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方即失地利,又失于防备,显然是中了敌方奸计,战场形势极为不利,如此下去势必落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赫连宝树挥动大刀,亲自断后,驱赶着众军向来路退去,此时冲过了头的乞丐却正成了自己退后的阻路石,而且奇怪的是那蓝火烧在自己的下属身上,把自己那些无比坚强、视死如归的部属只烧得哇哇惨叫,而那些乞丐却浑然无事,就如不是烧在自己身上一样。
无数的只露着两只眼睛的鬼门弟子嚎叫着,从两侧山峰之上冲杀下来。
幸好赫连宝树撤退撤得快,大部属下都逃出了鬼门的包围圈,只有负责攻山的一队陷了进去。赫连宝树又挥刀如轮,杀开一条血路,把一队从中带了出来。
赫连宝树且战且走,一直退了三百余里,退过了自己的堂部,才因为鬼门占了自己的堂部在里休整,与追赶的鬼门拉开了距离。
就是这样,赫连宝树也不敢稍停,继续向东北方向退却,断后的弟子不断传来信息,鬼门在后紧追不舍,东北方鬼门弟子尤为密集。
赫连宝树与三个值日领队和一个在身边的邓副堂主一商议,立即转向投西而走,放弃与短刀堂会合的打算。
赫连宝树柱着大刀,看看跟在自己身旁的这些弟子,不禁虎目落泪。去时是何等的威风,此时是何等的狼狈?
大刀堂三千余名弟子,跟在自己身边的已经不满千人,而且几乎人人身上皆带了伤。鬼门的那些蓝火实在太过阴毒,被烧伤的部位不仅不容易长好,而且还在渐渐的腐烂。
赫连宝树为救陷入重围的一队,也被蓝火烧伤了左腿。随军大夫给他在左边大腿处挖了个大洞,清净了腐肉、脓血,上了厚厚的一层药物,左腿虽可保住,但却需要时间恢复,这数十天的疼痛那是免不了的。
这时,大刀堂的士气低落到了极点,人人无不在大骂鬼门阴毒卑鄙。赫连宝树骂得更加厉害,只是现在却不是骂娘的时候,关键是如何把这些弟子存下来的弟子带到安全的地方。
现在的队伍中伤病员多,别处受伤的还好说,尤其是腿上受伤的皆走不快,而赫连宝树又不愿扔下一人,因此队伍的行进速度可想而知。
所有的马匹皆让给了重病号,就连赫连宝树也是柱着大刀艰难步行。
有一个人却大摇大摆的坐在马上,因为他是一个瞎子,他的理由是不坐在马上根本看不见路,更加拖了大队的后腿。这个人当然就是他们的副堂主梅霖。
梅霖对这些下属的伤势情景并不关心,不但不关心却好象还有点幸灾乐祸:“谁让你们什么事都不叫老子管?这叫活该!”
要是以前的梅霖早跟赫连宝树当面说起这句话来,这时却只是一幅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样子,旁边有些弟子隐隐的议论声也不时的传到梅霖耳中来,梅霖听了却也并不生气,总之一切与我无关。
“你看看这梅副堂主,好大的架子啊!”
“你看看堂主受了那么重的伤都不骑马,这副堂主一点伤都没有,却坐在马上不下来,真不要脸!”
“嘘,小声点,随便评论上级是违反堂规的!”
“狗屁堂规,老子连命都没了,还要什么堂规!”
“堂主知道了会生气的!”
一群人皆陷入了沉默。
大刀堂且战且退,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似落网之鱼,一直退到了陇南的一座废弃的土城里。
经过了一路上不停的搏斗,大刀堂进入土城,只剩下了不到八百人。黑压压的鬼门弟子赶了上来,把土城四面围住,立即发动了大规模的攻城战。
土城虽不大,但大刀堂终于占了地利,有效的借助于城墙的防护,再加上大刀堂弟子的奋勇作战,打退了鬼门弟子的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鬼门见急切之间无法攻克,便采取了围困的办法。
城里的形势越来越是艰难,粮食早已吃尽,水也所剩不多。如此挨了三天,赫连宝树决定派人突围求救,因为离这里一百里处的陕西凤翔,有一个以前自己大刀堂的分堂,只要突围出去也可东进去寻找短刀堂求助。
赫连宝树把所有队长以上的部将全集中在一起,高声宣布了自己的决定:“兄弟们,现在我们大刀堂的形势大家也都非常清楚。我们大刀堂实已到了生死关头,我们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我与邓副堂主商量决定要派人求援,不知哪位兄弟能保证杀出重围,请来援兵,解我大刀堂之围?”
