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挑起眉,含笑道:“哦?”
张保再叩了个头:“是,如有虚言,小的,愿身受千刀万剐之苦!”
自他起兵起,所降者,可谓甚众。朱棣微笑着示意手下松了他的束缚,自己走至案前坐下。
“你自耿炳文营前来?”
“是!”
一旁的朱能走至近前,大声问他道:“既这么说,你倒说来,如今那耿炳文军中^共有多少兵力?”
那张保也向他拜了一拜,正色道:“大军,虽号称有三十万,先到的,仅十万而已。一半驻扎在滹沱河南,一半驻扎在滹沱河北。”
朱能看向主帅,不敢再轻言。
朱棣沉吟了片刻,才道:“来人。”
立刻有护卫上前听令。他看一眼跪着的眼前人,含笑道:“赏张保,金五十两。”金,五十两,已属重赏中的重赏。
张保闻言,自是叩头膜拜,欢欣不已。
朱棣站起身,亲自走至他跟前,双臂用力,再将之亲扶起,好言道:“张保,尔可愿为本王当差?”
张保重重颔首,扬声道:“那是自然!张保今日来,连性命都是燕王的!”
朱棣一笑,松了他,向帐外命道:“来人,再赏张保一匹快马,放他回耿炳文军中!”
张保不解,即刻跪倒,攀住他襟袍道:“燕王,竟不要小的么?小的,好不容易投了来,为何又让张保回去?”
朱棣俯下身,含笑道:“本王让尔回去,自是委以大任于尔。你此番回去,只说身败被俘,乘燕军不备盗马而逃。耿炳文部下若问你,你只说燕军此刻正集结兵力,不日即至。”
张保大喜过望,翻身再跪倒道:“属下,定不辱使命!”话音既落,遂,随了领路之人,去了。
张玉不解,急问道:“殿下刚刚不是才说要经小路,乘其不备而攻之,为何又遣使告之,使其为备?莫非,殿下又改了应敌之策?”
朱棣大笑,眸光炯炯,看向诸将道:“尔等,竟不知?之前,我以为耿炳文三十万大军皆已集结备齐,才欲攻其不备。既然,他此刻不过十万兵力,且分河而驻,如今,我让他知晓我欲攻之,那耿炳文自会于顷刻间集合两岸兵力,并力拒我,此时,即可一举尽败之。兵法所谓‘先声后实’,不过此意尔。如若,不以此计,则我军虽攻其河北,则其南岸之众,再乘我军战疲,鼓行渡河,彼时再迎战,则胜负未必能定。”
帐中诸人闻言,无人敢驳之。并非出自畏惧,而是叹服至无语。
燕王之心机,用兵之莫测,莫说他尔等不能望其项背,天下间,怕也少有人能敌之一二。
道衍在旁笑道:“燕王竟不疑张保小儿乍来降,乃有诈么?”
朱棣回身望着他,他也迎视着他,前者淡淡一笑,反问他道:“那斯道说说看,本王为何要如此为之?”显是已窥悉了他出言相问的用心。
道衍会心一笑,向着帐内诸人解释道:“燕王的意思是,人,既委身归我,当推诚任使,用之不疑。假使那张保为诈降,去一张保,于我何损!如果张保果真是真心来降,则此计可成!前后,都不过是区区一小卒耳。”
言罢,再向朱棣躬身笑道:“斯道,已言毕,不知斯道所言,可说中了殿下的心思?”话,虽是问句,但一双三角目中,满是得意与倾慕之色,洋洋不可抑也。
朱棣纵声大笑:“知我者,斯道也!”
一时帐内,笑声彼伏。
朱棣看一眼天色,向诸人道:“时辰已不早,诸位先回营歇息,明日戌时即出发。”
众人得令,自是躬身施礼,大步而去。才出了一半,就另有将士来报,马三保已回营复命。
朱棣松一松酸痛不已的肩背,淡然道:“让他进来吧。”
话音既落,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疾步奔入,进得帐内,即屈膝跪地,见礼道:“三保,见过燕王!”
朱棣放下手中的书柬,不动声色地问道:“人,送到了?”
马三保低头应道:“是!”
刘成虽机警,毕竟老迈,故,他前日让其领一小部人马骑行数十里,将秦氏自寄居处送回北平。此刻,想必她人已安然在府内。
却见帐内跪着的马三保忽然又道:“回燕王,属下返程时,在途中,偶然捕获一线报,其人,称知晓耿炳文军中密情。属下不敢轻忽,故,带他来面见燕王!”
朱棣沉声道:“带上来吧。”
“是!”
