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他咆哮着,“你快过来,我们得想办法从这里出去。你是疯了还是怎么的,跑到这里来?哦,别说了,我知道你为什么来这里。”
史蒂夫倒也希望能和德莱嘎尔汇合在一处,这会儿他太虚弱了,他能肯定肚子就在他眼前一点点变大。
“过来。”德莱嘎尔“嘶嘶”道。
“我过不来。”史蒂夫呻吟着。
“你过不来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我过来接你不成?”德莱嘎尔回道。
“但是我真的过不来。”史蒂夫呻吟着,沉重的肚子将他死死地牵制在飞船的地板上。
德莱嘎尔怒气冲天地抱怨道: “我真应该早点把你卖给那些萨尔多人的,那多干脆。”
他从那艘飞船里滚动着出来,发出巨大的“嘶嘶”声,好像炉子上烧的开水般沸腾起来了。
“别动,不要过来!”他发出冒泡般的声音。
“我跟你说过了,我动不了。”史蒂夫回答道。
“没和你说话,”德莱嘎尔“咕噜”道。
没和我说话,和谁说话?史蒂夫暗想。眨眼功夫,只见十来个欢快地哼唱着的美杜兰人围上了德莱嘎尔。史蒂夫开始觉得昏昏欲睡,看着德莱嘎尔用那么多条触须抵挡着那些长得像青蛙样的生物确实有趣。越来越多的美杜兰人涌了过来,一会儿德莱嘎尔就不见影了,他被那些美杜兰人团团围住了。突然这群美杜兰人都横七竖八地瘫倒在地(包括德莱嘎尔在内)。史蒂夫的脑袋向后仰去,靠在舱门边上,他睡着了。
醒来时史蒂夫发现自己正躺在飞船的地面上,脸颊枕着硬硬的金属。他倾听了一会儿,从控制台那儿传来轻柔的哼哼声。突然他觉得身体有些异样,低头一看,大肚子已经没有了,他百感交集,不知道是如释重负还是恍然若失。
他抬起头,慢慢坐起身来。发现自己没有穿衬衫,肚皮晃荡荡地像果冻一样,横过肚腹有一道粉红色细细的刀疤,他看着刀疤在他眼前渐渐淡去,最后消失不见了。他觉得奇怪,美杜兰人的卵都上哪儿去了呢?
他转动了一下身子,眼前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德莱嘎尔就在房间的一角,他的触须在他面前晃来晃去,触须顶端中心橘黄色的肉球上有许多水泡,里面像是脓汁样的东西。史蒂夫狠命咽了一下口水,站起来。然后向他走过去,不见德莱嘎尔有什么反应。
忽听得一声响亮的爆裂声,一个湿漉漉章鱼样的东西“叭”地一声掉落在史蒂夫脸上,他吓得大喊一声,这东西发出像德莱嘎尔一样的“嘶嘶”声,然后向着它的父亲跳跃回去,攀爬在一根触须上。史蒂夫不由得向后退去,顷刻之间空中飞满了这种小东西,不管降落在哪里,它们都会匆匆回到德莱嘎尔的触须上去寻求保护。史蒂夫不由得咧嘴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最后一个水泡爆裂开来,又喷出一个小德莱嘎尔来,德莱嘎尔发出咯咯的欢笑声。
史蒂夫耸耸肩:“我一直都不知道你原是个女的德莱嘎尔人。”
“谁说的?”德莱嘎尔“嘶嘶”道,将他的宝宝们用触须拢在一起,翻动着向史蒂夫滚来。
“那这怎么回事?”史蒂夫指着那些小“德莱嘎尔”们。
“还说呢,如果不是你逼得我来这里找你,这种事儿永远也不会发生。”
史蒂夫似乎突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这么说美杜兰人才是你们种族的男性。”
“当然不是,”德莱嘎尔“咕噜”道,“我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种族,只是在进化中我们相当接近而已,就是这样。”
“什么意思?”
“你明白的,还用我解释吗?”德莱嘎尔说道。
“你不是打算把我卖给萨尔多人的吗?”
“噢,现在不会了,我还需要你帮忙呢。”他抬起触须上的幼仔给史蒂夫看。史蒂夫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脸上现出苦恼的表情,他可没兴趣给这些小家伙们当保姆。
“原来如此。”
德莱嘎尔“嘶嘶”地收回他那些触须。“我们就是这样繁育后代的,”他似乎觉得有些难以启齿,“美杜兰人将卵植入了我们的身体,所以我们要保护它们免受萨尔多人的侵害。”
“保护它们!你不是将那些卵都卖掉的吗?”
