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妹正感到有点饿,当即大叫一声:“绿儿,沌芋头!”
“是!夫人!”绿儿轻快的答应了一声,下楼去了。
大喜的日子转眼即至!
从前几天来,震天的锣鼓一直未歇。
头一天,就有一个刘嬷嬷带了两个丫鬟来给婉妹梳妆打扮,贴花、描眉、擦脸、盘头、淋浴。婉妹对这些极其厌烦,就当自己的身体不是自己的,任她们摆布。她们的花样极其繁多,在婉妹看来,那比追风十三式还要复杂多了。她们干的极其仔细,不放过婉妹身体的每个地方,光花粉就用去了三大桶,洗澡水换了十几次,一直搞到大半夜才算完事。
婉妹因刚盘了头,不能躺下睡觉,便盘膝打坐,真气运行小周天。那刘嬷嬷和两个小丫鬟竟然也陪着,婉妹数次赶她们去睡觉,她们只说要陪着姑娘,不能离开,并不动身。婉妹渐渐进入了忘我境界,也不再去理她们。
不知过了多久,婉妹突然醒来,睁眼看来,只见那两个小丫鬟伏在床边睡着了。那刘嬷嬷也坐在椅子上,上眼皮不停的和下眼皮打架,怎么制止也制止不住。不过脑子还算清醒,一见婉妹醒来,急忙强分开正在打架的两眼皮,说道:“姑娘,醒了?”边说边狠狠的在那两个小丫鬟身上拧了一把。
那两个小丫鬟一发觉疼,急忙站了起来,低头说道“奶奶饶命!”
“还不快去扶侍姑娘!”那刘嬷嬷恶声恶气的说道,说着自己笑着迎了上来,躬身问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几更了?”
刘嬷嬷看了一眼滴漏,回道:“回姑娘,是四更二点,离吉时还有一段时间,姑娘再睡回吧!明了天要精神饱满才行呢!”
婉妹微微闭上了眼睛,却觉的有点微微的紧张,想到明天竟然就又要嫁人了,命运真是会开玩笑啊!婉妹从来没有想过还会嫁给第二个人,可现在却不得不嫁人,而且时间是这么短,才仅仅半年。哪怕是为了孩子,为了先哥,只是做做样子,这也对不起先哥啊!难道这就是先哥常说的天意?
管他呢,该来的总会来的。不知不觉,婉妹也学会了先哥的口头禅。
正在婉妹胡思乱想之际,绿儿轻轻的敲门走进里屋,绿儿是在外间的,有事可以随时听从婉妹的呼唤。今天是公子大喜的日子,绿儿当然不敢怠慢,一直在盘算婚礼进程中的细节,生怕出现一点纰漏。这不,离吉时还有半个时辰,绿儿就已经来催促婉妹起身了。
举行婚礼的大厅设在中院,宾客是不能进入内院的,所以婉妹要先到内院门口的一间小屋里等着。婉妹在刘嬷嬷和两个小丫鬟的扶侍下,换上吉服,盖上绣凤的大红盖头。在绿儿的搀扶下,走下楼来,刘嬷嬷和两个小丫鬟紧跟在身后。等她们穿过内院,走到那个小屋,坐上绣床,正到吉时。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新郎官率领一个八人抬的大轿停在内院门口,婉妹在众人簇拥之下,上了大轿。在一声响亮的吆喝声中,大轿缓缓抬起,向前行进。接着,随着一声激越的琵琶声响,鼓乐齐鸣,整个鼓乐队缓缓的跟在轿后。再往后是一百零八名身披大红袈裟的青年英俊僧人,高诵僧经,为新婚祈福。众宾客则散在院中,为新郎新娘大声喝采助威。
整个庄园之中,各种声音此起彼伏,声震云宵。
婉妹在大轿之中,舒服之极,竟觉不出一丝颠簸。过了一会儿,突然听到绿儿在旁边隔着窗帘,悄悄的说道:“夫人,窗台上有水,你要是渴了,可以喝点!”
