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尔摇头。“但你那些行为——你说我们不是真实的。”天体物理学家说。
科尔耸耸肩:“是这样的,先生。我并不认为人的脑袋可以存在于两个截然不同的空间。那样压力会很大,它会令你糊涂起来。”
三名科学家对望了一眼,微生物学家开口说:“我们来分析一下手边的资料,如果那些症状是一九九六年十二月二十七日在费城发现,那么——”他等待科尔回答。
“那么病毒便可能是在一九九六年十二月十三日那天被释放于费城。”
“而后症状连续被发现在……”
“旧金山、新奥尔良、里约热内卢、罗马、金沙萨、喀拉什、曼谷、北京。”
“而你唯一的目标是?”
“找到病毒所在,然后科学家才能回到过去并研究病毒的始源。”
“然后?”
“然后开发出一种疫苗,使人类重返地面。”
“你做得很好,科尔,很好!”
为了寻找科尔,凯特琳在动物自由协会外面的墙上用油漆喷着十二猴的标志。这时,她听到有人在叫她:“凯特琳!”她抬头看见科尔张开双臂,热情地向她奔来。
在旁观者困惑的目光下,她拖着他沿人行道奔跑,穿过一条小巷,走进一家旅店的大门。凯特琳拿出几张钞票,递给服务生:“一小时,如何?”那人看了他们一眼,递出一把钥匙。
凯特琳一进屋便来回踱步:“好了,科尔——最后一次我看到你时,你正站着看月亮,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
科尔眨眨眼:“我想,我想我又回到了监狱。”
“就这样?你回到了监狱?”
科尔的眉头皱了起来。“不,也不是那样,”他的样子极为痛苦,“一切……一切都是我脑海里想出来的。就像你说的那样,我疯了,我需要帮助……”
凯特琳猛地摇了摇头。“不是!你没疯,我现在相信你了。你不见了,前一分钟你都还在……”凯特琳看着他,从皮包里抽出一张照片,“你怎么解释?”
那是一张一战时的照片。上边是一个拉丁男人和蹲在角落里的科尔。
“我……我曾做过……做过类似的梦。”
凯特琳收回照片:“你腿上那枚一战时发射的子弹是怎么来的?科尔!”
科尔想了想才说:“你说我患了幻想症。我创造了一个世界,你说你能解释所有的事情。”
凯特琳脸白如纸,“好吧,我不能!我尽量在试。我不敢相信我们说的话和做的事早已发生了,我不敢相信我们不能阻止那将要发生的事,我也不敢相信我就是那快要死去的五十亿人中的一个。”
科尔站了起来,眼里噙着泪水,最后他抱住了凯特琳。“我要留在这里,”他低声说,“在这个时空里,和你在一起。我要成为……一个完整的人。我要现在这个时空成为‘现在’,我不想再回到那个时空了,我希望未来的事留给未知。”
科尔说着走进浴室关上了门。一会儿他走了出来,手里握着一把小刀,斑斑血迹缓缓滴下来,凯特琳吓得伸手掩住嘴巴。
科尔手一摊,露出两颗和他拇指一样长的,鲜血淋漓的牙根。好一会儿,凯特琳才意识到那是他的臼齿。
“这就是他们找得到我的原因,牙齿里有跟踪器。”
凯特琳觉得心紧缩起来,一阵恐惧瞬间流遍全身。她的目光落在电话上。“科尔,记得吗?六年前,你想打个电话——当时,在一九九○年,它是错误的号码,但现在它必然是正确的……”
“没事了,科尔!没事了。”凯特琳一面笑一面向科尔跑来。
“那只是一家地毯清洁公司!没有什么上级长官,没有科学家!”凯特琳兴奋地说,“没有来自未来的人,他们从不知道十二猴军团!”
科尔摇摇头,问:“你……你留下你的信息了吗?”
凯特琳调皮地笑起来:“我没法不留。我太高兴了,他们只是一家地毯清洁公司,我想他们听到我的信息一定莫名其妙。我叫他们提防十二猴军团,还告诉了他们有个保护动物自由协会。”
科尔以一种紧张恐怖的声音跟她一起背诵:“坐落于第二街的保护动物自由协会是十二猴军团的秘密总部,他们就是要做那件事的组织。我所能做的就是这些,我得挂电话了。祝你们圣诞快乐。”
凯特琳不可置信地看着科尔,又回头看看二十码外的电话亭:“你,你不可能听见我的话!”