“是啊,萨尔多人需要它们。”
“所以你就将自己的后代卖给他们!”史蒂夫太震惊了。
“不是我们的后代,”德莱嘎尔“咕噜”道,“那是移植到别的种族身上的卵,美杜兰人也是身不由己,他们一直在做的事情就是繁殖,将卵移植到别的种族身上去。”
史蒂夫皱起眉头:“这么说你早知道如何帮我弄出那些东西来,你为什么不帮我呢?”
德莱嘎尔“咕噜”道:“我想看看美杜兰人和人类的杂交品种瓜熟蒂落后会是什么样儿的。我们一直想尝试一下。从现在开始的几个世纪里,将美杜兰人进化成二级种族。美杜兰人的卵从没移植到人类身上过。”
“但是你们这么做了。”
“是的,我是这么想过,这不正好,歪打正着。我想我们终于成功地找到了最合适最匹配的物种。”
“你说什么?”
德莱嘎尔用一根触须指着控制台那儿,史蒂夫转过脸去。只见一个小女孩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她面前的屏幕闪动着,上面的信息飞快地滚动着,史蒂夫有些目不暇接。不过此刻史蒂夫对屏幕上的东西并不感兴趣。因为这个女孩就在他的眼前迅速长大,长成了一个人类模样的青春少女。史蒂夫走到控制台前,拿起挂在椅子上的他的夹克衫,披在她的肩上,她抬起头来看他,史蒂夫猛劲地咽了一口唾沫,她有着和他一样的金色头发,而那对美丽的褐色大眼睛却是美杜兰人的。
他微笑起来。少女将头微微侧向一边,就像美杜兰人看他时的神情一样,她模仿着史蒂夫的微笑,如此奇妙的事情史蒂夫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
“当然,”德莱嘎尔说道,滚动到史蒂夫这儿来。“我们还要培育更多的。”
更多?史蒂夫伸出手去,轻轻地握住少女的手。她轻盈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向他走过来,伸出双臂拥抱他。史蒂夫咧嘴笑笑,回抱了她,眼泪夺眶而出。他不会再是唯一活着的人类了。
“史蒂夫?你明白吗?我们还打算繁育更多。”
“更多?好啊,那太好了,”他说.然后眨眨眼睛,抬头看着德莱嘎尔,“你是说将植入到萨尔多人身上的卵回过头来再卖给他们。”
“是啊,当然是这样。”
史蒂夫开心地笑了,有着恶作剧般的快感,想着那些萨尔多人吃掉了自己的后代,真是罪有应得。
她抬起头来看着史蒂夫,笑靥如花,史蒂夫也回以微笑。也许人类终究不会被那些外星人蛇类吃光的。
“我就叫你阿曼达吧。”他轻轻说道,他一直很喜欢这个名字。
《舍监》作者:'美' 保罗·库克
朱娅诊 译
第一章
柳屋前门的古董弹簧门铃响了。将正对着《亚特兰大宪法报》体育版胡思乱想的大个子比尔·奈兰从幻想中彻底拉了出来。现在仍早得很,另一个已起床的住户就是假扮他们女佣兼厨师的埃玛·彼查姆珀。这时候她正在为柳屋其余的房客做早饭。
比尔放下报纸,坐在椅子里说道:“会是什么事呢?”这幢大房子建于南北战争前。宽敞的起居室里只有那把椅子能撑得住他。纽约扬基队的罗杰·马里斯最近在冲击巴贝·鲁斯的本垒打记录,虽然马里斯永远不可能成功,不过大个子比尔仍然觉得这种绅士派头的追求令他激动。扬基队在真正的草地上打球,修剪整齐而且柔软。那草让人想起伊甸园,还有被延期的未来可怕的梦。
《亚特兰大宪法报》根本没提及正在印度支那酝酿的战争,或者正在非洲中西部的淫荡绿猴中传播的一种变异病毒。实际上,报纸上压根就没有提及与未来有关的事。
这对于大个子比尔·奈兰来说没什么。这是他选择1958年的理由。这里很安全……一切事情都考虑过了。
他听到埃玛开了门,听到大厅里压得低低的说话声,觉得有点儿纳闷:此刻会有谁来呢?因为在昏昏欲睡的1958年,没人在星期天的早晨到过佐治亚州的玛丽埃塔。更不用说到柳屋。除非有麻烦事。关于到达者,远在时间流上游的瓦尼埃学院有一定的程序。有点不留情面地坚守着规定,从不在星期天送他们来。至少自大个子比尔当了这里的舍监后没有过。
