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你既然想听,老道就与你说道一二!天地玄门之祸,原因有三,其一是入侵他界,掳掠所得分配不均,其二是门中人人心高气傲,龃龉早生,其三才是神霄紫府暗中挑拨!天长日久,祸起萧墙,偌大基业转眼烟消云散!神霄紫府被其门中大能之辈一怒荡平,反倒是你龙族见机得早,祸乱才生,族中前辈就用数十万年搜刮所得祭炼的水晶宫,将绝大部分子孙后裔收拢,破开虚空,飞升去了仙界!”
“此当为我门殷鉴,不可不慎!”
最后这句话,却是对许听潮说的。
许听潮郑重点头。
敖珊眉目间却颇有得意,不过想到自家就是当初未能随先辈飞升的真龙后裔,不免又是一阵丧气。许听潮早将她的表情暗暗看在眼里,悄悄捉住她绵软的纤手。
殷老道古怪地看了二人一眼,敖珊面上腾地窜起艳丽的红晕。这老道哈哈一笑:“紧要的事都说得差不多了,尚有些须得留意一二,娃儿,且听好了!”
“北极忘情宫先辈,与我门创派祖师太虚和玉虚两位真人私交甚笃,且传承皆出自天地玄门,本门祖师所得乃是太虚秘录,北极忘情宫却是一部唤作‘太上忘情篇’的无上道典。两派颇有几分香火情,切不可怠慢了!”
见许听潮点头应是,殷老道才满意地捋了捋胡须:“老道也要入仙灵录中一探,免得好处都被旁人得了去!”
这话自然是说笑的成分居多,许听潮三人却不得不起身施礼,恭送这位长辈。
殷老道起身,大袖一拂,就要施展遁法,却忽然停了下来,回头看着许听潮:“娃儿,老道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师叔祖请说!”
许听潮心中诧异,见这老道神色严肃,不似开玩笑,只好恭敬施礼。
这般恭顺的模样,殷老道暗暗点头,也就不再犹豫,径直开口道:“你可是觉得,这些年来,师门负你太多?”
许听潮默然,他完全不曾料到,这师叔祖会说起此事。
他不说话,殷老道心中却有了答案,不禁长叹一声:“屈指算来,你入门已有七十余年,那些个与你一同入门的师兄弟,结成元神的,唯独阮清那娃儿一人!但他取得的成就,如何能与你相比?此时此刻,你已能和老夫等人平起平坐,他却只算得元神中的中上之流!”
此话倒也不错,但许听潮自认,这些都是自己孤身一人闯荡,再加上莫大机缘得来,与门派干系委实不大。
“你这般资质,放在哪一家哪一派,门中长辈都不会当真置之不理!你且说说,你是否从门中学得一身道法,又借助门派威势,才在这些年的经历中顺风顺水?”
许听潮依旧默然,这一点,他确实无法反驳。
“门派只不过传法授道之地,如何修行,还要看你自身!无论境遇如何,都是一众磨砺,过得去,龙飞九五,过不去,终究草木一秋,数百年后,依旧一抔黄土!”
“其实你和阮清那娃儿入门时,太虚师侄和罗师侄就看上了你两人。太虚师侄欲将阮清培养成门派执掌人,因此早早招到身旁教诲;罗师侄乃本门掌刑长老,心性与太虚师侄不同,若你修行当真有成,自会将此职位传下,若不能,也因从未生出瓜葛,免了许多烦恼!”
“你可明白?”
第二三二章 杀鸡儆猴且铁血,睥睨六合逍遥行(七)
“你可明白?”
许听潮怔在当地,殷老道见状,却微微一笑,浑身清光闪动,遁入仙灵录中。
明白否?或许有一点。
道德经有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意为天地无所谓爱憎,任由万物自然生灭,此大道之所在。
按照殷老道的说法,早在入门之时,罗老道就看上了自己,不过却并未给予半点助益,只任由自己苦苦求索挣扎,这般做法,近乎于道!或许虚境高人行事,本就与常人不同,但这数十年来(蟹)经历的种种,其中甘苦自知,哪是旁人可以体味?
许听潮不疑殷老道说谎,是以罗老道看中自己,也是真有其事。但罗老道就好似个懒惰的农夫,旁人帮他播下种子,他只管坐等庄稼成熟,不除草施肥,也不驱虫撵雀,即便时时关注庄稼长势,也等于什么都没有做。
然许听潮并非那田地间的草木,乃是活生生的人,有七情九欲,爱憎野望,如何修行,自有章法计较,不似那无知无识的草木,随风而动,遇水而长,若无人照料,最终是个什么结果,完全看老天心情如何!
