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嘉利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这架曾经敌对的扎夫特机彷佛理所当然似的挡在她面前,一面又向“禁断高达”连射光束来复枪。“暴风高达”也及时飞来,极其自然地以对装甲散弹炮援护它,两机展现了绝佳的连动默契。“决斗高达”拔出光剑,从正面冲向“禁断高达”,后者也同时以磁道炮和光束炮连番迎击。敌不过如此猛烈而连续的火力,“决斗高达”的盾牌一下就被摧毁,如雨般的光束在机体上爆出烈火。
“啊啊……!”
卡嘉利悲痛地喊着。但是——下一秒,卸去突击护甲的“决斗高达”却从满身炮火中一跃而出,拔出第二把光剑迅雷不及掩耳地斩下,将“禁断高达”的大镰刀连同双臂一并砍断,旋即冲进敌机的怀里,以另一把光剑刺进驾驶舱。来自零距敌的攻击,纵使是诡谲的能源偏向装甲也无用武之地,“禁断高达”就在推进剂的引爆下化成了一团火球。
“——夏尼?”
目睹友机被烈焰吞噬,欧鲁卡讶异地叫了一声。
倒不是为了“同胞”的死而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他没想过他们也会是这种死法的。不,真要说起来,其实他连想象事物的能力都所剩无几。
他只是隐约而朦胧地想到,以后就不必再忍受那家伙听音乐时的嗓音了。他的耳机传出的沙沙声总是吵死人。
眼前又是那架白色 MS 。敌机的加长光刃大刀一挥,欧鲁卡在千钧一发之际闪过。间不容发的攻防之势,化成一股奔腾于体内的真实快感。
我才不会像那家伙一样被干掉。
我还想多玩玩。放肆的破坏、杀戮,结果如何我才不在乎。一切都这么有趣,干嘛非住手不可?
反正也没别的事能做或想做,又没别的地方想去——?
这个念头还没离开脑子,由后方挥剑而来的“正义高达”已将他的机体一斩为二。
横劈过驾驶舱的那道光,剎那间便蒸发了欧鲁卡的身体。在最后那一刻,他甚至没有察觉自己的死。
“暴风高达”接起两具炮身,向地球军的阿格曼侬级发射出对装甲散弹炮。战舰的轮机部被射穿,随即在剧烈的火光中沉没。“决斗高达”穿过“杜立德号”的对空炮火,将一枚榴弹射进舰桥部。“自由高达”挥动着加长的光刃,“正义高达”也发射飞弹,各自向可能载有核弹的地球军舰艇攻去。
与“大天使号”进行着激烈的互击之余,娜塔尔在舰桥上莫名冷眼的看着这一切。在最后一艘僚舰沉没时,只听得阿兹莱尔凄惨哀嚎起来。
事已至此,仅有的逆转契机已不复存。“创世纪”却依然毫发无伤。
他们真的输了,输得无庸置疑。
娜塔尔干脆让自己的心绪落个清净。她想保护地球。但对“plant”发射核弹、屠杀非战斗人员的一般平民又有什么意义?那么做根本不可能守护住地球。只要“创世纪”存在,他们就无法保障地球免受射击。
这种攻击没有意义。只是阿兹莱尔等人不肯接受败局,才自私地“坚持战胜”而布局至此罢了。早知如此,还不如让那些和平部开进“创世纪”。
娜塔尔仍然不承认。包括自己深信至今的种种竟成为不堪信任的事物,还有他们已没有任何手段足以保护地球。她也不想承认——
玛琉是对的,而自己一直都错了——
穆的“强袭高达”来到了“雅金.杜维”前方的战斗宙域。他也注意到核弹部队开往“plant”,却有另一个动静令他不得不分心。他在这一带清楚感觉到劳乌.鲁.克鲁泽的存在。
“果然来了……克鲁泽!”
仍旧是那股难以形容的不自在感——他也说不上理由。或许是某种血缘相近者的相互呼应吧。
“克鲁泽!”
