如今……”
这老道并未说完,只一个劲地摇头,煞是苦恼。
许听潮嘴角微微一翘:“师伯且看,此物可还合用?”
只见他挥手间五色清光闪动,一头黑黝黝的七八丈长豹样凶兽凭空跌落,掉在地上发出铿地一声脆闷声响!
小光明境之中,众人都被这东西吸引了目光!
此兽长相狞恶,浑身气息也极为惊人,不比冯粱赫差多少,只是一身沉寂,早已死去多时,倒也不须害怕。
“咦?”
冯粱赫目光落在这恶兽尸骸上片刻,就两眼一亮:“莫不是那铁牙兽?!”
“师伯慧眼如炬!”许听潮略略恭维了一声,就说道:“此兽身躯似是太昊精金,当合师伯使……”
冯粱赫面上早已喜色满盈,根本就等不及许听潮说完,径直站起身来,走到兽尸之前,并指点出!
一道白色云气从指尖激射而出,将兽尸左肩胛上的漆黑铁甲削去一层,露出其中烂银也似的色泽。
“太昊精金!”
冯粱赫哈哈大笑:“当真天助我也!”
想那太昊无极钟何等威风,如此大一具兽尸,身上该有多少太昊精金?又能炼出多少厉害宝物?
正当众人心摇神驰的时候,许听潮平淡的声音又自响起:“师伯且不忙着欢喜,这头铁牙兽尚有旁的玄妙。”
口中说话,他手上也不曾闲着,捏个法诀打出到白光,落在兽尸被剖去表皮的肩胛上。
白光倏忽没入,伤口却忽然蠕动起来,无数细密的肉(蟹)芽快速生长,仅仅片刻功夫,创口就已完全复原,和完好之时没有半分差别!
见得这等情形,众人眼睛都猛然瞪大!
冯粱赫更是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抚上冰冷的金铁兽尸,好似碰触几十万年不见的老情人!
“许师侄,这恶兽体内怕是有一枚太昊金母……”冯粱赫面上神色,霎时间就如同骄阳绽放,“若得此宝,我钧天上院人手一口绝品飞剑,必不是臆想!”
许听潮早将这铁牙兽遗骸里里外外地探查过,在其丹田中见得一银光璀璨的琉璃般珠子,大如婴孩拳头,内中一朵灿银火苗静静燃烧,玄妙至极!
他从长庚身上得过长庚金焰,一眼便认出这珠子中火苗乃是精纯至极的金行灵焰!不同于长庚金焰锋锐无匹,这灿银火焰中还有一股异样的生发之力。便是因为这道生机,铁牙兽尸身上的创口才能缓缓愈合!
这琉璃烂银珠如此神妙,必然是一件无上至宝,到得此刻冯粱赫道出,许听潮才知原来它唤作太昊金母!
“师伯不用此物修补太昊无极钟?”
冯粱赫收回手掌,又恢复之前那副笑呵呵的模样,瞥了许听潮一眼道:“师侄舍得?”
许听潮嘴角扯了扯:“重宝当前,若说全然不心疼,哪个会相信?但此宝既对师伯有大用,侄儿也只好忍痛割爱,只盼师伯在钧天上院镇守个数十上百万年……”
冯粱赫嘿然道:“你这后生打得好算盘!可惜太昊金母固然那珍贵,拿来炼宝纯属暴殄天物!它名为太昊金母,却全然是另外一类物事!”
这老道一边说话,一边将真气注入双目,盯住面前兽尸观看。
“太昊金母又名太昊真焰,那琉璃珠子,当是此兽修炼得来的内丹!”
“我且问你,此兽与你斗法,可曾动用过法术?”
许听潮神色一动,口中道:“不曾!”
“这便是了。”冯粱赫似笑非笑地转过头来,“太昊真焰乃是天下一等一耗费真气的灵物,此兽有合道境修为,一身真气何等浑厚,却也只能尽数用来供养于它,还如何有多余的来施展术法?”
众人闻言,顿时大失所望!在场的并无体修,哪个一身本事不是大半都要着落在真气之上?若将这太昊真焰炼成宝物,非但不能增进半点实力,反要立时下降数倍!当真十足十的鸡肋!
许听潮本来还打算将那火苗收纳,用来修炼五行灵火真经,此刻却皱起眉头,遗憾道:“岂非只能布置一座聚灵大阵,专司供养这太昊金母,让其产出太昊精金?”