婉妹微微揭起盖头一看,果然在轿窗之下竟有一个小小的平台,上面放着几个水杯。水杯里的水微微冒着热气,却看不出有丝毫的波动。婉妹放下盖头,心想:这公子想的真是周到,竟然在轿中还设计了水杯。
婉妹本无心去听外面吱吱呀呀的噪音,却听到那琵琶声一转,竟是一曲婉妹熟悉至极的《百鸟朝凤》。《百鸟朝凤》婉妹在九仙山上常听到先哥弹起,没想到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再次听到这首曲子。
这真是曲在人亡啊!婉妹不禁悲从中来。阮琵琶弹这首曲子本意是为了喜庆,却不想勾起了新娘无数的悲伤往事,这自是阮琵琶万万料想不到了的。
婉妹现在才忽然明白先哥每次弹这首曲子时,为什么一直带着那种始终不改的凄婉之意。
再细听眼前的这首曲子,却只是一味的欢快雀跃,一点也听不出那种动人心魄的哀伤之情。唉!婉妹在心里长叹一声,那首曲子还是跟着先哥远去了,再也听不到了。这首曲子已经不是那首曲子了。
做轿子本来最大的乐趣就是晃来晃去,上下颠簸,使人有坐在云端之感。这个轿子却平平静静,就像坐在一个小房间一样,时间一久,婉妹不禁觉的有点气闷。略一估算,大约过了有一个时辰了,怎么还没有走完?婉妹内力不到,使不出来她师父的“传音入密”,不过也勉强可以用内力把声音凝成一线,在极近的距离送出。当下,婉妹把头贴在小窗上,向着绿儿问道:“快走完了吧?”
绿儿把头贴过来,轻轻回道:“回夫人,刚刚沿着中院走了半圈,还要有这么一块路!”
“还要走这么长时间?”婉妹不禁张大了嘴,这中院多大啊?内院就够大的了,这中院岂不是比内院大了两倍有余。
婉妹知道按照礼仪那是非走完不成的,当下也不再做声,闷坐在轿子里,当这犹如坐监的新娘。
这艰苦的万里长征终于还是走完了,婉妹终于盼到了那一声“新娘下轿!”婉妹听到这一句话,就像是听到了日本帝国主义投降的延安人民,那真是心花怒放啊!要比做着新娘子高兴多了。
婉妹踩着轻快的步伐,在绿儿的搀扶下,走进了大厅。四周宾客们的噪声不断的散发出来,对于婉妹来说,那是充耳不闻。婉妹就如一个花瓶一样,在那儿亭亭的站着,静静的等待着宣判的那一刻的到来。
突然,一个粗粗的童音传入婉妹的耳中,这个声音是那样的特别,以至于婉妹那紧闭的耳朵,都犹如收了钱的县官,悄悄的开了一条缝,把一缕声音放了进来。
“爹,这个人是谁啊?”婉妹听到这句话,不禁心里一冷,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对劲,一时却想不明白。只是想:这是谁家的孩子,他在叫谁爸爸啊?
却听到那个公子有点发涩的声音:“刚儿,你怎么来了?是谁领你来的?”
“是奶妈带我来的!”
接着听到一个三十多岁妇人的声音,颤抖着说道:“公子爷,少爷,他。。。他非要来玩不可,我拗不过他,才带他来的!可不管我的事啊。。。”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那个孩子粗暴的打断了:“爹,她到底是谁啊?”
婉妹仿佛感到有一双锐利的目光射在自己身上,浑身有点不自在。
听到那个公子仿佛咽下了一口气,用平静的声音说道:“刚儿,华儿,这个是你们的新妈妈,快过来叫婶娘!”
婉妹一听这句话,头登时就大了,难道他有孩子了?而且还有两个?这个念头还没有转完,就听到一个极幼小娇嫩的声音,怯怯的叫道:“婶娘!”
这个声音是那样的动听,是那样的甜蜜,甜蜜里面却带着一丝丝淡淡的哀愁,仿佛是一个娇小的姑娘受到人家的欺负,正在等人去爱怜,等人去疼,等人去抚摸。这个小小的声音,就如一盆柔柔的水,把婉妹心头升起的狂怒之火给扑灭了下去。婉妹本来正准备一揭盖头,大闹华堂,当场砍了这个欺骗良家妇女的大骗子。听到这句话,静下心来一想:唉!我早就应该想到他有孩子了,看他的样子虽然年轻,可也有二十七八岁了,比我还要大一点,我要当妈妈了,他怎么会没有孩子呢?有就有吧,反正我和他只不过是做假夫妻。我要是闹反了,好象显的我还挺在意他似的,说不定正中了这大骗子的奸计。这个小女孩这么可爱,给她当当妈妈也不错。
想到这里,一口怒气压了下去,平静了下来,那两个关着门的耳朵全部开放,要再听听那个小女孩的声音。
小女孩的声音没听到,却听到那个小男孩粗粗的声音:“我只有一个妈妈,我不要什么新妈妈。你给我滚!”这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着婉妹说的,刺的婉妹的耳朵赶紧关门。
接着,婉妹感到一股劲风向自己的小腹冲来,同时听到那公子一声大吼:“刚儿,住手!”刚才乱哄哄的四周,却突然变的鸦雀无声,想是大家都被这突来的事故惊呆了。
婉妹精于暗器,火影神针乃天下一绝,平时多练听风辨声之功,此刻一听拳风之音即知,这是少林派的入门拳法,闯少林中的一招黑虎掏心,是由刚才说话的那个小男孩发出的。听他的身形步法,此招使的大是不凡,大开大阖,有名家风范,拳风飒然,劲力已然不小。
要在那小女孩说话之前,婉妹心中正恼之时,这个小男孩胆感冒犯,婉妹早一口恶气出在他身上,不让他残废,也得让他重伤。此刻,婉妹心情大好,把这当成了小孩子的恶作剧。
婉妹童心忽起,不退反进,右手伸出垫着衣袖在那男孩的腋下一托。那男孩感到一股大力突然袭来,身子竟腾空而起,直飞了上去,吓的那男孩在空中尖声大叫。婉妹等那男孩下落到胸部之时,突然低下头来,飞快的在他脸上吻了一记,留下了一个大大的红唇印。同时,右手垫着衣袖轻推,卸了他的下落之力,那男孩平平的飞了出去,稳稳的站在了地上。
那男孩想是被惊呆了,用手捂着脸颊上那个红红的大唇印,傻傻的站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婉妹,就像是在看着一个怪物一样。
众宾客想是也被这瞬间一连串的变化惊呆了,过了半天,才哄然叫起好来,“新娘子好功夫啊!”