马三保站起身,走至大帐前,向帐外之人轻道:“进来吧。”
此语一出,朱棣即挑起眉,此言,却不是对所谓线报之语气。
果然,一个小小的身影,踽踽而入。
始入,马三保即退至其后,低头敛眉,不敢再看向他。
朱棣看了一眼,缓缓起身,向帐内众护卫道:“尔等,先下去。”再向马三保斥道:“尔,也先下去领罚。”
马三保不敢有违,躬身而退。
他立于案前,她立于他的数十步之外。这一次,她特意将自个捂得严严实实,可谓密不透风。他看了半晌,终不觉失笑。
非但蒙了面纱,头戴斗笠,连手足都裹在小厮装扮的衣衫中,不辨。
但,那一副身躯,即便化成灰,他也一眼可以认出。他带了笑意,佯装厉言道:“秦罗敷,尔,是否活够了?”
她仰起头,扯下自个的面纱,取下偌大的斗笠,一张苍白的小脸就这样现了出来。看着他,盈盈而笑,却不语。
第四卷 崔嵬 第九章 不似相逢好
有护卫掀起大帐,朝前迈入一大步,才要跪地见礼通报,案前的朱棣已抬起单臂止住了他,看一眼来人,应道:“何事?”
面前的将士赶紧躬身回道:“回燕王,是军医让属下来回,药已备好,殿下,该服药了。”
朱棣淡淡道:“拿进来吧。”
“是。”
话音落下,一名医官已端了汤药欠身而入,屏息端至案前,小心置于他面前,再蹑足而退。
帐内的护卫,刚准备也随之而退,朱棣却叫住他。
他才说了一个“去”字,她即刻握紧衣袖,仰着小脸望向他,软声在旁求道:“敷儿今晚……不要回去。”一双杏目内,满是期盼与担忧之色,似担心他少时就要让人送她返回。
见他不答,她又向后退了小半步,小声再加重语气道:“敷儿,不要回去。”语虽轻,却是倔强无比。一面说,小脸上,已是涨得通红。
他隔了有数十步,低头望着她,当着手下,一双眼眸,看不出太多情绪。看了片刻,终,沉声道:“去,传令各营,如无急报,直接去回张玉朱能二人。”
“是。”得令的将士,再施一礼,大步而出。
她在旁听了,似品出方才他的那一声“去”字,并非是要叫人送她回去之意,登时,原本就已通红的小脸,更是红得犹似火烧一般。但那一副纤细的脖颈,却依旧不肯低下,只无知无畏地望着他。
他仿若视而不见,兀自饮完了汤药,才与之目接。她咬紧唇瓣,似犹豫了下,即开始解去粗重的外衣,费力地脱着。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小小身影,眼见她一件一件脱去外衣,只剩下一身轻薄的罗衫,终,缓步步下大帐,走至她跟前。却是越过她身旁,行至帐外,交待了几句。
待再回转身,却见伊人那一双瞳仁,正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小脸上的喜色,竟丝毫不知遮掩。
他终是发作,含笑斥道:“秦罗敷,尔真是人痴皮厚。”
这句话,他之前也曾这般斥责过她。
她听了,却如同置若罔闻,反而顺势偎入他怀中。小脸,紧紧贴着他胸前的衣襟,低低道:“敷儿,想燕王了。”
是,她真的想他,一天只比一天思念他。
故而,在回程的途中,刚问了一句,听到马三保说他发了风疾,遂,不管不顾地直奔了来。
长案上的烛泪,已是累累垂垂,他似叹息一声,忍住身上的酸痛,俯身抱起怀内人,走向一侧的卧榻。
简易的木榻之上,她蜷缩于他的怀内,小手接过他的大掌,再展开他的掌心。才望了有片刻,就忍不住泪意,“嘤咛”一声,反抱住他胸前,再也不肯起。
彼处,他的掌心内,尽是刀霜剑影刻下的茧痕,直刺得她的指尖,一阵又一阵生疼。十指连心,再逼入人肺腑深处。
他揽过她,下颔抵着她的头顶,只和颜道:“睡吧。本王也累了。”
她不答他,小小的身子朝他又偎紧了半寸,紧到不能再紧,密密地契合着他的。他有些失笑,长臂围住怀内人,指腹处,是伊人柔软的发丝,散落在枕畔与他的指间。
她睡得并不沉,自从忆及前尘起,她很少有能酣眠时,往往睡至半夜就惊醒。睡梦中,满目都是血渍,汩汩而下,污了锦褥,也濡湿了她的罗裙。任凭,她怎样用力去捂,总也捂不住。
果然,才睡了一个时辰不到,那熟悉的梦魇,就再一次不期而至。
她猛地张开眼睫,一头一脸的冷汗,死死揪住他的衣襟。
他原本就浅眠,此刻,早被她惊醒,望着自己怀内那一张苍白的小脸,温言道:“怎么了?”
