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变红了,你也受伤了?”
“你不要紧张,这一次我不会弄疼你。”
“你的身体流血了,你不要动。”
在浴室里,在温热的水中,幸福西红柿沉没在长腿女子的身体深处,在固守这座华美的城堡,在爱慕着城堡的每一块城墙,每一片丰饶的土地。她生命的莲花在向他开展着奔放与热情,每一片花瓣都在精心地感受他的专心……她红了,已然红了,已然看见了爱的颜色正在由浅红转为深红,乃至浓烈的紫红。在她的身体里面,他在专心地膨胀着。他在运动,玲珑的光屁股在运动,运动中的大腿后侧筋肉是这样的强壮。
幸福西红柿信任一瞬间的狂热,狂热中的自由,以及狂热能够带给他足够的心理均衡与舒适度。他感觉此刻的自己是自由的,安全的,如同静静地躺在旧仓库,孤独地进行思考,偶尔阅读一些必读书籍,最大程度地体会渺茫的安全感。
黑白照片依然垂挂在门厅的墙壁上。三个人都没有说话。一个没有个性的人也有一个有个性的父亲。
“我认为我的父亲很有个性,个性地遗弃了对我某种程度上应当筑构的保障,以及应当履行的一些不可推卸的义务。
“我允许自己忘掉与个性父亲有关的记忆——母亲曾经叙述的断断续续的记忆碎片,以及母亲出于对我的爱护所形成的无形的绳索……一种已经进入到恶性循环的捆绑与对峙的抗争。”
在固守的华美城堡与旧仓库里,幸福西红柿能够解脱束绑与缰绳,享受永恒意义的安全感。解开手铐与脚镣。剪掉永恒的脐带。
“她是与母亲,与其他女子不同的女性,清纯,正直,不计较,不张扬。”
幸福西红柿完成总结性的思考之后,便有更加热烈的运动。他单方面地认为在与长腿女子进行这种情感交流的时候,正在与母亲保持一种祥和的融洽。
幸福西红柿正在愉悦地融洽着,“你感受到我的爱了吗?”
“我很热。”长腿女子在抵抗来自身体深处热烈的不可思议的力量,可是,她的身体却潮湿了,在幸福西红柿的身体下面异常地潮湿,潮湿得就要枯竭了,“你的爱让我无法呼吸。”
幸福西红柿吸附在长腿女子灵魂表层,一点一点地汲取她的血液,她的生命,抽出她每一根活跃的神经末梢,每一根坚硬的骨头,并且,抛摔在坚硬的地板上。
长腿女子变成了柔软的本身,没有了一丝力量。她微张开干渴的嘴唇,渴望化成一只蝴蝶飞出自己此刻异常空凌的身体,渴望像小鸟一样被俯冲下来的黑鹰抓获撕咬,被扯开鲜红的肉体,将整个世界揉捏进这灵与肉之中。她希望在这个欲念里紧紧地抓住时间,就像抓住这个欲念与愉悦本身。她需要抓住时间,留住时间,留住这个时刻给自己所赋予的每一种无可刷新的全然的感受与癫狂的灵肉啮合之乐,“快给我一些能量……我需要你激情的热量。
“我要刻骨铭心地记住你身体的气味。”
水面被激起一层层白色的浪花,如同漂浮一瓣瓣真实的花朵,粉黄、紫红、艳红。
长腿女子痛苦地嘶咬缠绵的身体,眼睛里面一会儿暗红,一会儿如白昼般明亮,尖利的牙齿深深地刺进了被咬住的皮肉里。她在内心深处高亢地呐喊,同时,联想到了一个词汇,一个叫做“婚姻”的词汇。
“我要为他生孩子,要在身体的里面养育他的孩子!”长腿女子被这种荒唐的念头感动得更加柔弱无力了。
“宝贝儿,我又弄疼你了,你哭了……”
“你别……停下来。”
耗尽了力量的长腿女子在退缩,可是,她又在竭尽所能地夹紧,夹紧欢快波动的温水,夹紧幸福西红柿的身体。他的身体在她的里面播射着难以诉说的爱,她不要他抽退,不要他立刻抽退。她感觉自己被遗弃了一样,在他从她的身体里面抽退的时候,被遗弃了一样。
倾斜的光线从床角缓缓地挪移到餐桌上的杯子,没有一丝风,窗帘上的白色风铃沉默着,空气有些浮燥与闷热。