罗老道想要的,只是个能够托付掌刑长老一职的后辈,若许听潮最终不能让其满意,不过多等些时日,再寻良材而已,于其而言,并无半分损失,且因为不曾倾注心血,反倒少了许多牵挂羁绊,好不自在逍遥?
此可称无为而为乎?
殷老道高估了许听潮的心性,尽管这般做法于罗老道来说,再正常不过,但许听潮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怨怼!不旋踵,这小子便摇头失笑,旁人如何行事,与己何干,哪用得着去管?这么多年了,自己也不是闯过来了么?此时更功候大进,至宝傍身,可与虚境老怪相对而坐,何须生出这般软弱的想法?
这罗老道,却是个无情之人!
相较之下,太虚真人表面看来太上无情,实则面冷心热,否则也不会在自己体内留下一道真气,多次护得自己周全。
许听潮再次摇头,怎的听了殷老道一席话,自个儿再胡思乱想一阵,就忽然替太虚说起好话来了?之前不还疑虑重重,戒惧甚深么?
管它宠辱贵贱,人情冷漠,到得今日,还需去理会吗?从今而后,善我之人,百倍善之,辱我之人,还施其身,至于那路旁清风,不理也罢!
一念通达,许听潮陡然醒转,见得敖珊关切的面容眼神,不禁微微一笑……
众老怪遁入仙灵录,良久不出,许听潮三人自然也不会干等,纷纷盘膝坐定,就在大殿中精心修持。如今成了仙府之主,许听潮自然可以随心控制府中灵气分布,因此三人周围,灵气从来不曾稀薄了半分。
如此数月,那血妖化成的血雾忽然翻腾收缩,变作一头吊睛白额的三丈猛虎!顾盼之际,尽显山林霸主的睥睨气势!
却是血妖也修行了许听潮得自仙灵录中的“千机变”!两者本为一人,此事倒也不奇怪。但那猛虎只维持了一刻,就忽然扭曲溃散,重新化作一团翻涌的血雾!
许听潮睁开双眼,伸手往面前一拂,数十个大小不一的玉瓶顿时摆满一地!
血雾中顿时传出嘿嘿低笑,一道血色雾索蜿蜒而来,径直卷住一个玉瓶,拖回了血雾之中!片刻后,就有血光透射而出,隐约可见鲜红的符文明灭!
足足两个时辰,血雾中的异象才逐渐收敛,血雾也再次翻腾变形,顷刻化作一头七八丈高的金毛巨猿!
此猿屈肘踢脚,飞奔纵跃,折腾了大半个时辰,依旧活蹦乱跳,半点没有消散的迹象。血妖这才重新落回原地,伸出大手往许听潮面前一抓!
血光闪过,数十个玉瓶瞬间就被卷了个干干净净!
“可惜了,若是大巫和彻地蚓精气不被那冥府夔牛摄走,岂非又多出两道强横手段?”
巨猿开口说话,言下说不出的惋惜。
许听潮也是暗叹,若这两道精气还在,血妖的实力只怕提升数倍不止!
原来血妖修行千机变小有所成,奈何变化不能持久,就想出借助妖兽精血精气的办法,甫一尝试,果然收了奇效!血妖变化的,正是许听潮在铜石诸岛祖巫殿中遇到的那体若金刚的金毛巨猿,无它,此猿给许听潮的印象委实太过深刻,血妖与许听潮本是一人,选择精气时,自然毫不犹豫地挑了它!
除了那留给许沂的九命猫妖精气,许听潮在祖巫殿中收集的妖兽妖虫精气,已然尽数给了血妖。两人谁修炼都是一样,但血妖的体质功法,无疑更适合些。
此后月余,只见血妖不时变幻成各种鸟兽虫鱼的形象,把好好一座大殿折腾得颇不安宁,敖珊被吵醒数次,索性不再修炼,整日里不是习练剑术道法,就是调教青玉剑蝶,兴致来了,还会取出诸般物事,做几道精美可口的菜肴!这般好事,自然没有血妖的分。
又数日后,镇府灵碑周围的五色霞光剧烈闪烁,但见一团白光从中飞遁而出,在大殿中现了身形,却是那北极忘情宫韩清!
这老怪眉目间满是喜色,传了许听潮一道祭炼冰魄寒光的法门,就迫不及待地提出离去。
许听潮知晓他得了莫大好处,正急着回去闭关修行,也就打开仙府,将他恭敬地送走!