赫连宝树目光闪闪的看着自己的这些精英下属,却见人人都低下了头。要突围不难,难得是能不能保证杀得出去,就算是杀出了,也不一定能找的到援兵,就算能找到援兵,也不知这土城里能不能支持到那个时候,这幅担子人人心里都明白。
不是不敢去挑,而是怕挑不起来砸了锅!
赫连宝树目光一个一个的自己这些队长、值日领队的脸上扫过,每看到一人,那个人便把头低了下去。
赫连宝树重重一顿大刀,大声说道:“我也知道大家怕的是什么,大家不是怕死,而是怕完不成任务。这幅担子也实在太重了点,因此我决定亲自出去找救兵,这里的事就交给邓副堂主全权负责!”
邓副堂主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闻听此言上前一步,劝道:“堂主,你的伤?”
赫连宝树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务须多言,备马!”
“堂主,”十余名队长一起大叫,却无一人敢说自己替堂主突围。
就在这时,突听土屋外一阵噪乱。赫连宝树大声问道:“什么事?”
屋外一人高声答道:“高成求见!”
“让他进来!”
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提着一柄极为夸张的大刀闯了进来,光看那大刀的形状,就算是五个赫连宝树的那把三停板门刀也比不上他的沉。
高成把大刀一竖,眼中精光闪烁,直直的向着赫连宝树问道:“堂主,现在我堂危急,为何不派人突围求援?”
赫连宝树尚未答话,那邓副堂主上前一步:“高成,不得如此无礼,堂主正在议事,岂能随便打扰,快出去!”
高成脸上现出一幅轻蔑的笑容:“邓麻子,别人怕你,我不怕,别老拿你副堂主的职位吓人,你家高爷爷不吃这一套!”
“你?”这一句话,直把邓副堂主气的脸发青,脸上的麻子更加明显起来,“来人!”
“切慢,”赫连宝树一摆手,“你娘的,高成,你来到底有什么事?”
对于这高成,赫连宝树还是比较熟悉的。这二十七的小伙子功夫不错,只是极为不遵守帮规堂规,曾因战功升到队长之职,又因违反帮规被降为了小队长,如此三起三落,到现在还只是个小队长。
高成把大刀重重往地上一顿:“堂主,我认为我们应当立即派人突围求援,否则我大刀堂必会全军覆灭。”
“噢?你看派谁去合适?”
高成的两只眼睛滴溜溜乱转,转到谁身上,谁就把头低了下去,终于两只眼睛落在了邓副堂主身上,邓副堂主刚刚恢复点颜色的脸,立即又青了下去。
果然,只听高成大声叫道:“邓麻子最合适!”
邓副堂主大急,指着高成道:“你。。。你。。。!”连说几个“你”字,却是再也说不出来了。
那高成却嘻嘻一笑,突然变得一脸庄重:“堂主,某家愿往!”这一声,声如巨雷,只震得屋顶的泥土扑籁籁的落了下来。
泥土落在了在一旁边看热闹的梅霖的嘴里,梅霖急忙“扑扑”的吐了出来,心说:“你去就去,干什么要喊得这么大声?你奶奶的,典型的有劲没处使的大傻瓜!”
“好!”赫连宝树重重一拍高成的肩头,“我亲自给你掩护!”