那种感觉是从一架以前未见过的机体散发出来。看起来和“自由高达”是同系统的。银白生辉的机体背后,有一组边缘近似放射状的圆形背具。一定是扎夫特的新机种。穆向它发射来复枪,对方闪避,同时好像从背后释放出什么。
仍打算继续狙击的穆,忽然像是感觉到什么。彷佛有个来自全方位的冰冷眼神注视着他,令他倍感压迫。
——而那种冰冷感却又像个烙印。一窜上脊背,他就反射性的移动了机身。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光束立刻扫过“强袭高达”前一秒才待过的空间;但眼前的克鲁泽看起来却像是毫无动静。
才刚意识到这一点,同样的炮击又接连向穆射去,根本摸不清来自哪个方向。穆此时的反射神经几乎像基拉一样敏锐,奋力地躲开了这一波连射。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穆一面还击,一面向克鲁泽大吼道。——核弹,还有“创世纪”。两者都是克鲁泽为人类准备好的灭亡程序。
“不是我!”
通讯机里传来克鲁泽骄傲的叫声。
“这是人类的梦想!人类的愿望!——人类的罪孽!”
克鲁泽的机体再次分离出那种特殊武装。穆已经察觉,那种武器和自己以前操控的“线控炮筒”是相同类型的。能自全方位发射的光束,无疑是更惊悚的威胁。与一般弹头不同,光束几乎是在施放的同时就掳获目标物,要提前识破简直不可能,宇宙空间的漆黑,又令那些分离式的高速机动兵器难以用肉眼辨识。若是普通人,恐怕早就不明究理的被击破了。然而,穆却像是被神奇的直觉所驱使,又以超乎自然人水平的迅捷性,操控“强袭高达”一次又一次避开了那些射线。这种奇妙的直觉可说是穆与生俱来的天赋,也是承袭自父亲的血缘,克鲁泽之所以能在调整者的世界里表现得像他们一样,这项特质正是原因之一。
可是这种能力仍然有限。那些特殊武装每布展一次,克鲁泽的射击就更精准,最后终于射中“强袭高达”的光束来复枪。
“啧……!”
穆暗啐一口,拔出光剑向敌机冲去。
“比别人更强……领先其它人……站得比别人更高——!竞争、嫉妒、仇恨,最后就是互相吞噬!”
克鲁泽的这番揶揄,引得穆再次怒喝。
“那是你的歪理!别以为事情都——!”
“已经太迟了,穆。我就是那个结果!所以我知道!”
穆的光刃连番向他劈去,却见克鲁泽一一挡开,继而也从盾牌中伸出光剑,朝穆砍去。
“——被自己培育出来的黑暗所吞噬,就是人类的灭亡啊!”
到头来——他说的自己?还是朝向地球的那面镜子?
灭亡,真是“人”这个物种注定背负的宿命吗?
就那么一瞬间,穆几乎觉得那是真理。为了实现更高的理想而产生了对立,又为了创造更高的知性而开发了终极的杀戮兵器。这就是人类所求的顶点吗?置身在狂乱、憎恨和悲惨的战场上,穆悄悄疑惑。
不过,有件事情他是知道的。
克鲁泽的机体再次分离,布展出特殊武装。同时发自全方位的多道光束,如鸟笼般困住了“强袭高达”。穆已经完全没有退路!
眼看着收束火线越发向自己聚拢,穆仍极力扭转机身,却终究无法脱离这些光束阵。光束削去了“强袭高达”的右臂和右腿,也擦中了驾驶舱。
“唔啊……”
飞散的碎片射中穆的腹部,剧痛立刻传遍全身。穆勉强睁开模糊的双眼,将喷射推进器开到最大。忍耐着急加速时的飞行重力,他抓紧机会脱离现场。克鲁泽的讪笑声彷佛在身后紧追不舍;这个自命为神、妄想审判人类的男子。
穆觉得他真是可悲。
——因为,那家伙不知道……
“现在可是最高潮啊!别松懈了!”
巴尔特菲卢特豪迈地大喝一声。“永恒号”与“草薙号”在猛烈的炮火攻势下,仍努力向前进。
“——要是能活下来,我请你们喝最顶级的特调咖啡!”
“那就谢啦!”
正忙于操控战舰的达哥斯塔简短答道,脸上也不免略带焦虑。
一架“席古”的引擎在“永恒号”的炮火下爆出火光,失速向后方曳去,随即在飞过舰桥外的那一刻全机爆炸。火光瞬间照亮了四周的黑暗。
看见这一幕,拉克丝垂下眼去。
——我们人类……
——这个物种的存在,本应毋需战争的……
数以百计的生命,正在她四周的真空中消散;这是她对自己的诘问,却总是得不出答案。
——然而,启了战端的人们……
那是为了守护生命而消灭生命的矛盾。拘于微不足道的差异而分道扬镳,又断绝了携手同行的可能性;藉由毁灭对方的明日,奢望能够保存自己的未来。
可是,他们之间究竟有多少差异?哭泣欢笑、仇恨杀戮,这样的行为明明就没有任何不同。
为了什么——?