如此这般,众老怪渐次从镇府灵碑中遁出,皆和那韩清一样,个个都急着离开。得了这般大的好处,些许回礼馈赠是有的。
殷老道传了一门内景真雷法,罗老道传的是破虚指,太虚则拿出一团透明的火焰,号为太上空灵火!
济厄很是大方,送出两门法术,妙品莲华咒和伏魔大手印;栾凌真笑嘻嘻地留下一部太阴屠神策;敖宏则传下一门唤作“飘香”的针诀,想到这老龙的做派,许听潮总感觉有些不正经,但敖珊却很是喜欢。
最尴尬的,是那北极忘情宫苏瑶宜,竟也和韩清一般,扔下冰魄寒光的祭炼法门,就飘然而去!
(这章写得俺欲仙欲死,最开头那段辨理实在折磨人,抱歉抱歉!囧rz……)
第二三三章 杀鸡儆猴且铁血,睥睨六合逍遥行(八)
敖珊早把两门冰魄寒光禁法要到了手中,她体内两道血脉,都性属冰寒,这般法门,岂非专为她量身定做?当年与许听潮初次在东海相遇,她就见过踏浪祭出那北极元龟内丹炼制的珠子法器,以这法术将自家弟弟敖瑚的龙珠冻住,威能很是不错,更难得亮闪闪的,好似水晶宫的墙壁一般。如今这门法术到手,如何不欢喜?
“北极忘情宫这两位太上长老当真大意,不过传下的法门倒是大不相同,也不知是否故意如此?”
许听潮笑笑不语,也正如敖珊说的那般,韩清传下的冰魄寒光,有些类似剑气,更注重锋锐刺击之力,苏瑶宜却将此术的冰寒冻结神通发挥得淋漓尽致,等闲修士中上一记,只怕浑身本事立即要去了七八成!
“许大哥,你说我该修炼哪一种?”敖珊左右踟躇,“若能两法兼备就好了……”
“就习练苏前辈传下的法门。”许听潮话才出口,就见敖珊面色有异,赶紧补充道:“我再将那符剑之术传你,便可让冰魄寒光兼具两家之长!”
“才想起来传授于我?”敖珊脸上方才升起的醋劲消失不见,颇有些怨气地瞪了许听潮一眼,“当年见你修成那般强横的法术,我可是眼馋了好久,也不见你提起只言片语!”
“并非我敝帚自珍,那时此法陡然生出异变,符文猛增十倍,我虽能运用自如,却大多不解其意,如何能传授旁人?这数十年来日夜参悟,总算小有所成!”
许听潮说完,指尖就凝出个玄黑色的光团,轻轻往敖珊弹去。
敖珊大喜,摄住这光团,顷刻纳入泥丸宫中,闭目参悟起来。
“天尸门那位便宜‘姐姐’当真抠门得紧!”血妖手中玩弄一道灰黑色的符箓,忽然漫不经心地说道,“这太阴屠神策倒是一部完整的功法,可惜于你我而言,还比不得那飘香神针有用!”
许听潮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依稀是个苦笑的表情,袖袍一挥,百十个玉盒盛装的五金灵材往血妖飞去。
血妖嘭地爆成一团血雾,将这些玉盒裹住,径直往仙府之外遁走。他嘴上说太阴屠神策无用,其实此次离去,便是要用许听潮这数十年搜刮来的诸般物事,祭炼一件合用的法宝!
这太阴屠神策,本为魔门厉魂谷秘传,当年那厉魂谷弟子步擎苍被栾无殇捉了,就此叛入天尸门,便以此魔典作为晋身之阶!他所御使的法器血焰砂,就是按照这魔功祭炼得来。血妖想要祭炼的,自然也是这血焰砂!只是许听潮手中的五金灵材,品质上佳的珍惜种类不少,血妖拿来炼制,自然不可能只弄出区区一件法器……
许听潮也不管这道元神如何行事,只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朵赤红色的火焰莲花来!
这朵莲花,乃是当年血海老妖和老道算计那红莲教祖时,他收取的些许红莲业火!照佛门的说法,若业火加身,就有诸般业力纠缠,恍若附骨之蛆,极难摆脱。其实就是让中了此火的生灵,承受人世间种种喜怒哀乐,虽皆为幻境,却恍若亲身经历,万千情感纠葛,心志稍有破绽,定要落得个灵智沉沦,修为丧尽的下场!一丝元灵投胎转世而去,生平经历却留在业火中,反倒助长了其威能!
红莲业火何以会有这般威能?传说,此火乃幽冥界圣物,可摄夺生灵死后魂魄的记忆,并时时重演,吸纳越多,威能越是浩大!若大到极处,便是大罗神仙沾上,也要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许听潮手中这朵,自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