苏三逸黑褐色的头发盘成一个发髻,不安地走来走去,每一脚又每一脚坚硬地踩踏到幸福西红柿的右心房上。
苏三逸凹陷的锁骨略微冰凉,从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冰凉缓缓地蔓延向整个身体,前所未有地感受着这种濒临绝望的崩溃与轰塌,后脊背有被恶劣地刺穿的颤栗。
…关于两个时代的相似性,关于…的可爱性格以及人们称之为新时代的胡作非为。
“我已经无法忍受了。”苏三逸不可遏制地联想到一截绳子、一把锋利的刀、一瓶巨性毒药,与此同时,瞬间又萌生出了令自己惊讶的意外念头——割开肚皮,切掉不再能够被利用的女性器官。
一只腹部凸起的母蜘蛛吐出一根长丝,在榆树枝与深绿的叶子之间,搭了一座桥,在桥的下端织成一个口袋,又吐出许多白丝将口袋编织到桥架上。排出的卵子纷纷掉进张开的口袋里。蜘蛛又以波浪式移动,织出两层细软的毡盖,再用后腿拍成棉胎,丝囊又吐出黑色的丝带包围在袋子外面。
“我不要我的孩子,不再拥有我的孩子。”苏三逸歇斯底里地捶打略为松懈的腹部,喊出骇人的尖叫。
“我不要已经没有用的月经。
“我不再需要什么。
“我必须舍弃这一切。”
外科医师王一男跪倒在长沙发旁边,强烈的心理冲击使得瘦弱的肩膀瑟瑟发抖,呼吸异常急促不安。
“不要碰我。”苏三逸躺在沙发上——不能躺到床上,因为那里不是她想要的婚床,“我再说一遍,别碰我。”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什么叫喜欢,什么叫令人讨厌?”
“十二年以来,到目前为止,我只剩下了一个愿望,那就是我能够抱着你睡一个晚上,只是抱着。
“我几乎看不到我现在的生活。”王一男颤抖着在苏三逸的衣服里强行地摸索。
“请你把手拿出来!你听我说……我喜欢你,可是,我已经爱了一个人。
“我的儿子已经学会走路。我只爱一个男人。”
“我知道……我只想抱着你。”
“在你结婚的时候,我很尴尬。”
“我没有注意到你当时的感受,你为什么不舒服?”
王一男痛苦地跪着,几缕头发垂下来,垂到苏三逸的肩膀上,忽然,他站起来,试图强迫自己拥抱空洞的情绪。
圣洁的浴缸慢慢地复原原有的宁静,波动的水纹静止了,可是,长腿女子对幸福西红柿的崇拜依然没有停止。她持续地抚摸着他,用洗浴香精块缓缓地清洗他玲珑的光屁股。漫步在崇拜的境界之中,她感觉他是专属她的一位婴儿,包裹在襁褓里呢喃的婴儿。她简单地认为,在抚触他的身体的时候,依然持续地拥有他的内心世界。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他闭上了眼睛。”
幸福西红柿已然沉没在释放欲念之后的倦怠之中,没有反应地沉入惬意的睡眠。他渴望以独我的状态飞起,像他的纸鸢一样飞起来。
长腿女子伸开湿润的手,拿起银色的指甲刀,轻轻地旋转开,端起了幸福西红柿的手指,“抓住了关键男人……前所未有的运气。”
长腿女子轻轻地端捏幸福西红柿的手指,精心地修剪他由于浸泡变得无比柔软的指甲。她用指甲刀上的小锉挫着修剪齐整的指甲边缘,细细的湿粉飘落到水面上,融汇到水里,成为水的一部分。
幸福西红柿睁开发亮的眼睛,凝望沉没在满足之中的长腿女子,无限温情地凝望着她。
长腿女子抬起浸泡得有些发白的湿润的手,轻轻地抚摸幸福西红柿被抓伤的肩膀……手指缓缓地滑向胸膛,触摸到依然渗出血液的唇型伤口……又慢慢地舒展开他紧皱的眉头,如同在安抚一位啜泣的孩子。
“你很紧张,你为什么这样不安?
“我感觉你很不舒服。”
幸福西红柿紧绷的脸部肌肉慢慢地松展,“别打扰我……现在你不要打扰我!”
