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催眠术
波朗躺在沙德医生的催眠床上,穿着沙德医生特意借来的一套旧军装,这套独立战争时的旧军装现在只有在博物馆里和电影里才能看得到。
“穿上它,你会更加有身临其境的感觉,进入那场战争中去。”
“啪!”沙德医生为波朗戴好了时空控制器的头盔,“刷!”又拉上了全部窗帘。现在房间里安静又昏暗,有了一种让人昏昏欲睡的气氛。
“马上开始,你要放松些,把你全部的意念都集中在220年前。来,你握住这颗子弹,让我们一起进入那场残酷的战争中吧。”
沙德医生熟练地把时空控制器定位在220年前的秋季,地点选在美国东部阿巴拉契亚山地,因为在当年的那场残酷战争中,这里曾连续发生过很多次战斗。
“你就要去一个地方,那里有很多熟悉的人在等着你。你要和他们在一起生活一段时间,你会很快乐的。”
沙德医生打开了时空控制器的电钮,上面的大小指示灯闪闪烁烁,无声无息。随着沙德医生缓缓的声音,波朗觉得眼前蒙上了一团迷雾,他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了,他的感觉也模糊起来,开始闭上眼睛。
“你睡着了,你完全忘记了眼前的事情,你回到了你的过去。”沙德医生的声音充满了梦幻色彩,“不要停下来,一直往前走,那里会有事情发生,你的朋友在等着你!”沙德医生的声音像一盏迷雾里的灯在朦胧中指引着波朗。
躺在床上的波朗觉得自己并没有睡去,他先是在雾里行走,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沙德医生的声音为他指路。过了一会儿,遥远的220年的迷雾在他眼前缓缓飘散。波朗看到一片贫瘠的坡地,在山毛榉树下,丛生着山艾,大片的土地裸露着,有时可以看到一些肉叶蒺藜和三齿芽蒿。
气温较低,风阴沉沉地吹着,波朗终于看清自己正趴在一丛五蕊美洲苦树的灌丛里,紧张地注视着山坡下面的一片平地。他身旁还趴着3个人,他和他的伙伴都穿着军装,手里拿着步枪。
“他们来了!”睡眠中的波朗突然大声喊着。
“他们是谁?”沙德医生急忙问。
“是几个士兵,穿着英国军服,他们有15个人!”波朗惊慌地喊着。
“快撤退!”波朗听到他的伙伴低声说,于是他们三人顺着坡地上的一条小水沟,弯下腰向坡下撤去。“回到我们的人中间去,把英国人引到那里!”波朗听到他的伙伴在他耳边低声说。
“不好!”波朗又发出一声惊叫。
“发生了什么事?”
“英国人发现我们了,他们正从三面包抄过来,他们的子弹从我耳边滑过去!他们越来越近!”
“沉住气,你不会输给他们的!”沙德医生鼓励梦中的波朗。
“我跑不动了,我的伙伴都在我前面!”波朗大喊并呻吟起来,表情很痛苦。
“快!你会被他们抓住的!鲍尔斯!”波朗听到有人这样叫他。
可他还是跑不快,波朗从一处灌丛钻进另一处灌丛,可是这片坡地的植物太稀少,当他刚要钻进不远处的一丛唐棣中时,他的身体完全暴露在英军的视野里。只听波朗一声痛叫,他的身体往前一仆,双手捂在胸口上。
“你怎么了,鲍尔斯?”波朗分不清是谁在问他,他只是很艰难地说:“我被打中了,在这里!”波朗的手捂紧了胸前的衣襟。
沙德医生看到,波朗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双手扭曲在一起。
“你要坚持!事情还没完!”波朗耳边传来一个声音,他分不清是谁在说,但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一个伙伴搀扶着他,继续向前跑去。
前方,出现了十几个人,他们是来援助独立战士的,他们边跑边开枪,是他们密集的枪弹阻止了英国人。“是我们的人,他们来了!”波朗说完,头往下一垂,好像昏过去的样子。很长时间,波朗都这样垂着头,一点反应也没有。
“波朗!波朗!”沙德医生不停地叫着,生怕他这样真的睡过去。
“啊!”过了很长时间,波朗才喘出一口气,像从昏迷中醒过来那样,痛苦地呻吟着。
突然,波朗的身体缩成一团,用两手抱住肩头,浑身哆嗦着。
