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要杀也要杀了那个女子!”眼中闪现恨意,又盯着沧怡。
“若是伤她,我永生不会原谅你!永生永世!”
“你究竟要如何……才能原谅。”
“我要如何?怕是花教主误会什么了。难道不是你在有所企图?可惜,我已经是个废人,什么……都没有了。除了这个糜烂的皮囊,什么都没有。”
“我的企图?!”花残月也耐不住性子几乎是低吼,“是呃。我当初却有企图。一个是残月的心法,一个是你!可是,现在只想得到你!”
“剑术不比我销魂?”几乎是纠结着心痛,吐出伤人之言。
“最后一式,绝情!呵呵,怪不得那人自己不练,却让我继承衣钵!他也是放不下孽缘!有谁比他还要自私?!”
他在说上代的花教主罢。沧怡摇头,这私心倒是继承了下来。
“你选殒日的那日,便是背弃了我。”青年了然,他从小就记得每一式殒日,选择殒日便是舍弃“情”这样东西。
“可我,我不知晓啊!”
“那……为何不先选我再去追殒日?”侧头轻问。
“殒日伤你心脉,你已经不能再……”花残月蓦地住口,发现面前的人笑得更凄厉。
“知道伤我心脉,也不阻止我继续默写呢……果然是以为我在写情诗对不对?“沧怡苦苦地扯动嘴角,胃中翻腾,有些想吐的冲动。
“沧,怡……”终是默然,心亏而低头。
“你原想得到我的什么?身还是心?”
“我……我要你此生永远陪着我,看着我。”
“好。”
冷月霜华断断续续从密林透缝溢出,照出他手上的寒光。
第二十六章(下)『终』
“沧怡?沧……”倏地止住口,脚尖挑起一块碎石,往那人手上飞去。
“唰!”
“啪!”
细白的手中,苍发滑落无声,随著阴风骤起吹起尾稍。本就毫无生机的白丝攒成一束,被递到那张美颜面前。衬著无力的月华,是男子惨淡的笑。
“结发原是一枕黄粱,断发如断首,我欠你的,今日还清了。”他宛然。
花残月瞠目结舌。毅然追到江南,是为了等他这一句结束?望著依旧淡色清明的眸,充溢的是果决,是断然。受人拥护至今的荣耀终是在这个人面前被狠狠抛落,究竟为了什麽?只是要他这个人?不对,渴望他的笑,他的嗔,他的冷淡,他的责难……每一个顾沧怡,都是自己的渴望。就像永不可及的彼岸之花。
断发绝情?!想自己一代花伶,也会被人断然拒绝。
“你若是想要看我的心,我可以给你看……你不要如此否定我们的过去!”
“我们?这发将代我永远留在你身边,随你与谁‘我们’相称,顾沧怡不配。”
“你……”想要出口──不可理喻!却止住了,双手捏紧了那日抚在自己胸口的,他的发丝。
“若我是一介家奴,你还会在意?”
“若我与花炼绝,顾盼飞毫无关系,你还会在意?”
并不是哑口无言,只是这样的辩驳已经失去了意义,一切“如果”都不存在。摊在两人面前是分崩的现实。花残月也只得苦笑以对。
“唰──”银裘滑落,垂落在地上。眼前只有他摇摇欲坠的身子在回转离去。
“去哪里?”
“咳咳!”喉中酥痒,微咳出浓稠。染红了一小片枯草皮,随著雪水消融,将红色慢慢浸染,流散,直至一尺见方都是淡淡血色。
“沧怡!你身有顽疾!需……”刚伸出的手被击落。他扭头,像看著陌生人一般冰冷的眼神,就像,就像那时的顾无忧。
“告辞。”冰冷瞥过,竟只往山下走去,踉跄的步子让身後那人心中抽痛。并没有追上去,出於魔尊的自傲,出於一时的犹豫。这时还在侥幸,或许,沧怡只是耍耍小性,对自己横生抱怨。很快,就会同自己回到先前的情状。
“尊。”两人跪地。
“你们,一直在?”公子脸上好些日子失去的神采,有些黯淡。属下心忧。
“是!”兄弟二人异口同声答道。
“那人……还会回来?”直盯著那一簇发,喃喃。
“尊!何苦……”一目沈著头,回答却不含糊。一旁的二夜侧目看著兄长,仿佛能够读懂他所说的。心中一丝苦涩。
“忆当年风华绝代时,多少人仰慕追捧,如今载在一个顾沧怡手上。也成了花家上下的谈资……”公子仰天感叹,兀自摇头。
“尊,是否回锦州?”
