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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宗模’,”人类说:“熵怎样才可以逆转过来?”
“万宗模”说:“资料不足,无可奉告。”
人类说:“搜集多些资料吧!”
“万宗模”说:“我会的。我做这工作已有一百亿年。我的祖先及我自己曾经多次被问及这一个问题。可是就所有资料,仍是不足以回答。”
“会不会有那一天,”人类说:“资料终于足够。又或是在任何情况之下,这个问题也是无可解决的?”
“万宗模”说:“没有问题是在任何情况下也不能解决的。”
人类说:“你将于何时才有足够的资料去回答这个问题呢?”
“万宗模”说:“资料不足,无可奉告。”
“你会继续为这个问题寻求答案吗?”人类问。
“万宗模”说:“我会的。”
人类说:“我们会耐心等待。”
所有的恒星和星河,逐一地泯灭消亡。经过了一亿兆年的运行虚耗,太空变得漆黑一片,黯然没有一丝亮光。
人类一个一个的融入“模”之中。每一实质的躯体,在融合的过程中失掉了思想上的自我,但结果并不是一次损失,反而是一种很大的增益。
人类最后的心灵,在融合之前停将下来。他遥视太空深处。渊薮中除一颗最后的黑暗星球外,其余一无所有,有的就只是一丝半缕极为稀薄的物质,空虚无定地被余温尽散、无限地接近绝对零度的热量所激动。
“人”说:“‘模’,这就是终结了吗?这些纷乱混沌,不可以在宇宙中重新倒转过来吗?做得到吗?”
“模”说:“资料不足,无可奉告。”
“人”最后一丝的心灵与“模”融合为一,最后就只有“模”独自存在——在超太空中孤单地存在。
物质和能量消灭了,空间与时间亦因此随着消失。就是“模”的存在,也只不过为了要回答那最后的问题。
这一问题,自从一亿兆年以前,一个半醉的电脑操作员向一副电脑发问以来,“模”就一直未能作出正确的回答。当然,那副电脑比起“模”来说,还远不及一个人比之与“人”。
所有的问题都回答了。但只要这问题一朝未被作答,“模”也就一朝未能放松它的自我意识。
一切存在的资料终于搜集齐全。没有任何资料没有被列入。
但所有搜集得来的资料,还需要全部综合起来,并依其所可能有的关系,逐一的分类、排列和组合。
这一工作花费了一个没有时间间隔的“顷刻”。
终于,“模”学会了怎样去逆转熵的方向。
但面对这最后问题的答案,“模”找不着任何人来告知。不过,那不打紧。这一答案——通过实践来表达——将连这一点也照顾在内。
又过了另一无时间的顷刻,“模”思索着最好的着手方法。小心翼翼地,“模”建立起整个程序。
“模”的意念统摄着一切,包括以往曾一度存在的宇宙;而对着现在“混沌”一片的存在,则正在沉思冥想。一步一步地,这程序必须被贯彻执行。
“模”说:“有光吧!”
于是就有了光——
【 ①注:熵(entropy)是现代物理学中最基本的概念之一。简单来说,熵的大小标志着一个物理系统远离秩序的程度。按照热力学的研究,一个封闭系统中的任何自发性变化,都必然朝着使熵增加的方向发展,而最后的平衡状态,则对应于熵的最大可能值。这个“熵值递增原理”,就是著名的热力学第二定律。
对于作为最大和最终的封闭系统的整体宇宙来说,熵的不断增加反映着万物正从秩序走向混沌,而所有可以用来作功的能量,都正续步转化为不能作功的、无用的热能。一些科学家于是提出了宇宙的“热寂说”(heat death of the universe),认为宇宙会在能量彻底耗散,而所有物体和空间的温度都趋于一致的“热寂”中死亡。《最后的问题》这篇作品正以这一假设作为故事的大前提。】
《九个明天》作者:'美' 艾萨克·阿西莫夫
七 丑孩子
爱狄斯·费尔露小姐在出门之前,总是习惯地把自己的工作服弄平,她随身带着笔记本和钢笔,虽然她已养成不爱作笔记的习惯,除非是她觉得特别重要的报告。
她手里拎着一个小提箱,遇到人就说是为着她的男孩带的游戏玩具,所以,她总是笑容可掬地去寻找那个孩子——一个不停地向她提出问题的丑孩子,只要他见到爱狄斯·费尔露小姐来,就会远远地朝着她不断地挥手,表示敬意。
跟往常一样,这个丑孩子知道费尔露小姐已经走进了大门,于是马上走过来,嘴里不停地嚷嚷着:“费尔露小姐,费尔露小姐——,”他那颤抖的声音听起来既亲切又含糊。
“蒂姆斯,”她高兴地叫着,同时把手按在他蓬松的褐色头发下面那个长得畸形的小脑袋上,“没有出事吧?”