幸福西红柿继续沉没在恍惚的意识之中,仿佛又回到了充满安逸的旧仓库里,铁锹被扔丢在铁门后面的犄角里。在想象中,他又钻进了母亲的肚子,躺在温暖的子宫里。没有灯光。他在找寻那些鬣狗式的女孩们,非洲豹式的女孩们,草原狼式的和乌鸦式的女孩们,那些曾经知道的强烈的,汹涌的,好斗的女孩们。
第八章 潜在的暗示
光线斜照在圆鼓的陶钵上,深棕色彩上面反射出一个明显的亮点。穿丝质薄袍的少女望向光洁的桌角,左手轻放在逐渐收紧而变得细窄的钵颈上,若有若无的袖口滑向了隐没的手腕。
燕衔泥巴坐在画架子后边,伸一伸慵懒的腰肢,右腿惬意地拼搭在左腿上,感觉那些由阿拉伯数字排列成不同寓意的编码依然在她的瞳孔里胡乱地飞舞,由此毫不收敛地表现出一股与室内写生的艺术氛围不搭界的神秘,“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有时候。”长腿女子取出赭石,熟褐,群青,漫不经心地抬头观察光线照射在模特身体所呈现的光圈,“梦并不说明什么。”
西侧窗户倾斜着倒影在地面上,闪烁着无数细小颗粒的光柱被伫立的肢体切断,洒满滚圆的肩膀,显现一种飘移的不可捉摸的神奇的光。
“难道不是某种预兆吗?”
“不确定。”
“小旗子一直在那里飘动。”
“什么小旗子?”
“手绘自由女神像的红色旗子。”
“你不必这么神经质。”
“梦里还有你。”
“跟我无关。”长腿女子身不由己地抓紧了附带暗器的画笔,试图让自己镇定。她用一只手抓起一块棉布迅速地擦拭了黑色的瞳仁,眼睛的部位留下了一块斑点。画刀尖利的尖一点一点地抠挖那个难看的黑点。潮湿的纸张变得更加薄透。她用自己吹出的热气吹干了空洞的眼睛。浓淡相宜的白颜料被涂到眼睛上。致盲的眼睛。
粉红杜鹃从床底抽出白色树脂整理箱,打开了箱盖,取出富有的收藏盒子。左手搭在盒子边缘,她又快速地垂下了上眼皮,浓密的睫毛在眼眶下面投下了美的暗影。
粉红杜鹃惜爱无边地注视各异的标本,如同看见鲤鱼鳞片鲜活地游动在平静的河床上。她想象一条鱼飞起来,蒲公英的花絮飞舞起来,麻雀的一对翅膀飞翔起来。她认为存在着以另一种不为重视的形式续存的生命。
粉红杜鹃从麻雀翅膀下面翻出一个折叠成菱形的红色纸包,递给由于思考中观赏晚霞而显得更加迷离又端庄的玻璃女孩。
叠压在一起的白色绒毛静静地躺在红色包装纸上,玻璃女孩被眼前的惊喜弄得有些失措不已,“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有时候、在、在香皂盒、盒里、地板缝、油毡布、布上、还、还有衣服袖、袖口上。”
“你表现出来的细心令人难以置信。”
“我、我总、总是被、被你们忽、忽、忽略。”
玻璃女孩按照原有的折痕再次折叠了包装纸,轻放在手掌心上,如同在捧着一只雏鸡火柴杆般纤细的小脚,感觉托承起小白所有的绒毛与生命的斤两。
小白永远闭合了的眼睛与自然弯曲的四肢浮显在玻璃女孩模糊了的眼睛里,似乎它依然躺在她的身边,依然是活着的。
巴第握捏着玻璃女孩一只曾经为小白刨挖小墓穴的手,凝视曾经被血与黏土沾染的指甲边缘。
“你总是这样对待手指。”
“我非常担心清洁工人,或者园艺工人会挖出小白扔进垃圾桶里。”
“你的手指已经有这么多的伤疤了。”
“我从来不在乎能够看得见的伤疤。”
“你从来没有在乎过我。”
“现在你不要跟我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打开的画架子搁置在左脚边,长腿女子冷默地远眺着暗芜的云朵,感觉一股无处不在的冷风掠过了后脊背,于是,身不由己地想象具有适宜温度的物品,诸如壁炉里熊熊的火焰、电热煲、粉色暖气片、刚出炉的芳香的椰蓉面包、以及火柴、一根白蜡烛、棉被、温热的身体,同时,忆起一些生活细节。
长腿女子伸展开修长的手臂,缓缓地回旋,又向外平展,伸直并拢的指尖,“我对争吵充满了恐惧……我如此的恍惚不定,心里愈显空凌。”
长腿女子凝视着伸直的指尖,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可是,她的胸膛激烈地一起一伏。
长腿女子把生活中不可避免的恼怒渲染在画纸上,粗略的线条,模糊的色彩,扬起风帆的船只倒立着搁浅在靠右的浑浊部位,几乎整个画面被女性身体夸张地占据了。她渴望变成一艘远洋货轮张扬地航行在水的世界。
“我必须