“明日……哪怕将他强虏回去!也是要两个人一起回锦州!”手一松,白发随风飘散,掉落一地。沾染未干的血渍分外妖冶,分外触目。
“回来了?”隐隐听到脚步的声音,姑娘欣喜过望。
“呵……”口中呼出一口白气,沧怡微笑。
“头发?!”指著短短的糙发,姑娘惊愕。
“扯断了烦恼丝,卸下了负荷。”
“回来了就好!回来就好!”端上一盆热水,为他解下单薄的棉布鞋,心中一揪。
“呃,我自己来。”沧怡弯下身与她拉锯一般争夺那一块湿巾。
翠屏这才想到,两人没有什麽名分,自己也是越来越没了矜持。脸一红,放了手。盯著他慢慢敷热了通红的双足。
“外面冷麽?”喉中哽住了其他话,只挤出了一些了无关的闲碎。
沧怡缓缓擦干,站起身,轻轻答道:“结束了。”
“咦?”姑娘睁著双眸发怔。
“今夜,我睡灶房如何?”沧怡莫不在意地指指那个还算有些暖意的夥房。
“你是伤患!”
“那里亦是比较暖的地方,还有灶火的余温。”翠屏思忖著,望著仅有的小床,点点头。先去那里铺上干苇草,再摊开原准备做衣裳的棉布,夹!棉絮,松软一层。再放下厚缛。
“谢谢。”沧怡环顾著,这柴房与卧房之间仅隔著一扇门。
“嗯,好生休息。”
入夜,一身倦意。原是伤痕交错心力交瘁的他不敢合眼,只是默默回想。自己的一生,究竟算是什麽?普世中的一粒凡尘……
她的呼吸均匀而平稳,睡得深沈。想是路途劳顿,也累了。
看著她惬意的睡颜,嘴角微翘。伸手捂著怀中的重物,那把还算锋利的匕首。蹑身开门出去。门,再次关上了。
面朝上天,兀自咬紧牙关。只是间隔了一会儿,翠屏已经泣不成声。没有人听得到,没有人看得见,姑娘的泪。
雪下得时密时疏,地上还是薄薄一层。脚底有些打滑。沧怡望天,漫无边际的暗,一定要逃脱魔障。这一次,靠自己好好活下去。没有埋怨,没有愁叹,只是在落雪的祭奠中默默离去,逃脱无尽的烦恼。薄衣飞扬,短发拍打在脸上有些刺痛。
我愿装作冷面无情,依旧被君扰心,是我不记痛,一而再地动了情,全是自找的错。
轻轻呼出白色热气,一人之姿在冷月下越来越远,直到……消逝。
五日过後──
“终是从手中溜走。”那人看著自己的手发怔。一旁的两个玄衣男子拧眉不语。说的是情,还是他?五日来无时无刻不再巡查,可是,仿佛世上再没有那一个人,平地消失一般的诡异。顾沧怡,大江南北杳无音讯。
蓦地像是想到什麽,发疯一般轻飞至昨日幽会之处。在林间找寻著什麽。
“尊!”
“他的发!惟一留下的!”怎可能还在?雪已融,风横肆,一切成空!
花残月向天问著,自己究竟做错了什麽。直到眼中有热流慢慢滚落。才愣愣站起身,看著木讷的手下。
“属下办事不利!”两人跪。
“找!一个月,一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眼中尽是不甘。自己眼线密布,竟然会找不到一个人?心中莫名惊恐,此一时放手会是永别?不可能,绝对……不会!
“遵命!”
两人无踪,独留一人惆怅。
初见的印象一股脑儿拥入脑中,残月轻叹,为何那个时候不握住近在咫尺的幸福?一脚踏在湿软的泥泞中,回想那日他呕血的凄厉,如同被刀剜去了心的一部分。依稀忆得他说过,若是背叛,找一片满是红花的地方了断。竟是他的血染红那雪花……
“顾沧怡,沧海一粟的沧,怡人的怡。”青年恬淡纯真的笑原来早已刻入心底,挥之不去。
“月葬花……”
“什麽?”
“吾名。”
问苍天,吾本蝼蚁,为何小小的幸福如此难守?
苍天笑,人心甚小,盛不满酸甜苦辣只是惘然。
出江湖,心系秋华,残月升,殒日落,一地红花惟见苍凉;
何人,睹秋日映红花?何人,梦冷月断思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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