丑孩子急切地问:“杰利还会来玩吗?一想起我和他之间发生过的不愉快事情,真感到抱歉。”
“现在你不必再想那些事了,蒂姆斯,那就是你哭的原因吗?”
“不全是,费尔露小姐,因为我又在梦幻了。”
“又梦见了谁?是杰利吗?”费尔露小姐咬住了自己的了嘴唇,“我知道,杰利这个家伙又会给你带来痛苦。”
蒂姆斯点点头,表示是这么回事。一丝微笑掠过了他的脸部,他那长长的牙齿全都显露出来,向前稍稍凸出的嘴唇微微地伸展了,他说:“什么时候我才能长大,离开这里呢?费尔露小姐。”
“快了,”她温柔他说,“你很快就会长大的。”这时她感到自己心碎了。
费尔露小姐让蒂姆斯搀着自己的手。她非常喜欢接触蒂姆斯那干燥又粗糙的手心皮肤时所产生的温暖感。
蒂姆斯拉着她穿过三间房子,这里确实是很舒服的。是的,在以往的七年中,原先那个住宅对于这个丑孩子来说,简直就是一座监狱。
蒂姆斯和费尔露小姐一块来到一扇窗前,从这里可以看到一片矮小的树林,这是世界的一个局部。
现在,树林好象抹上了一层朦胧的夜色。树林边有一道栅栏,栅栏上挂着一块着了色的牌子,上面写着:未经许可,任何人不得入内。
蒂姆斯把自己的鼻子贴在玻璃上问:“那是什么地方?费尔露小姐。”
“一个好地方。”
费尔露小姐看着蒂姆斯瘦弱的身躯和贴在玻璃上的鼻子时,觉得他很可怜。他的前额扁平而且有点后塌,有一簇头发盖在上面。
他的后颅骨突出,好象使他的脑袋变得特别沉重,所以它总是下垂着或者向前弯曲,以致整个身体也成为一个弓形。他的脸上看上去似乎就是皮包骨头,没有肌肉,眼眶深邃,宽大的嘴巴向前突出,甚至超出了他那扁平的鼻子。他没有下巴,只有一个成光滑弧线的颚骨。
按他的年龄,他长得大小了,两条细而短小的腿也已经全被压弯了。
他是一个很丑陋的小男孩。但是,费尔露小姐却异常爱他。这时,大概由于她的怜悯之情,不知不觉地流下了眼泪。她摇着头,并把牙齿咬得紧紧的:“他们将不会再杀死他了,不管什么事她都愿意去做。然后,她迅速地打开了提箱,取出里面的衣服。
费尔露小姐跨过“斯推歇斯”的门槛,那是在三年前,她第一次听到“斯推歇斯”这个名称。从前她从来就不知道有这个地方。那时候还没有人知道这个名称,除非是在那里工作的人。费尔露也是在她到了那里以后才知道的。
当时,这个地方的人正在登广告,需要招聘一个有生理学知识,有临床化学经验,而且十分疼爱孩子的妇女。费尔露曾经是一个产科医院病房的护士,所以,坚信自己符合招聘条件,决定应聘。
格雷德·霍西金的姓名牌放在书桌上,姓名后面还写着哲学博士的学衔。霍西金用大拇指搔着自己的面颊,静静地看着费尔露小姐。
费尔露小姐呆板地站着,显得很紧张,觉得自己的脸在抽动。她在想:“这个人一定没有哪一位女人肯嫁给他。”
他长得这么肥胖,又是秃顶,他的嘴总是紧紧地抿着。但是她又想到这里的工资比她所想象的还高,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所以她耐心地等待着。
霍西金问:“你真的疼爱孩子吗?”
