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听潮不理会眉飞色舞的摩陀老道的攀谈欲望,挥手将他收进仙府之中,这才架了云头,载起自家姐姐、敖珊敖凤等,径往苍玄祖龙大阵而去。
此刻的龙族,可谓是欢欣鼓舞。
许听潮等远远就瞧见一头万丈老龙浑身赤焰熊熊,在海面之上的高空中夭矫腾挪,搅得罡风凌乱,虚空破碎,厉害非常!
一行人寻到敖瑚,提出告辞,这龙太子也不挽留,只道时时回来玩耍,又假意吓唬敖萝,让她赶紧下了云头。
敖萝却是不肯,一手拉着许听潮,一手拉着敖珊,大声宣称姐夫和姐姐邀她到仙府中作客。
其实敖瑚这般呼喊,也不过走个过场,根本没有让敖萝真个留下的意思,因此便开玩笑说“女大不中留”,惹得敖珊敖凤和敖萝尽皆大怒!
这龙太子抵挡不住姐姐妹妹的怒火,立即脚底板抹油,败退当场。
许听潮也不理会他,架了云头,往东方夸父族驻地赶去。
数日功夫,已到了五行灵坛附近,自有夸父族长老接住不提。
许听潮将云头上众人留下,独自去了血妖闭关之所,不一刻便满面欢欣地回转。
“夫君这般模样,定是血妖伤势大有气色。”
敖珊迎上,笑盈盈地问了一句。
许听潮略一点头:“他修成巫道法门,与神魔之躯甚是相得,又正从地底引来此界真血,只须三四年的功夫,便能将伤势养好!到得那时,他也打算来个‘先发制人’,将这巨人界牢牢掌控在手中!”
敖珊与众人都大感讶然:“你不是说只想乐道逍遥,不愿做这等争权夺利的事情么?”
许听潮淡然道:“我固然不愿,血妖却还是夸父族一族之长,不得不为部族谋划。且这等事情,就算不刻意去做,也会有人驱赶着你,断不如主动一些,也好占得先机……”
五五七 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六十六)
众人已然明白,这小子终究是开了灵窍,铁心要立下一方基业,以此来与太清门和诸多得了当年天地玄门传承的门派即将创下的联盟抗衡。
太虚晋阶合道之前,太清门就四下绸缪此事,当初只是为了结盟以求自保,此番却是情势大变。太虚境界合道,成为凤凰界第一人,再联合诸多门派,已有了横扫六合,并吞宇内的本钱。
原本太清门谈及会盟,不少门派或顾虑重重,或携势自重、待价而沽,要在瓜分仙府一事上多划拉些好处。太虚晋阶合道的那一刻,情势立转,这些门派不得不收敛了小心思,以求早早抱上太清门的粗大腿,不被排除在接下来的逐鹿大业之外。并吞一界,个中好处要比从区区一座仙府中取得些许利益大出不知多少倍,他们怎会甘心落于人后?
个中情由,还是孟言和徐漺详细告知,血妖知晓后,怎不心生畏惧?若等到太清门及其会盟门派统一了凤凰界,把枪头掉转,刻意针对自身,怕是巨人界之大,也没有容身之地!
故此,不得不早做打算,趁太清门陷在凤凰界之时,先一步将巨人界尽数纳入麾下!
许听潮此去,就是要光明正大地“用间”,不仅须得讨要好处,还要使得太清门陷于战事,尽量消耗其实力……
如此诸般谋算,便不好明说了。
不过众人多有心念通达之辈,稍稍思虑,便能明了其中究竟,不须多说,大家心领神会而已。
“听潮,此去非比从前,还需万事小心!”
许恋碟担忧地叮嘱。
“姐姐放心便是,小弟知晓该如何行事。”
见许听潮从容淡定,许恋碟才一笑。如今弟弟可是成家立业的人了,再不需自己这做姐姐的时时叮嘱。
之后几天,许听潮和血妖好生商议了一回,而后将黎元禾、高婶、高小七夫妇、乔痴一家、敖萝、踏浪和墨鲤,以及两个徒儿都留在夸父族领地之中,又将天尸门从元磁极空梭中请出,交与血妖安置,再把那老蝎宓不瘟也发派给姐姐驱遣,这才架了飞梭,往太清别院而去。
与陶万淳、祁尧、焦璐,以及安期扬和王肆郭朝明、钟离晚秋等诸位长辈相见,各自颇多唏嘘,再与一干交好的同门小聚之后,便将姐姐和褚逸夫留在别院之中,启程遁往域外虚空。他走得倒是爽利,却不知角落中有三双妙目紧紧黏住远去的星光,目光主人各自黯然神伤……
飞梭之外,是几座星辰的庞大身影,细柳孑然凌空虚立,看着远处那庞大的凤凰身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般快就重新回转凤凰界,当真世事无常!”