科尔说:“他们收到你的信息了,他们曾放过这段话给我听。当然录得并不好,走音了。我当时没听出你的声音。”
意识到他话里的含义后,凯特琳的脸刷地变得雪白。“天啊!”她低语道。
入夜了。
“奈丽。”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后,一辆白色客货车的门开了。
车外站着杰佛瑞,他身后是另外三名激进分子,他们拖着一个巨大的、不断扭动的黑色垃圾袋。
泰迪帮三名同伴将垃圾袋搬上来,杰佛瑞也走上了车:“我们动手吧!”泰迪不以为然地说:“把袋子打开对吗?”
杰佛瑞抬起头,然后一把扯开袋子封口,露出被层层捆绑,嘴巴、双眼都蒙上胶带的理蓝。杰佛瑞一把扯去他父亲嘴上的胶带。理蓝开始叫起来:“杰佛瑞,我知道是你!我知道你的计划!你不会如愿的……我已经不再拥有密码了,我没有通行证。我取消了自己的密码!我再也不能接近那些细菌!”
“闭嘴!”杰佛瑞大叫,“闭嘴,闭嘴!我们要为动物的自由而行动!”
“几个星期之后,一切都会有个定局。它可能发生,也可能不会发生。”科尔对凯特琳说,“可警方正在追捕我,我们到哪里躲上两个星期呢?”
“我已经为我们订了九点三十分的飞机去西海岸……”凯特琳抓住科尔的手,“如果我们不能改变任何事情——因为一切已经发生过了。那至少我们应该享受我们的生命和爱,是吗?”
科尔低叫了一声,伸手拥她入怀,并低头寻找她发烫的红唇……
几个小时后,科尔和凯特琳挽着手来到街上。凯特琳挥手招了一辆计程车。
司机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女人,她问:“几点的飞机?”
“九点半。”
“可能会很迟。”司机说。
凯特琳吃了一凉:“很迟?现在才七点半呀!”
那司机点点头:“在平常是这样。但今天,你得考虑十二猴军团这个变数。”
科尔和凯特琳僵住了:“什么?”
司机继续说:“十二只猴子,亲爱的,你们今天早上没看新闻吗?一伙保护动物自由协会的家伙,昨晚将动物园里的动物全放了出来。然后将一个著名科学家关在笼子里,因为他常用动物作病毒实验。这群人竟有一个是科学家的儿子。”
凯特琳目瞪口呆地愣了半天,突然激动地打了几下科尔:“天啦!原来这才是十二猴军团的计划——释放动物!根本就没有什么病毒,对吗,亲爱的?”
科尔点点头:“在墙上,他们写‘这是我们干的’时,意思其实是指动物!”
“他们一定在追捕他们,那些警察!”凯特琳指指候机楼门厅里的几个警察,“喏,这是飞机票,我们暂时分开,然后在飞机上见,好吗,亲爱的?”
科尔点点头,让凯特琳先登上电梯,然后走到一个电话亭里,他拨了记忆中的那个号码,留下了他的信息:“听好!我是科尔。我不知道你究竟在不在,或许你真的只是地毯清洁公司,如果是这样的话,你的确很幸运。但是……如果你们其他人存在并听到这段留言,我劝你们别管什么十二猴军团。不是他们干的,那是个错误!做那件事另有其人,十二猴军团不过是一群狂热的保护动物自由者而已。我已完成我的任务,我不再回去了。祝好运!”
科尔挂了电话,心情轻松地向候机楼大厅走去。这时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科尔,你想逃跑吗?”
科尔倒吸一口冷气,他叫道:“我已向你们报告过了,我没有必要再回去!不要管我!”
那声音阴沉沉地笑了起来:“问题在于,科尔,你不属于这里。你不准留在这里!”
出境室比几分钟前更拥挤了,科尔拖着直打哆嗦的身体往电动扶梯走去,心里祈祷早些回到凯特琳身旁。不料身后伸出一双手抓住了他。
科尔回过头,结巴地问:“约瑟?”