“此亦为妙法,不过师侄你将这东西炼化了,好处更多。”
许听潮大不以为然,若如此,他那术法天赋便浪费了,与定下的修行路数相悖逆。
冯粱赫却是呵呵一笑:“师侄苦练佛门真气,用之者几何?”
许听潮立时就明白了这老道所指!
自家体内的佛门真气,乃是修行五蕴譬喻经和三昧金刚本性清净不坏不灭经两部佛门典籍得来,奈何只用炼器之术,而无用度之法。就好比世俗吝啬商人源源不绝地赚取钱财,却仅仅只存于府库,到头来还是半点用处没有。
到目前为之,许听潮得到的佛门法术,只金刚伏魔咒、金刚灭魔雷、妙品莲华咒、伏魔大手印四种,以及一门金身神通,相比体内浑厚的佛门真气来,当真是用之无门!与其如此,还不如用佛门真气来供养那太昊金母,若能将之与金身神通相互配合,说不得还能成就那铁牙兽一般的不灭法身!且自三昧金刚本性清净不坏不灭经修来的金身,便有一桩“不灭”的噱头,若将太昊金母似那舍利一般炼入金身之中,当有相辅相成的奇效!
许听潮心头诸般念头电转,冯粱赫又笑着劝说起来:“师侄得来的佛门炼气之法固然玄妙,奈何出身道门,又无高僧提点,断然不能将佛门功法修炼至多高的境界,何不另辟蹊径,将这太昊金母与金身祭炼一体?介时金身大成,你身躯不稳固的弱项,便可一举而除,岂不妙哉?”
“多谢师伯指点!”
许听潮已然有了计较,向冯粱赫恭敬一礼!非只为这老道的指教,还佩服他生就一双慧眼,相识不过数年,便将自家根脚看得这般通透,不愧活了百多万年的积年老怪!
冯粱赫坦然受下,又道:“太昊金母善能吸纳修行之人的真气,炼化之时须得多加小心,师侄可参看天工十七篇。”
许听潮闻言,不禁一怔。冯粱赫见了,面色顿时变得古怪:“师侄莫不是还未曾研读过?”
当初应下为冯粱赫寻找传人,接了记载天工十七篇的玉简后,许听潮当即就将之封禁,真就不曾看过!
冯粱赫见许听潮如此模样,摇头失笑:“师侄忒也端方了些!老夫当初将天工楼法门传你,便是当做为本门接续传承的报酬!”
这老道口中揶揄,眉宇间却甚是欢喜,这许师侄虽然笨了些,品性却着实让人放心!
众人目光都十分古怪,许听潮和血妖只觉面上无光。
许听潮性情淡薄,倒也无所谓,血妖却甚是愤愤,径直嚷道:“将那玉简拿来,我倒要看看看天工楼传承法门究竟多厉害!”
“我在看。”
许听潮的回话让众人尽皆失笑……
一日过后,许听潮浑身气质已是大变。
当天将铁牙兽尸身分解,在场之人都分得足够祭炼一口飞剑的太昊精金,太昊金母连同铁牙兽内丹都被许听潮取走,冯粱赫拿了足够修补太昊无极钟的分量,剩余的便由血妖这钧天上院之主收起,当做门派储备用度。
许听潮拿了太昊金母,便在小光明境中选了个安静的角落,仔细参悟起天工十七篇来。
只凭名字,就知天工楼擅长何事,天工十七篇中,除了一篇天工炼气诀,一篇天工诸法,一篇天工剑诀,剩余的全是讲述炼器之法,其中尤以傀儡炼制之术精微奥妙!
许听潮只有些炼器术的底子,参悟天工十七篇不免显得吃力。将之通览一遍,就选定一门“九霄元罡锻身法”。这法门并非什么炼体之术,而是一门祭炼傀儡的法诀,只不过傀儡用材十分特殊,乃是自家身躯!