她眨了下眼睫,待看清是他,随即,似长松了一口气,看着他良久,唇畔,始缓缓绽出一朵笑靥,却不答。
只要他在就好。
自从她忆起前尘,她真的没有一日不想他,不想念他温暖的怀抱。若不是他,方寒枝,至此刻——仍是那离枝之禽,栖无可栖。
是他于无心无意间,救了她。
既失了心,也赎了身。
是他自那狮子桥上救下了她,虽曾一日一日让她喝着那索命的汤药,却让她于间或中,移情于他,再情根深种。
仅这一桩,她此生,已毋庸再挣扎在那不容于人伦的枷锁中。纵使他日,她仍要死于他手下,她亦算得是死得其所。
她于忘却前尘之时心系于他,是他的无如燕王,让这一份情,愈来愈深,终至不移。
天下,何其大?于千万人之间,能够让她得遇她的无如燕王,救她于情之桎梏,她心内对他,除了这一份依恋,尚有感激。
可是,她只能将这份感激深埋下,深埋至她赴死那一刻。
他的心性,本就多疑,她只能假装忆不起任何。
夜烛虽暗,却愈发衬得他的眼眸比寒星都亮,她被他眸中的深意所迫,一点一点,晕红了双颊。
他一笑,托起她的小脸,薄唇轻轻覆上她的,再浅浅吻入。
随之,愈吻愈深,一只大掌钳住她的身子,扣于自己身前。男儿的坚硬铁躯,如灼铁一般滚烫,似要将她揉入自己身内。
两行迤逦的珠泪,缓缓自女儿腮畔滑落。
她婉转承之,她知道他此刻一定四肢百骸都痛,可是他仍是忍了痛要她。她知道他是为了她,她不能点破,唯有在他怀内,坦然承欢。
唯有爱之深,才苛之切。他给了她世上男儿所能给出的一颗真心,她已没有退路,也不想再退,她所求的,是能在死之前为他安排好所有退路,她虽死,亦不会再惧。
其实她今日来,还有一事相求。
在他进入她身内的那一瞬,她终是失声叫出,才刚叫了半声,却已被他攫住丁香。
重重侵入,辗转汲取,再松了她,于她唇畔低低笑道:“痴儿,此处是我的大营,尔以为是何处?”遂,长身再一挺,却不许她出声,只在她身内纵情驰骋,眼见她不胜,再慢慢缓下。
或轻或重,一点一点,哺入那刻骨滋味。
看着她在他怀内,往生若死,颤栗不止,紧紧契合于他,不能稍离。
第四卷 崔嵬 第九章 不似相逢好(2)
她的罗裙只半解,他的袍衫也未去,肌肤,隔着衣衫相接。
渐有汗意自他的额际渗出,淡淡的麝香气息愈发浓郁。她半张着唇瓣,望着他的眼眸,无力地攀在他的衣襟处。身下,是他带出的极致甘美,夺去了心魂,也夺去了神智。只凝望着他,娇喘微微,一身的汗腻,随半褪的罗衣与发丝纠缠在一起。
眼见她已不支,他俯下身,覆住她的檀口,将自己的气息度给她。唇齿之间,尽是她喉内的哽声,一声一声,宛如小兽,牵扯着他心底的柔软处。
至最后一次,他始托起她的小脸,在她口中低道:“痴儿,还要么?”
她脸上,身上,尽是情动之后的红云,小小的身子贴在他胸前,火一般烫,犹自喘息不止。
他一笑,双臂再一用力,抱紧怀内人。
再过片刻,天色就将放亮,他还有大把的军务要料理,各营的将官都会前来集结。
直等了有半柱香的工夫,她才渐渐醒转,蜷于他怀内,一动不肯动。好半天,才自他胸口处,传来一句闷声,轻轻道:“敷儿,敷儿……不能没有燕王。”
风疾发作之时,她知道他周身都会痛,但,除了这一句,她再说不出其他。
一言既出,却不见他应,她支起身子,望向他。
却,望入一双清亮的星眸中,隐隐透着笑意,尽是戏谑之色。衣襟被她扯得半开,露出里面玉色的肌肤,坚硬而结实,瞧得她渐渐涨红了小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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