约瑟道:“拔掉牙齿,老兄,亏你想得出,嘿,拿着。”他将一支手枪递给科尔,“又有任务。”
科尔不接:“不!我不回去!你怎么找到我的?”
“那个电话。他们在上边动了些重新分析、组合的手脚。”
科尔推开约瑟跑上电动扶梯,约瑟紧紧跟上:“听着,老兄。你知不知道你不回去我将怎么做?我只得开枪杀了那位女士!他们说:‘如果这次科尔不服从命令,约瑟,你得杀了他的女朋友!’”
科尔如遭雷击地望着约瑟,想说什么,却开不了口。这时,他发现微生物学家也混在旅客之中,冷冷地瞪着自己。
“这次任务与病毒无关,是吧?”科尔颤抖着接过约瑟手中的枪,然后慢慢走出候机楼。
“嘿,老兄。”约瑟跟在他身后,然后是微生物学家苍白冷漠的身影。
那架开往旧金山的飞机起飞了。科尔站在机场的停车场里,目送它渐渐向蓝天爬升。他知道,此刻凯特琳一定正焦急在机舱里寻找着自己。“凯特琳……凯特琳。”科尔轻轻地念着,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而飞机越来越高,越来越小。科尔就这样望着,望着,直到它变得像遥远天际闪烁的一颗泪珠。
《十三美元的败局》作者:'日' 石川直树
李重民 译
日近黄昏。
M国总统迈克·巴莱特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快三个小时了。他正埋头审阅一份由情报局送来的工作报告,这是一份与作为特殊金属产出国而享有盛名的非洲某国有关的报告。
据说迈克在M国历史中是最年轻最有能力的大总统。事实也确是如此。
他以前从来没有做过一件背弃国民期望的事。眼下,他正全力以赴地审定与非洲某国有关的合作事宜。如果进展顺利,就能为M国获得巨大的利益。而且,他有信心将此事做好。
迈克终于从文件里抬起头来,将已经松弛的领带放得更松,平时那张端庄而充满着年轻和旺盛精力的脸,此刻也沉凝着疲乏的色彩。
迈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走近窗户边,心不在焉地眺望着窗外。可是,窗外的景色几乎根本就没有映现在他那疲惫的眼睛里。
迈克久久地恍恍惚惚地望着天空。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接着,他再次将身体转向用于与文件较劲的办公桌,不料却像被冻住似的愣愣地站住了。
眼前站着一位男子。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男子的年龄比迈克稍稍小一些。他身穿黑色西服,嘴角浮出微微的笑意,对着迈克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优雅的礼。
迈克从瞬间的惊诧中警醒过来。他用混杂着困惑和指责的目光望着男子。
“你是……”迈克一边问一边慢慢地走近桌子。虽然没有迹象表明对方是恐怖分子,但他还是考虑到有这种可能,因此他要走近设有警报装置和藏有手枪的桌子边。
“嘿,迈克,”男子保持着不失沉稳的笑容说道,“你把我忘了吗?嘿,情有可原吧。因为我和你只见过一面,而且还是二十多年以前的事。”
迈克那超群的记忆力开始飞快地旋转着,想要回忆起眼前这个男子。在找到答案的时候,迈克的脸上浮现出恐怖的神色。
“你,你……”迈克的嗓音带着颤动喊道。
“是啊。我就是二十二年前在纽约借给你十三美元的人呀!我希望你按照当初的约定,还我一千三百万美元。”
听着男子的话语,迈克的记忆回到了二十二年前。
——纽约……对了。我是在那条让人感到伤心的街道上出生的。每天晚上都站在街头拉客的母亲在生下我的两小时后死了。当然,我还不知道父亲是谁。也许连母亲自己都不知道。我出生后就进了福利院。福利院的生活真是惨不忍睹。我无法忍受,不到十岁就从那里逃了出来,靠着给人擦皮鞋、卖报过日子,甚至连行窃的事都干过……就是在那样的时候,我遇到了这个……不对,遇到了那个男子。
那天,迈克和平时一样在街头擦皮鞋。一位客人问他:“生意怎么样?”
“很不好,”迈克低着头回答,“从早到晚一直干到天黑,也不可能吃上好东西,只是饿不死。什么自由之国!幸运只降临给一小撮有钱的人。”迈克恶狠狠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