不用多想,这九霄元罡锻身法便是冯粱赫推荐的法门。
把金身当做傀儡根本,以太昊金母为灵材祭炼,本质便十分不俗,大成之后集佛道两家之长,威能如何,不问自知。
一日时光,许听潮也只借助混元同心羊脂玉壶堪堪将太昊金母连同铁牙兽内丹炼入金身之中。此时并非修炼神通的时候,做成此事,许听潮就停了下来,起身整肃衣衫,拜别冯粱赫,遁出小光明境,往太清门驻地而去。
太虚回转,于情于理,都该前去拜见,耽搁了一天,已然有些失礼了。
许听潮施展牧云遁法,片刻就来到太清门占据那高峰之前,早有弟子往驻地中通报。
当下凤凰界诸派意图反噬,太清门和钧天上院暂且放下了龃龉,许听潮一路往前,但凡见到的同门,也没有之前那般冷漠,个个笑脸相对。
不片刻,李渺满面微笑地迎了出来。
“师侄来得正好,太虚师兄方才嘱我寻你来说话!”
……
六、四六 尊客流连风光好,东来灵狐献妖庭(七)
“师侄来得正好,太虚师兄方才嘱我寻你来说话!”
李渺笑容可掬,许听潮却只淡淡见礼。
这位师叔对自己可并无多少好感,前些日子还出言呵斥过,此刻如此模样,也不知究竟有几分真心。
师叔侄两人一前一后,径往驻地身处走去,不旋踵便来到一处幽静的小院之前。
“师侄自去觐见便是,师叔尚有要事在身,却须得先行走了!”
李渺笑着交待了一番,便略略拱手,架了遁光冲入半空。
长辈对晚辈如此客气,倒是少见得很。
许听潮心中有异,礼仪却半点不差,目送李渺消失在天际,方才回身迈步,走向小院柴扉。
不及通名,门扉便自行开启。
太虚向来言语不多,如此做法,意思再是明显不过,许听潮也不客气,径直走入院中。
三两间茅屋四处漏风,太虚便在正中那最大的屋子中正襟危坐,面前木桌上一册经书半掩,活脱脱一副村居老翁的模样。
许听潮目光一瞥,只见不过是道门启蒙读本《道德真经》,心中方才微觉奇怪,便有一道灵光闪过。
“道在人伦日用。”
“担水砍柴,无非妙道。”
这两句也不知从何处看来,此刻偏生清晰地在心头浮现,幼时种种也浮光掠影一般在眼前闪过。
许听潮从小就被胡绮刃收养,试想一狐妖如何懂得抚养人类孩童?正是因此,许听潮自打记事起,无一日不在修炼真气,捕猎林间小兽,采集山果野蔬,十分清苦。此时想来,竟另有一番领悟。
如今他已是虚境中人,便是心中一个念头,无不能形诸于外。这边方才有所感悟,身上气质顿时又是一变!
之前将那太昊金母和铁牙兽内丹炼入金身之中,透露出来的气息未免有些锋芒毕露,此刻却是渐行收敛,虽然做不到似太虚那般返璞归真,却也变得圆润通透,宛如美玉。
许听潮资质优异,自修行以来,无一刻不在突飞猛进,似这般,快则快矣,很多东西却无法细细体味。这满天仙佛,哪个不是从区区凡人一步步修行得来的?凡人的种种,才是其最根本之处,许听潮经历奇特,所缺失的恰恰正是这些。太虚只孑然独坐,悠然观经,便让他受益匪浅!
足足小半个时辰的功夫,许听潮身上气息变化方才完结,诚心实意地向太虚躬身一礼!
太虚袖袍一拂,桌上的经书腾空而起,好似风中鸿毛,飘到许听潮面前。
“师侄不妨拿回去好生研读。”
……
从太清门驻地出来,已是星斗满天。
许听潮轻轻握了握手中卷成筒状的毛边书籍,身上云霞一盛,在夜空中划出一道淡淡的白色,径直往西方去了。
片刻之后,许听潮已然身处小光明境中。
除了摩陀那没心没肺的老儿,众人都对许听潮此行十分关心,因此早早就在血妖建造那怪异的崇明殿中等待。
冯粱赫坐在左侧首位,见到许听潮进来,不待旁人说话,便抢先笑道:“师侄可有所获?”
“确是不虚此行!”
许听潮面上也露出几丝微笑。
他身上的气息变化,众人都看在眼里。似这般,非得遇上什么大机缘才能如此剧烈地转变。仅仅往太清门驻地走了一遭,便能撞上如此大运,如何不教人心生羡慕?许恋碟之时元神修为,虽然不大看得出其中究竟,但见到旁人的面色,也知自家弟弟得了莫大好处,因此也是喜笑颜开。
“此番多亏了太虚师伯教导……”
许听潮微抬起右臂,将手中的经书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