傍晚三更时分,土城三门突然大开,三队人马冲了出去,鬼门看到到手的猎物要跑,一阵慌乱,急忙进行四处拦截。
很快,天空中亮起了那妖异的蓝火,接着“哧哧”声响,那是极为恶毒的噬魂针也发动了。
赫连宝树率众高举堂旗,往北冲杀,而那高成则率其十名弟子往南冲杀。鬼门弟子在黑暗中看到大刀堂的堂旗自然向北方蜂拥而去,而且北方人多,又是离天神帮地界最近的地方,鬼门当然重点盯在了那里。
高成挥刀狂冲,身边的弟子越来越少。两名白衣鬼门弟子持爪挡住了去路,高成一刀平捅过去。其中一名弟子拉平铁索,硬挡高成的刀头。那刀头却突然被铁索划裂开来,那名鬼门弟子一怔,小腹一凉,一截枪尖早把小腹穿透。
高成双手一抬,把其挑在空中,向着冲过来的丐帮群中摔去,接着回枪刺死了另一名鬼门弟子。
鬼门弟子惊异的看着高成从那把粗长的大刀里掏出一杆“一字追风亮银枪”来。一枪在手,高成宛如换了个人一样,追风枪舞成了一团旋风,人也变成了一团旋风,盘旋着刮过鬼门弟子身边,无数的鲜血喷溅出来。
正当高成就要杀出重围之时,左臂突然一麻,就如被小虫咬了一口一样。高成并不犹豫,追风枪从自己左臂划过,带下了一大片肉来,几乎露出了雪白的臂骨。
高成右手舞枪,用口咬下一片衣襟,勉强的包扎了一下伤口,如一阵旋风一样冲了出去。
那些鬼门弟子在后急追,高成突然大喝一声,回身连刺数人,接着又转回身去,慢慢向前走。鬼门弟子再追,又是一个回身,数人中枪而亡。
高成一声大喝,只把鬼门弟子吓得人人颤栗,眼睁睁的看着高成纵过一个山头,消失不见。
鬼门集中全力拦截的赫连宝树已经退回了土城,严防死守,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
土城里的所有人都在企盼着高成的消息,但是随着一天一天的扳着指头而过的日子,人人眼中的失望越来越大。
土城里粮食、水都已用尽,帮众们只得把自己的战马宰杀了来吃,吃的是马肉,喝得是马血,吃马肉还好点,那马血却是大燥之物,不仅不解渴,反而越喝越难受。
一匹匹的马也渐渐的变成了骨头架子,再下去恐怕要吃人了。
五天过去了,赫连宝树终于忍不住了,这一次把所有弟子集中了起来,就连那些伤病者也站入了队列中。
赫连宝树站在队前,朗声说道:“兄弟们,高成已走五天,却至今尚无回音,恐是凶多吉少。我决定今夜三更突围。帮主时常教导我们,为了天下苍生的安宁,宁可杀身成仁,也绝不投降。”
接着赫连宝树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大刀:“你们手中的神刀会保佑你们杀败强敌,突围成功!”
“神刀无敌,一统江湖,神刀无敌,一统江湖,”六百名大刀堂弟子齐声举刀高呼,火光照在一个个的年轻的脸上,每个人的表情是那样的凝重,那样的神圣。
那位年近五十的随军大夫走近赫连宝树身边,轻轻说道:“堂主,该换药了!”
赫连宝树什么也没说,轻轻的用胳膊把他推了开去。那老大夫走到一边,一声长叹:“唉,以后大刀堂再也用不着我这个随军大夫了!”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一直静静的立在边上的梅霖心中的某根弦突然被深深的触动了。
赫连宝树的目光一个一个自手下的这些兄弟脸上看去,眼中不禁溢满了某种不应该有的东西。
“出发!”赫连宝树大喝一声。
突然,一个尖细年轻却从未在大刀堂中响起的声音喊了出来:“且慢!”
赫连宝树转过身来,看着发出声音的梅霖。
梅霖笑了笑,在火光之中,在这种氛围之中,显得是那样的不合时宜:“堂主,我们何不再多等一天?明天救兵就会到!”
“救兵?”梅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这个词却在每个人的耳中形成了一个巨雷。
赫连宝树奔了过来,一把抓住了梅霖的双肩,焦急的问道:“你怎么知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梅霖挣扎了一下,却是没有挣动,脸上显出一幅痛苦的表情:“信不信由你,反正再多等一天不会损失什么,今天战死明天的救兵就只能扑个空了!”
“好,”赫连宝树大瞪着一对血红的牛眼,重重的道,“就等一天!”
六百名帮众突然暴发出了一声欢呼,每个人的眼睛里也活了起来,仿佛真的看到无数的救兵正杀奔而来。
赫连宝树那巨大魁梧的身子却突然晃了两晃,轰然倒了下去。
“呼拉”一群人立即围了上来,七手八脚的把赫连宝树抬进了屋里,那名老随军大夫仔细的给赫连宝树把了把脉,缓缓的站了起来,面有忧色的说道:“堂主没事。不过,堂主实在是太累了,堂主把自己的水让给了别人,连马血也没舍得喝几口,现在堂主体内阳火极盛,要想法让堂主喝点水才行!”
立即有一名队长捧过了一个水袋,老大夫打开一闻,一股腥气扑鼻而来,那是马血,老大夫摇了摇头,又把水袋还了回去:“马血不行,马血性燥,无异于火上浇油!”
几名值日领队和队长互相看看,他们都明白要想找水除非杀出重围。突然一人高声说道:“我去!”说完,大步向外走去。
那人还没走到门口,却见梅霖面带笑容的拿着一个水袋走了进来,递给了那名老大夫。
那名老大夫打开一闻,那里面果是清水,而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