埃玛出现在起居室的宽敞入口处,她深棕色的眼睛朝大厅方向斜了一眼。
“比尔,”她说道,“有……人在门口。他指名要见你。”
大个子比尔从眼镜上方看着她。他戴着这副眼镜。是为了蒙骗碰巧路过此地并进屋的当地人。作为一个基因技术产生的大力士,他需要某种伪装——即便在柳屋里也一样。他通常的花招是眼镜和蹒跚的脚步。
“是谁?”他问。
“我不知道,他不肯说。”她看起来很紧张。这不是好迹象。他对她太了解了。
有人在楼上的某个房间咳嗽。大个子比尔说:“听起来像苏珊。你上去吧。我去看看那是谁。”
“比尔,他看起来像一个到达者。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应付一个到达者……今天不行。”她断言道。进了厨房,她已为那个在楼上咳嗽的女人苏珊·克莱斯蒂做好了早餐。
大个子比尔从椅子里撑起他那将近7英尺高、220磅重的躯体。他对自己咕哝着:“真可悲啊。这就是我们需要的全部。”
他走进大厅,赫然出现在纱门前。纱门开着,以便6月清晨的凉爽空气进来。
门外是一个男人的模糊剪影,他个子相当小,带着一个手提箱。他一直在观察这个与外界隔离的环境,无疑,那辆出租车是送他到这里的。
出租车。他乘出租车到这里!大个子比尔感到胃的深处警告性地拧了起来。令他恶心。
“哈罗。”大个子比尔说。
“你是奈兰医生吗?”带手提箱的男人转过身问。他在一张纸上查了查。那显然是一组如何到达柳屋的指示。
出租车司机打了个哈欠,朝他们挥挥手,然后沿着那条回亚特兰大的安静小道开走了。
“叫我比尔吧。”大个子比尔说,尽量让语气听上去很随意,他为来客拉住门。“进来吧。”
他暗暗地扫视着街道。柳屋坐落在一条长满云杉和山胡桃树的僻静小道的尽头。这里曾是一个旧种植园的一部分,将——25年后——变成亚特兰大西北部的一个安静郊区。即使这样,引起当地人的怀疑仍是不允许的。大个子比尔最近曾不止一次溜出去。他可不想冒着让学院大怒的风险再来一次。他相当喜欢自己的工作。
陌生人警觉地跨进大厅。在楼梯的最上面。埃玛·彼查姆珀停了一下,以便能看清他。
“我的名字是黑斯廷斯,”他说,“皮尔斯·黑斯廷斯。”
这个男人唯一的财物是那个真皮手提箱。这是去20世纪旅行的人所必需的装备。他穿着黄褐色的棉布裤子。蓝色的运动衬衫。浅灰色的开襟羊毛衫。他的服装和这个年代很相称,只是不合季节。不过。瓦尼埃学院宁愿让人觉得古怪,也不会降格以求,违背时间旅行定律——更不用说引起玛丽埃塔居民的好奇心了。他还算得体。这点最要紧。
但是,以大个子比尔的观察。这个男人看起来显得与柳屋特别不相配:他看起来太健康了。他的金色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没有因为化疗药品而脱落;皮肤显得健康红润;步伐稳健,呼吸轻松,仿佛去杂货店闲逛了一圈,此刻刚回来似的。
大个子比尔提醒自己:而且他是乘出租车来这里的!这个男人已经与当地人混在一起了……
“欢迎来到柳屋,”大个子比尔说,“希望你到玛丽埃塔的旅途愉快。”
“考虑到我来这里的原因,”皮尔斯·黑斯廷斯说,“我想还算好吧。”
大个子比尔不喜欢那种言外之意。
楼上有人动作迟缓地四处走动,橡木地板吱嘎作响。柳屋的房客极少在10点钟以前起床,不管是什么日子。还有极少几个从不起床。
比尔侧耳倾听正头顶上方卧室的动静。他辨出了埃玛·彼查姆珀照料苏珊·克雷斯蒂博士时的轻柔脚步声。
学院已经知道苏珊·克雷斯蒂恰好要在今天离开柳屋吗?他们已经掌握了办法,能将时间流下游的某人精确定位到确定的时间点?
“让我们进去吧。”大个子比尔提议,粗大的手臂指向洒满阳光的起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