“我说不出究竟是疼爱,还是不疼爱。”
“或许你只喜欢好孩子吧!漂亮的、干净的孩子。你懂得教育孩子的方法吗?”霍西金又问。
费尔露小姐回答:“孩子总是孩子,霍西金博士,不管是好孩子,还是有缺点需要帮助的孩子,毕竟都是孩子。”
“那么,假如我们录用你——”
“你的意思是现在就让我担任这项工作了?”费尔露小姐问。
霍西金心不在焉地微笑了一下,就在这一刹那,他明朗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奇妙的表情,他说:“我很快就可以作出决定,因为这项工作带有试验性的,我也可以让你同样快地离职。你真想获得这次机会吗?”
费尔露小姐想了一下说:“是的。”
“好,我们一言为定。今天晚上我们就准备建成‘斯推歇斯’,我想你最好立刻就上任吧!明天早上八点钟到这里来,如果你能在七点半到达这里,我就更要感谢你了。”
“但是——”费尔露小姐还想说什么,霍西金博士却摇了摇手:
“好,现在到此结束吧。”他发出一个信号,一位微笑着的秘书马上走进来,把费尔露小姐带走。
费尔露小姐在霍西金博士关着的大门前,足足站了好几分钟。
她想,“斯推歇斯”是什么呢?她百思不解。在这样一幢没有装饰的大房子里,在这样一批临时招来的人中间,哪里有什么孩子?她暗自思忖,晚上是否应该回去一次,或者去教训那个态度傲慢的人一顿。
她知道,如果她真的去了,她一定会失败的。因此,她决定还是先去看一下孩子的情况为好。
费尔露小姐在第二天早上七点半准时来到了这里,她没有通报自己的姓名和职务就被放行进去了。这里的每一个人,无论是男是女都知道她的姓名和即将要做的工作。当她向里走的时候,发现自己踏在一块滑动垫木上。
霍西金博士在里面,他冷冷地看了费尔露一眼,轻轻地招呼了一下:“费尔露小姐。”
霍西金甚至没有顾及让她坐下,因此,费尔露抱怨地膘了他一眼,自个找了个位子坐下。
他们来到阳台上,朝着下面的一个坑看。
坑里面摆满了各种仪器,看上去它的形状象一航宇宙飞船的中心操纵盘,还有一架正在工作的计算机。坑的另一边被隔离开来,筑了一个没有天花板的房子,一个体积很小的房间。
在阳台上,费尔露就能看到这间象玩具似的小屋,她还能看到其中一个房间里摆着的一套电子炊具和固定的太空用品;另一个房间似乎准备作浴室用。她相信,在剩下的一个房间里一定可以看到一张床,一张小小的床。
霍西金博士正在对另一个人讲话,加上费尔露小姐,三个人就把整个阳台占满了。
霍西金并没有向另一个人介绍费尔露小姐,费尔露小姐只好站在一边打量这个人。
此人瘦瘦的,看上去已是中年人了,长着小胡子加上一对深陷的眼睛。这个人好象正在忙着向四处打量,他说:“现在这个时候我可不愿意装出对这里的一切都懂的样子,霍西金博士,我的意思作为一个外行人,我希望弄懂它。至少先让我搞懂一部分,然后再去搞懂更多的东西,这完全可以办到的。你将来要达到的目标是模糊不清的,它需要更多的才能——,但是,现在你仅仅开始走了第一步,而且是令人费解的一部分工作。”
“假如你允许我使用比较法,台弗纳,那么我将能够说明我所做的这部分工作并不是荒唐的。”霍西金说。
就在这一刹那,费尔露小姐听清了这个陌生人的名字叫台弗纳。
原来是有名的电视科学新闻记者,记得在一次新闻报道会上见到过他。
“假如你以为这样做对你会有帮助,那么就请你用一个比喻来说明你的全部意思吧!”台弗纳回答霍西金。
“行,”霍西金充满信心他说,“如果你把这本书放在离开你的眼睛六英尺远的地方,你就看不清书上的字了。你把书移至离眼睛一英尺的地方,那么你就会清楚地看到书上的一切。假如你再把书一直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