那公子深知婉妹的脾气,正在提心掉胆,一方面担心婉妹大发雷霆,这么多宾客面前须不好看,一方面又担心自己宝贝儿子惹恼了婉妹受到伤害。这一连串的动作发生的太快,自己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儿子已经被抛起,又落在了地下。待看到事情竟会是这样的结果,这不禁大出公子的意料之外,心下不禁喜不自胜,紧皱的眉头当即松开了,嘴角也微微裂开,心想:呵呵,这个夫人我没看错,也不枉我一番苦心。
一转头看到自己儿子正傻傻的盯着自己的新夫人,生怕自己的儿子再做出什么不合事宜的举动来,当即冲着那奶妈说道:“奶妈,带刚儿下去吧!”
“是,公子爷!”那闯了大祸的奶妈早就在拉着刚儿往外走了,那倔强的刚儿却死命的往回拽,不过毕竟年纪太小,仅仅四五岁,怎能是常干体力活身强力壮的奶妈的对手,被渐渐的拖到了门边。不过,这孩子经常习武,也把奶妈累出了一身汗。那刚儿看看来被拽出去了,用手顶住门框,回过头说道:“婶娘,我要跟你学武功!”一句话,没说完就被拽了出去,那小女孩自然也跟了出去。
这句回头话把大家都逗乐了,婉妹听着也不禁莞尔,一场小小的风波却使的大家的喜庆情绪更加{炫}高{书}涨{网}起来。一时之间,大厅之中人声鼎沸,强大的声浪像要把高高的厅顶掀起来一般。
“咳,咳”,就在这时,婉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离自己距离极近,“诸位静一静,静一静”。正是那老不羞的黄老中医。婉妹想到他当初看到仙丹时的模样,不禁忍俊不禁,差点笑了出来。
就听那黄老中医继续说道:“大家静一静,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原来,他竟是婚礼主持人。大家正在兴高采烈的七拉八侃,一时之间刹不住车,哪有人听到这有气无力的几句话啊!急的那黄老中医一边摇手,一边跺脚,无奈年老气弱,那微弱的声音还没传出去就被淹没在滚滚的声浪里了。急的那黄老中医“咳、咳”连连咳嗽,上气不接下气,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婉妹在旁边听到黄老中医那被在打翻在地不断挣扎的声音,也能想像出声音主人的可怜样,当即潜运内力,长声说道:“大家静一静!”这一句话如决了堤的黄河大水迅速漫过了整个大厅,盖过了所有乌七八糟的声音,沸腾的人群当即安静了不少。有几个不服气的声音抽空发了出来:“新娘子着急了!”却是独木不成林,很快被安静镇压了下去。大厅内终于静了下来,那主要的声音终于如被踩入淤泥的泥鳅露出了头,“咳,咳,大家静一静,我宣布婚礼现在开始!”接着庄严的念道:“黄道吉日,良辰吉时。天现灵光,地生瑞气,龙踏彩云,凤舞祥风,天作之合,应于此时。上告天地,下敬鬼神,百年好合,永结同心。众宾齐贺啦!”这几句话说的极其流利,一口纯正的官腔,字正腔圆,使人听来心生一种庄严肃穆之感,不愧为这婚礼大主持之风,确有名家风度。最后一句话高高向上扬起,激扬飞越,久久回荡在这大厅之中。这几句话一讲,人人都对这其貌不扬的糟老头改变了看法,此人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