为了守护?守护什么——?
在憎恨仇杀下走出的血路尽头,能有什么未来——?
为什么?人们究竟是为了什么?
此刻,人类用手创造出的毁灭力量,已开始向地球转动;那里有数以亿计的无辜百姓,他们的同胞,还有与这场纷争毫无干系、对世间的万恶一无所知,仍在星空下安眠的幼小生命。
这一段征战不休的历史,真有终结的一日吗——?
抑或——要终结这一切,只有一个方法?
让一个名为“人类”的物种……尽数灭绝……?
她不知道。只觉得胸中的悲痛已经满溢,难再负荷。
——噢,神啊……
求您指引,因为,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玛琉小姐!”
基拉的声音在舰桥响起。“大天使号”已经遍体鳞伤,但见消灭了核弹部队的 MS 机群都回来了。
“有必要补给的机体立刻进行!我们会牵制‘主天使号’!”
玛琉果决地命令道。
“——你们到‘创世纪’去……!”
“plant”面临的危机已经解除,现在只剩地球。那个孕育了他们、孕育了所有生命的蓝色行星,不能被毁灭——!
“自由高达”、“正义高达”和“嫣红强袭高达”听到玛琉的话,立刻起飞离开了,只剩下“暴风高达”和“决斗高达”留在战舰旁。原本与“大天使号”敌对、长期追杀他们的“决斗高达”只是原地滞空,似乎在迟疑什么;而堤亚哥感觉不到对方的攻击意愿,便也只是默默的观望着。
“主天使号”的炮击已经停了好一会儿。该保护的僚舰与核弹已经丧失,它自己也已是弹痕累累,再和“大天使号”斗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不过,它却没露出打道回府的迹象。
“第八舰队装库封闭!辅助线路联机。系统诊断进行中!”
“主天使号”固然损伤惨重,但“大天使号”已经体无完肤。这时,米丽雅莉亚惊呼一声。
“‘强袭高达’返航!机身中弹!”
一时之间,玛琉以为自己的心脏忽地冻结了。只见穆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可恶!克鲁泽的新机……我、我要再去……”
画面紊目,语音也断断续续的。看来驾驶舱受损,穆恐怕也受伤了。玛琉抓起舰内通讯的听筒咆哮道:
“待面再报告!——整备班!准备紧急着舰网!医疗班就位!”
“哈哈……抱歉。”
穆苦笑道,神色却仍如平日那般洒脱。
“大天使号”的左舷闸门缓缓开启,大概准备迎接受损的“强袭高达”吧。阿兹莱尔茫然若失了好一会儿,却在看见这一幕时唐突的叫起来:
“就是现在!射击!”
娜塔尔被这道命令惊得回过头去。阿兹莱尔的脸色苍白,表情却极度扭曲,一纵身便向前冲到射击指挥官的座位旁。
“快点击沉那家伙!‘阳电子炮’瞄准!”
被他这么在耳边吼着,射击指挥官朝娜塔尔瞄了一眼,半迟疑地执行起特装炮的启动程序。他也对是否应该再与那战舰继续作战下去抱持着疑问,就跟娜塔尔自己一样。
“——不行——!”
突然扬起的一个尖叫声,转移了乘员的注意力。
“不要再打了!——‘大天使号’,快逃——!”
芙蕾急着抓起对讲机尖叫。
“你搞什么!”
已然失控的阿兹莱尔冲过去,抡起枪柄朝她就是一击。芙蕾整个人都被打得飞了出去,结结实实地向前方屏幕撞去。阿兹莱尔对着她举起了手枪,娜塔尔立刻飞身扑向他,第一个动作就是按下他的手臂。枪声响彻整个舰桥,弹跳的枪弹打出几处火花。
“你在做什么!”
居然胆敢在这种地方开枪——娜塔尔气愤已极的斥喝,对方却反过来揪起她的衣领,甚至将目标转向她。
“你才是!你是什么意思!”
他的眼神犹如疯狂的野兽,血丝中闪动着失去理智的凶光。娜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