“怎么了?你怎么了?”沙德医生连忙问他。
“冷!天气很冷!下了雨,我全身都湿透了!我流了那么多的血!”波朗还是不停地哆嗦着,两手在胸前痛苦地乱抓。他的身体差不多缩成了团,他看到自己身边到处都是泥泞,在爬行过的地方,泥泞中拖着一条长长的血痕。
这情景,和波朗曾经多次梦到过的一模一样。
“我不行了,你们快走吧!别叫英国人追上来!”这是波朗在对他的伙伴做临终告别,他的两手捂在胸前,渐渐垂了下来。“鲍尔斯!鲍尔斯!”在他就要失去知觉的那一刻,波朗听到伙伴们痛苦的叫声。他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了伙伴们流泪的脸,然后,他两手一松,头猛地垂了下来,再也没有一点声音了。
“波朗!波朗!”沙德医生也在叫他,波朗还是没有一点声音。
沙德医生知道事情已经结束,他站起来,摘下波朗戴的头盔,关上了时空控制器,静静地等着波朗醒来。
5分钟后,波朗抬起了头,然后坐直身体,睁开眼睛,他看到自己正睡在催眠床上,沙德医生坐在他身边。
“我说了什么?”对于方才发生的那一切,波朗脑里只有一片空白。
“发生了很多事情,你的确是一名战士,在东部战场的一次战斗中被英军的子弹打中。”沙德医生告诉波朗关于他的事情,“三个伙伴,你中了弹,倒在伙伴们的怀里。就是这样。”
“那天下了雨,我流了很多的血是吗?”波朗的那个梦缓缓地从他的记忆里浮起来,他突然明白了自己做过多次的那个梦的意义。
“是的,你在泥泞里爬行,天气很冷,你浑身发抖。”沙德医生看着波朗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
“那么说我以前多次做的梦都是真的,我真的有过前生?”波朗的声音猛地顿住,他瞪大眼睛想着,想着,突然一拍脑袋,大叫一声,“他们叫我‘鲍尔斯’!在梦里,我听到他们都叫我‘鲍尔斯’!”
“太好了!‘鲍尔斯’就是你曾有过的姓氏,你现在知道了自己的姓氏,我们的工作很有成绩!”沙德医生高兴得连连拍手。
“鲍尔斯!我叫过‘鲍尔斯’!”波朗觉得自己被一团大雾包围了,“一个叫‘鲍尔斯’的独立战士阵亡了,200年后又变成了我,这就是我的生命奥秘吗?”波朗喃喃自语。
波朗的话仿佛提醒了沙德医生,他跑到书橱前取出那本《独立战争烈士志》飞快地翻动起来。
很遗憾,“鲍尔斯”只是一个姓,而且是一个很普遍的姓。在这本记载着十几万烈士的书中,叫“鲍尔斯”的足有两百人。
“没办法,我们还得再做一次努力!”面对波朗期待的迷茫目光,沙德医生只能摇摇头。
波朗脱下旧军装时,沙德医生发现在他靠近右肩的后背上长有一块深红色的胎记,胎记的样子极像儿童画出的一棵小松树。“你的后背上长着一棵松树,这很特别!”
“自从我生下来就是这个样子的。”波朗不以为然地穿好了衣服。
两天后,沙德医生为波朗做了第二次催眠术。
这一次催眠术的目的是为了让波朗回忆起他前世的家乡,所以沙德医生把时间定位在223年前,也就是独立战争还没有开始的年代。
那时的鲍尔斯一定还在他的家乡,沙德医生嘱咐波朗要看清楚眼里的一切物体,这样也许就能找到他前世生活过的地方。至于地点,沙德医生无法确定,根据鲍尔斯的作战经历,沙德医生只能笼统地把地点定在阿巴拉契亚山区,它包括整个缅因州、纽约州、宾夕法尼亚州、俄亥俄州、西弗吉尼亚州、田纳西州等,简直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疆土。
“也只能这样了,我无法把范围缩得更小些。”沙德医生这样解释他的做法。
做好准备后,波朗渐渐进入梦境。
这一次的情形显然愉快得多。波朗感到自己腾空而起,像鸟儿一样在空中飞翔,大片的高山丘陵平原盆地从他的眼前飞掠而过,那情景就像看一场宽银幕的电影。5分钟里,波朗飞过了很大的一片区域,他看到成片的红杉冷杉铁杉组成的浩瀚无边的森林,在一片坡地上,他还看到了由常青针叶树和阔叶树组成的色彩鲜艳的巨幅秋景:红色的树叶夹杂着黄色,又衬上深绿色的针叶林,那景色让人倾倒。
“真美呀!”飞翔着的波朗快乐地大叫,“那么漂亮的树叶!红色、黄色,还有绿色!我都形容不出来了!”