许听潮闻言,不禁莞尔。这话若是从敖珊口中说出,他倒还能当真,但敖凤么……如此一个缺心眼的小女子,怎会有此感慨?
“笑什么笑?!”
敖凤瞪眼,怒视许听潮和敖珊。
“本姑娘之前总也想不明白,爹爹和娘亲为何如此草率,匆匆将我许给你这登徒子,原来还是因为你那师门野心太大!人家好好一段姻缘,硬是被当做了换取平安的财货——哼!”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凤儿妹妹也无须苛责。”细柳忽然侧头展颜一笑,“最不济,你和珊儿妹妹还是嫁与许道友,虽有缺憾,却也算美满。”
“这……”敖凤皱眉挠头,“……倒也是!”
“两位妹妹经常问起姐姐的身世,姐姐之前总也不愿多说,今日就尽数告诉你们吧!”
敖凤大感兴趣,但见到细柳那微微笑容,总觉着有些不对劲,心头雀跃一时被堵住,再也呼不出声来。
“细柳姐姐是个伤心人!”
她蓦然生出这般念头。
许听潮和敖珊也觉出异样,都做出一副聆听的模样。扶风依旧还在仙灵录之中,何时能够出来,也没个定数,否则也能通过他的表情先行猜测一二。
“姐姐出身凤凰界五翎洲一青鸾大部,生来便血脉纯厚,为族中第一天才,仅仅千余年的功夫,便将元神寄托虚空,成了炼虚修士!”
“自小,父母就给姐姐指下一桩姻缘,可惜他资质不好,姐姐已然修成了虚境,那人却还是炼气大圆满……”
敖凤听到此处,两眼不自禁地睁大,想要说什么,却吃许听潮和敖珊一瞪,又生生忍住。
细柳好似根本不曾见到三人的举动,只自顾自说道:“……又过了数百年,他方才勉强修成元神。不久之后,父母就命姐姐与他完婚。”
“可是那人非但修为不济,连面目也甚是平常,姐姐那时候心高气傲,怎会看得上他?一番争吵闹腾,他负气出走,姐姐也被父母狠狠责罚,从此心中落下根结,修为不得寸进。”
“两百年前,那何归处来了!开口就要姐姐充作他的代步灵兽!”
细柳双目中忽然生出滔天恨意!许听潮和敖珊敖凤更是心中大凛!
“此人不过虚境修为,当时姐姐族中,虚境就有十余位,哪里将他放在眼里?父母和诸位长老闻听此言,无不大怒,哪知愤而动手,反倒被姓何的接连斩了九人!姐姐父母便在其中……”
“啊!”
敖珊敖凤齐齐惊呼出声!
“到得此时,族中长老才知此人不可力敌,为求宗族能够延续,他们答应将姐姐送给姓何的!”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姐姐怎肯屈身事贼?当时就想着,舍了性命修为,也要与姓何的同归于尽,只是尚未出手,便被族中侥幸没死的几位长老制住!”
“他们怎能这样?!”
敖凤愤怒地大叫起来,两眼瞪圆,满面怒火,身上真气澎湃,好似立时就要为细柳讨回公道一般!
细柳却并不如何愤怒,只淡然摇头,说话语气又是钦佩又是憎恨:“为了宗族传承,那些个长老什么事情做不出来?莫说牺牲姐姐一个后辈,便是要他们自己去死,说不定也会心甘情愿。”
“……”
敖凤讷讷无言,许听潮却是眉头一挑,也不知心中作何想法,敖珊则皱眉叹息:“却是苦了姐姐了。”
“无所谓苦不苦,若非经历这许多事情,说不定姐姐依旧还是那自以为是的任性小女娃。只是,这般代价未免太过沉重,让姐姐难以承受……”
细柳面色转为悲戚,旋即收敛,继续说道:“姐姐被那何归处种下奴痕,根本不能抗拒他的心意,当场就现了妖身。姓何的一脚踩在姐姐背上,过往种种尊严,瞬时被踏得粉碎!”