波朗的视点渐渐集中在一片山岭上,他看到成片成片的栎树林。刚下过雨,空气中到处散发着芬芳的气息,肉叶蒺藜、野葡萄和爬山虎结成片,草原上零零星星开着绢毛菊花、紫穗槐花和一枝黄,野菊花连成一片草毯。
“那么多的小丘岭,一座接一座,还有那么多的湖!”波朗还在说个不停。
波朗的感觉越来越具体,他看到自己赶着一辆牛车,车上装满刚打下的豆子,他一边唱着歌,一边悠闲地往家走。不远处可以看到小镇错落有致的木板小屋,很显然,鲍尔斯是这个小镇上的居民。
牛车停在小镇外的一条小河边,鲍尔斯把牛解下来,让它去河里喝水。在河堤不远处,有一座纪念碑,碑上没有人名和任何文字,只有一把石剑插在碑上。
“一座方形纪念碑,碑顶插着一把利剑!”波朗向沙德医生说着他看到的一切。
突然,波朗脸上露出幸福的表情,他听到有人在那边喊:“梅里,到这里来!我在这里!”
“啊,我来了!芬杰!”沙德医生听到波朗喊出一个人的名字,从那声音里谁都能听出波朗的心里有多么快乐。
“芬杰。这个名字一定对他很重要!”沙德医生记住了这个名字。
梦中的波朗和那个叫芬杰的女子一起躺在草地上,安闲地看着头顶上万里无云的天空。在他们身旁,牛群安闲地吃草,小牛犊淘气地跑来闻闻两人的脚,甩甩尾巴又跑掉了。那是芬杰家养的牛,也是芬杰的父母为女儿准备的嫁妆。波朗摘下一朵蓝色的雏菊,戴在芬杰栗色的辫子上,芬杰姑娘幸福地依在他的胸前。
“明年春天我们一定结婚,我可不愿再等下去。”沙德医生听到波朗幸福地说,他很想知道芬杰姑娘说什么,但波朗只是幸福地眯着眼睛,似乎深深地陶醉了。
“要是没有战争,这一切将会多么美好!”沙德医生由衷地为这一对200多年前的恋人感叹着。
一小时后,波朗醒了过来,这回他很平静,梦里幸福的记忆对他起了强烈的暗示作用。
“你和一个叫芬杰的姑娘订了婚,你的家乡在一个小镇上,那镇外有一座插着利剑的纪念碑。”沙德医生从梦里收集到的信息只有这些。
“我没有说出具体的地名吗?”波朗深感失望。
“没有,但你在梦里很幸福,你一定很爱那个叫芬杰的姑娘。”沙德医生说,“最后的结论还要经过分析后才能得出,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查查资料,核实一下梦里的那些细节。”
后来,沙德医生又为波朗做了两次催眠,波朗梦到的情景都和这两次差不多。看来,关于另一次生命的记忆也只有这两件事了。
4.小镇劳伦斯
劳伦斯小镇,是俄亥俄州西部峡谷区的一个偏僻的小镇,人口不足8万。因为地处山区交通不太便利,这里的人们还多以种植业和畜牧业为生,过着平静悠闲的山地生活。
波朗走进小镇时是一个秋天的下午,夕阳斜斜地照着,大群的鸟儿欢叫着在树丛里飞过,街两旁的小木楼像童话里的景物。随风吹来的野菊的清香,把波朗一下子带回了对另一次生命的体验里。
波朗深深呼吸着这里的空气,他有一种真切的回家的感动。“前世家园,我苦苦寻找的生命起点。”波朗竭力克制着自己那想大声喊叫和痛哭的欲望。
波朗今天能够站在他前世生活过的土地上,是因为沙德医生对波朗梦境记忆的准确分析。
那天,沙德医生给波朗做完了催眠术后,整整三天闭门不出,专心思考核对波朗梦中的那些信息。
有一个现象一开始就引起了沙德医生的高度重视:在波朗的梦里,曾提到一种颜色鲜艳的树叶,这是在针叶林和阔叶林混交带才有的特点。还有小山丘和众多的河流,还有芬杰姑娘曾把鲍尔斯叫做“梅里”,插着利剑的碑,这些线索都给沙德医生以很多启发。
他先是查了《独立战争烈士志》,没有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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