“然后,他来了……”
这青鸾嘴角不由轻轻上挑,眉宇间一片温馨柔和。
“他的修为已然远远超过了我,身上宝物也厉害至极,纵然比不上两位血海前辈,却也差得不多,并未耗费多少力气,就将何归处拦下。”
“姓何的心狠手辣、专横酷厉,却也有几分气度,与他定下三击之约。姓何的说,只要他能接下他三击,便还我自由之身。”
细柳忽然止住述说,双目微闭,似在陶醉。许听潮和敖珊敖凤能够理解她的心境,因此都不打扰,只敖凤和敖珊暗暗焦急——细柳姐姐那个“他”究竟怎样了。
“他一出手,就将最厉害一件宝物爆开,不但接住何归处第一击,还让他吃了个大亏,受创不浅!只可惜,何归处毕竟是仙界成就了混元道果的人物,第二击便施展了一门神通,把他打得重伤濒死!”
“姓何的也还算叫信义,并未将他杀了,而是催促姐姐赶紧离去。那时姐姐只想留下,好生照顾他,疼爱他,可是身躯根本不停使唤,就那样生生远去……”
细柳身躯微微颤抖,敖凤脱口问道:“他还好吗?”
“他还活着。”细柳陡然变得鲜活,“还要多亏了两位妹妹送给姐姐的生生造化丹,否则他也不会如此快就好转起来!”
“天佑有情人!”敖凤老大松了口气,而后恶狠狠道,“将来姐姐和他一同飞升仙界,我们一道前往寻仇,将那何归处老贼千刀万剐,方能消解心头之恨!”
“天下修士何止亿万,到头来能举霞飞升的,能有几个?那何处归乃仙界混元,姐姐对报仇并无多少念想,只要能与他结为道侣,白头偕老,便十分满足了。”
“姐姐怎能这般丧气?”敖珊大为不满,“姓何的每隔数万年便要派下一具化身来争夺仙府,至不济也要将他化身斩杀个十次八次,才算对……”
“此话当真?!”
不待敖凤说完,细柳身上就蓦地腾起青紫、透明两种火焰,烈烈冲上百余丈高,身旁更有青色锋锐剑气呼啸,气势惊人!
敖凤猝不及防,被吓得不轻,片刻之后,便肯定地点头,将血海老妖与何归处的恩怨说了。这桩隐秘,本来只有她与许听潮和敖珊知晓,激动之下说漏了嘴,索性和盘托出,反正此刻许听潮完全有资格称尊一方,也不惧旁人算计,且细柳也不是长舌妇,会胡乱与旁人说。
五五八 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六十七)
“老天有眼!”
此时的细柳,活脱脱一柄出鞘的绝世凶兵!忽然,这青鸾对许听潮深施一礼!
“何归处化身降临时,还请许道友千万告诉一声!”
“细柳道友何须如此?”许听潮肃然虚扶,“道友本就是钧天上院之人,这等事情,如何能少得了你?”
细柳起身,目光烁烁,径直问道:“妾身宗族愿附骥尾,道友可肯收留?”
许听潮展颜:“求之不得!”
……
“细柳姐姐,你的那个他究竟叫什么名字,长得什么模样?”
敖凤早已心痒难耐,奈何细柳神情一直很是怕人,直到飞梭入了凤凰界,往五翎洲而去,方才转为柔和,敖凤这才寻了机会,凑到这青鸾面前好奇地询问。
细柳也不扭捏,只面色微红地笑道:“他叫元上,是个小老头模样,颧骨很高。”
“啊?”
尽管细柳语气十分温馨,敖珊还是不能接受——细柳姐姐天仙一般的人物,怎的就看上个老头?
“我等修士,身躯不过一具皮囊而已,美丑老少又有何分别?”细柳知敖凤心中所想,笑着调侃道,“妹妹怎能指望天下修士都像你家夫君这般俊美?”
“姐姐尽来取笑人家!”敖凤看了许听潮一眼,“再是好看,也不过一具皮囊罢了!”
“你这丫头!”细柳伸指在敖凤额头点了一点,“既如此,为何不让许道友变得丑陋一些?反正他会那千机变之法,这事儿十分容易做到。”
敖凤嘻嘻而笑:“既然都一样,为何不变得好看些?”
细柳无奈摇头:“有些东西,皮相是代替不了的。”
敖凤不解,敖珊却道:“姐姐说得不错,凤儿莫要胡闹了。”
“不说就不说,咦,有人来了!”
细柳早已款款柔柔地看向从下方大地上冲霄而起的青碧遁光,片刻之后,遁光就到了云头之前,现出个颧骨高耸的清癯老者来。这老者未语先笑:“柳妹,贵客临门,怎不为愚兄引见一番?”
这老者自然就是那元上,如此模样,惹得许听潮和敖珊敖凤瞪了眼睛猛看,想要找出些与众不同的地方。细柳却白了他一眼:“你既已猜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